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妖风华录》泠寒春鸢

6、灵溪镇（六）

　　“要不要去看看？”虞南鸢开口，“金花也有点太惨了吧......得亏是个傻子，不然换做正常妖怪，得把这整户人家灭了。”

　　“不必。”江沐心打断，“再看看。”

　　金花颤颤巍巍起身，她并不知道这碎银子是做什么用的，她沿着宅子走了几步，然后在墙角处蜷缩起来，或许是因为天气寒冷，她前前后后地晃悠着，尽管脸上还挂着泪痕，她却已经开始好奇张望着四周，好像刚才的事情全然没有发生过一样。

　　忽然，人群中一阵喧闹，一辆马车出现在众人面前，灵溪镇很少有这样排面的时刻，不由得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沈清煜轻车熟路混迹到了人群之间，就好像自己也是这灵溪镇的人一样，同议论的村民打听一些消息。

　　“看这马车想来一定是王家的阿郎了。”有人感叹道，“真好啊，我要是也能这么有钱，妻儿也就养活得起了。”

　　“王家阿郎？”沈清煜反问，很快吸引了那几人。

　　“看这小郎君的模样打外地来的吧，那王家是我们灵溪镇最有名的商贾，原先还带着镇子上的人买卖了来自波斯的商货挣了一笔钱，后来王家的生意愈来愈好也就不带我们这些人了。不过王家掌事的已经死了有几年了，就剩王少云这一个小郎君操持家中大小事务。”

　　沈清煜了然点点头：“那这王家宅子里可有什么说得上话的女子？”

　　“应该是王少云的阿娘吧，其实啊王家交给这王少云之后生意一直平平无奇，偏生那小子还是个花天酒地的主，素来薄情，唯独听他阿娘的花啊。不过富贵人家的事，就不是我们操心的咯！”那人伸了个懒腰，觉得没有意思也就同沈清煜作别了。

　　沈清煜看着马车停稳，果不其然从马车上下来一位俊俏男子，那男子身着靛蓝华袍，手上拿了一柄扇子，脖子上还挂着元宝样式的金锁。

　　沈清煜刚刚回到两人身边说了自己收到的消息，几人在王家宅子旁的包子摊坐下，江沐心闻言则是点了点头。

　　虞南鸢眯着眼眸看了看那王少云，淡淡开口：“看出来了吗？”

　　“什么？”沈清煜反问，江沐心则是点点头。

　　“如你刚才所说，眼前这个就是王家阿郎的话，他脖子上挂的金锁项圈，我看的不错的话应该是法宝，可以躲避妖物免遭毒手的。”虞南鸢解释道。

　　还未等虞南鸢的话落地，王少云察觉到了宅子角落蜷缩的女子，他走到金花身边，眼眸中多有嫌弃，然后从口袋里摸索出了几枚铜板扔到了金花脚底下：“喂，乞丐的话拿着钱滚远点。”

　　金花看着脚边转了几圈的铜板，不由得缩了缩脚，然后抬起头看向王少云。

　　王少云那双鄙夷的眸子忽然一怔，眼前的女子虽说是有些肮脏了些，但是这面容着实不差，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犹如湖面一样的眼眸，就这样看着他，一瞬间王少云居然决定自己的行为刚才是多么的不妥。

　　“你，你叫什么名字？”王少云撇开眼眸不去看她问道。

　　金花看着王少云愣了好一会，她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着缓缓起身，王少云没有得到回应有些不悦，转眼看向金花，却发现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就那样盯着自己向自己靠过来，王少云有些汗颜不由得连连后退。

　　仆僮见状忙不迭地拦在王少云前面，挡住了金花，金花看着眼前的棍棒不再向前，刚才她确实被打疼了。

　　沈清煜看着这一幕有些懵：“你说他俩究竟认不认识彼此，金花似乎就是找王少云来着，王少云却反问金花叫什么。”

　　江沐心摇摇头，她也拿不准，尤其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事，只是缓缓开口：“继续看下去呗。”

