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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嫁娶之事 ...

  •   天色晚了,客栈前零零星星几个人走动,里头烛火点明后,几人饮酒谈笑,隐约热闹。

      邵慕随意梳洗了一番,坐于榻前,仔细清点着行囊。她盘算着,带了不少银两,足够三人在这途中漂泊个把月。但若没安定下来,后续难为。

      为了节省盘缠,三人只点了一间客房。屋子里红烛静燃,没人说话,安静极了。

      魏蝉儿卧在榻上,困倦地掀开眼皮,见邵慕身着件单衣,便开口问:“你还不睡么?玉莺都眠好一会去了。”

      “我尚无睡意,想着看看盘缠如何。”

      “我收拾的金银首饰,当了也能再续半年。只是太重。”魏蝉儿将帘子撩开,下床来走到邵慕身边。

      她的头发很长,垂下来,能挨着邵慕的肩膀。邵慕微微仰头看魏蝉儿,她皎若明月的脸上,多了些憔悴之色。

      “我连累你了,邵慕。”魏蝉儿反而这样说。

      邵慕将行囊都系好,道:“什么连累?是我自愿跟你走。只怕你后悔了,过不惯这样风餐露宿的日子。”

      “那确实,”魏蝉儿慵然一笑,“不过,俗话说得好,嫁谁随谁,我跟了邵慕姑娘,也只能凑合凑合过了。”

      不知这话哪一句戳中了邵慕的心事,她闭口不言,耳根子却可疑地升温,叫魏蝉儿哟了一声,俯下身子去瞧。

      她笑道:“姑娘原来听不得这些玩笑话,给姑娘赔个礼。”

      邵慕知道她是看话本子学来的,倒也没纠正“听不得”三个字。魏蝉儿这句无心的玩笑,却叫邵慕直勾勾看见了自己心中所想。

      她往日只当自己把魏蝉儿当命中的牵绊,却没意识到,原来两人可以有这样的“关系”。嫁娶之事。

      魏蝉儿脸停在邵慕耳边,忽然道:“你衣裳上头……”

      邵慕神经一麻,浑身的汗毛都竖起,好像个警惕的猫。然而魏蝉儿却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

      “带了些花香,好像我常用的香料。”

      邵慕暗自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香料也盖不住血腥气了。邵慕佯装无意地搭话:“在你房里取的,自然是你常用的香料。”

      “好了,”魏蝉儿回到榻边,脱了鞋,“我睡了,你一并上榻来挤一挤,若是睡不下,向小二再要一间房。”

      邵慕把桌子一理,外裳盖在桌面,跳上去,躺下。

      “不必了,我睡这桌子也很惯。暑气重,三人挤着恐怕睡不安稳。”

      魏蝉儿道:“我在你房里睡的那次,床不够软。明日还要赶路,你恐怕还是和我一处睡为好。”

      但邵慕没应。

      半夜里,魏蝉儿醒了,翻了个身,见邵慕却没了踪影。她心头一惊,没有贸然起身,静静观察屋子里的动静。

      很安静。什么也没有。这是好事,也是坏事,邵慕大概是自己走的。

      魏蝉儿小心翼翼掀开被子,点明一支蜡烛,照亮眼前的一片。行囊一点不少。她为求稳妥,又检查了一遍,什么也没丢。

      满怀疑惑,魏蝉儿再难以入眠。也不知她静躺了多久,待鸡鸣第一声时,那窗棂忽然有细微的声响,一个身影跃了进来。

      魏蝉儿只嗅到浓郁的茉莉花香,不觉有些安心。她知道,邵慕回来了。她微睁开眼睛,透过床帐去瞧。

      邵慕在换衣裳,天未亮,只瞧得见她的轮廓,脊背的骨肉匀称而窈窕。魏蝉儿只知男女有别,非礼勿视,可她不知瞧见邵慕是否该回避。

      最终,魏蝉儿在错乱的心绪里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关闭视听。邵慕的声响很轻,但魏蝉儿总归没有睡着。

      *

      魏蝉儿会驾车,她索性在闹市上买下辆轿子,亲自驱车走。

      这样倒也方便许多,不至于叫太多人瞧见。她们一开始并未想过要去何方,不过先离了京城,在临城落脚。

      今日清晨,邵慕想定了,问她二人,可否去平丰城。也就是说书人口中,卫水婵和小苗流亡到的地方,江南一带。

      前朝风雨后,平丰城改了名,一分为二,唤作平城、丰城。而她们要去的,是当年赵家所在的地方,现在的平城。

      路上借酒家落脚,玉莺在下头点餐食,两人抬行李上去放置。

      在楼上,魏蝉儿看四下无人,盯着邵慕的肩膀看。她前几日夜里隐隐约约看清了邵慕脊背上的刀疤,不知是否是眼花。

      邵慕察觉到背后女子的打量,毫不避讳道:“魏小姐盯着我的背做什么,有东西?”

      “有只蚂蚁。”魏蝉儿伸手去够,在她背上落下轻轻一道划痕,旋即笑道:“跑了。”

      邵慕倒笑不笑,扭头来怪异地瞧了魏蝉儿一眼,放慢了脚,让魏蝉儿先行一步进房里去。魏蝉儿擦过她肩膀时,目光又往她衣襟里掠了一眼过去。

      邵慕眯起眼,一把拉住魏蝉儿的后襟,她身子骨刚健,却被这么轻飘飘地拉到了眼前,黑白分明的眼睛无辜地眨巴。

      邵慕与她面容贴得很近,咬牙笑道:“魏小姐,你大户人家出身,做什么登徒子样式?瞧人时眼睛都放在了哪?”

      魏蝉儿面不改色,反倒得寸进尺,伸手去揽邵慕的肩,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她摸到确切的触感,缩回手来。

      “你若觉得被占了便宜,摸回来便是,”魏蝉儿捞起邵慕的手,放在自己背上一摁,“这样就抵消了,不是么?况且你我二人皆是女子,有甚么可提防的。”

      邵慕被她一派胡言说得哑然,顿了顿,猛地收回了手,跌跌撞撞错开身子,往房里头走。

      魏蝉儿心中猜想得到了证实,却不直言。她刻意把事情都往方才的触碰上头引,俏生生道:“邵慕姑娘,我用的香料好闻么?”

      邵慕像是被调戏了,心中愤愤,不搭理魏蝉儿。

      玉莺上来时,进屋里,看见邵慕面色涨红,心里纳闷。她嘟囔了两句,把窗子推开,又取了扇子来,作势要为邵慕扇风。

      似是被看穿心事,邵慕摆手道:“不必了,这屋里太热,我出去走走。”

      魏蝉儿往门前又挪了一步,故意堵住门,要邵慕经过她身边。邵慕羞恼地侧身而过,没碰到魏蝉儿半分,大步流星走了,徒留这调戏人的小姐在原地掩唇而笑。

      随后,门一关,魏蝉儿收敛了笑意,问道:“她在和什么人来往?”

      玉莺紧张地从袖口拿出一个纸团,展开,上头写着“平城”二字。

      “小姐,她一直在用信鸽和那人往来,看来,要把去向都告知他们……”玉莺咽了一口唾沫,揣揣不安,“小姐,我们还要跟邵慕走吗?她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魏蝉儿垂着眸子,思索这几日的所见。她往日还没仔细掂量过邵慕的身份,越细想越觉得可疑。但邵慕却是救她的那个人。

      “她不伤我们,那就跟她走。况且,她似乎有办法进财,往后你我二人境况不至于凄凉。”

      玉莺应了一声,唉唉地叹了一口气。

      “小姐,我打听到了李家公子婚事的结果。”

      “你说。”

      “翠鲤她当日还没送上轿子就被发现了,魏老爷为了不闹大,决定瞒下去。但那李家一见不是小姐本人,摆了脸子。魏老爷认翠鲤当了义女,那李家把翠鲤当妾室,也就这样嫁了。”

      魏蝉儿默了一会,道:“我对不起翠鲤,她本不该受牵连的。”

      玉莺半天没接话,魏蝉儿有些愧疚,道:“是我任性了么,连累这么多人替我受灾。那李家公子并非良人。玉莺,你觉着我逃了,对吗?”

      玉莺连忙摇头,最后才想起说些什么来安慰小姐。

      “对小姐来说,自然是万事如意最好。故此,即便跟着小姐逃了,玉莺也没有怨言。再说,魏老爷未免太无情,竟要强迫小姐嫁了,这下又为了保住两家关系,强迫翠鲤嫁了。”

      她顿了一顿,又带些不确定道:“或许翠鲤嫁了也是好事呢?奴婢和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王哥见她生得貌美,多次僭越,翠鲤不止一次冲我抱怨过。这下嫁到李家,也免去了这些烦心吧。”

      魏蝉儿这下越发无言,蹲在行李前,冷静地一件一件清点东西。金银首饰碰撞在一起,声音如风铃般。

      嫁,对于女子而言,多半不是好事。至少在魏蝉儿眼中看来是这样。

      她的生母,因嫁于魏老爷,在产她那日而死。死后,魏老爷还在纳妾室,徒留院里那棵榆树,自以为深情,感动不知情的外人。

      她的姑姑,嫁给心爱之人,却膝下无子,受人冷眼,空居正室,不如小妾得宠。姑姑并不想把气撒在旁人身上,便自己憋着,渐渐,熬白了头发。

      她的发小,及笄那年早嫁于塞北的王爷去了,音讯不传。后来有一年,塞北王爷战死沙场,棺椁归京时,她也在街上看着。那是她最后一次见自己的青梅,因着青梅葬完王爷后,一头撞死在棺椁上。

      所以,女子嫁人,多半没有好下场。魏蝉儿自小就觉得如此,更在年长后,不因礼数约束,而是自发地远离男子。

      翠鲤嫁了人,在魏蝉儿眼里最痛苦的选择,却已经是比翠鲤往前生活要好过百倍的决定。

      待到夜里睡时,邵慕照例在桌上铺衣裳。魏蝉儿好几日来都在睡前喝两盅浓茶,看看邵慕若是起身要去哪里。

      到了夜里三更,邵慕轻悄悄地下了桌,从包里翻了什么东西出来,推窗走了。

      魏蝉儿掂量了一下楼高,带了根钗子,从窗上翻出去,踏在梁柱飞檐上,小心扒着木头,挨着垫脚跳了下去。

      不远处,邵慕的身影还可见。魏蝉儿远远跟着,放轻了步子。入夏以来,蚊虫颇多,魏蝉儿耐心地踏过草丛,跟紧前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嫁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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