　　金花浑身颤抖她呜呜咽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里的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一个劲地往下流淌，只能用自己那脏兮兮的手去擦拭，以助于让本就灰头土脸的面容更加有些难堪。

　　王少云这下是真怕了，印象中没有得罪过眼前这个姑娘吧，他招架不住害怕惹来非议，更怕惊动了家里那位，于是颇有些无奈的好言相劝。

　　“我说这位姑娘，你别哭了，有事好商量，你要钱吗？总不能要我王某的命吧？”王少云一边安慰一边打量四周，最后决定把金花安排在最近的客栈。

　　王少云向仆僮比了个嘘的手势，以免惹恼了自己的阿娘，然后一只手抓起金花的胳膊就往客栈里带，王少云手劲不小，但他抓住金花胳膊时也是吃了一惊，细的可怜，拽起来甚至感觉没什么重量。

　　金花就是这么哭着，也没有反抗，王少云则是有些厌烦，用扇子遮着脸把她送到客栈，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迷了心窍，居然要管这个哭哭啼啼的女子一程，就当是他王少爷心地善良吧。

　　江沐心一干人紧随其后，看着王少云替金花开了房，还留下了一名丫鬟伺候后就转身走人。沈清煜便同伙计开了三间上房，围着金花周围。

　　虞南鸢则有些想不明白，王少云脖子上的金锁看起来不是稀罕物，金花是狼妖却没有被法宝灼伤或者是反弹到。

　　同样对此不理解的还有江沐心，太古怪了，金花这只狼妖身上妖气十分薄弱，甚至连神智有时候都不清楚，不应该是什么强到可以压抑克制法宝级别的妖怪。

　　沈清煜从怀中拿出符咒，他同金花只有一墙之隔，得亏金花傻，贴个偷听符在这墙上必然不会被察觉，可是转念一想终究觉得不妥，他走到江沐心身边，俯下身在她耳边有些难为情地开口说道：“换一下，你住我这间，帮我听听金花晚上的动静。”

　　江沐心皱了皱眉似乎对耳边传来的气息有些不太舒服，沈清煜也是没有想到江沐心问都不问就直接答应了他。

　　入夜，江沐心坐在床上调养生息，她不知为何胸口钻心地疼痛，她猛然吐出一口暗红的鲜血，然后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出现过。

　　江沐心起身，用帕子擦掉嘴角的血迹，修书一封传回了洛阳小娘那里。

　　江沐心将头发重新挽成高马尾，与虞南鸢不同，她不会盘复杂的发髻，所以一直都和沈清煜一样梳着高马尾，这种最简单，只用一个簪子或者一个发带就能收拾的发型才最适合她。

　　江沐心听着偷听符咒传来的声音，金花似乎也在洗漱，少女便看向铜镜中的自己，那张姣好面容上却总是耷拉着脸，姨娘以前同她说要多笑笑，可是她不习惯，连那只猫都说自己性子冷......

　　“姑娘，收拾完毕了。”那是王少云给金花塞的丫鬟开口说的话。

　　“他是不是不认识我了......是不是不认识我了......”金花一直在喃喃重复这句话。

　　江沐心闻言向隔壁房间看去，她担心金花狼性发作随时随地会杀人，毕竟在她心目中，妖对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忽然想到了什么，江沐心走到窗边推开窗看向天空，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不是满月就好。她垂眸之时，忽然一道白色身影矫健地一跃而上停在窗前，那是娉婷，她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毛发，然后跳到了江沐心的房间里环视一圈。

　　“果然你们御妖师都卑鄙，还偷听人家谈话，也就得亏隔壁住的是一只傻掉的狼妖，换别的妖恐怕早就发现了。”娉婷舔了舔爪子。

　　“你来做什么？”江沐心开口。

　　娉婷这才有些难为情：“嗯......我难得发发善心来给你道个歉，我确实不该说那种过分的话。”娉婷没有看江沐心确实是因为她心中有点愧疚。

　　“我不在意。”江沐心关住窗坐在床上，她知道这样想自己的人多了，连她自己不也是吗，认为她江沐心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娉婷努努嘴，对猫来说能主动一点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江沐心比自己很难缠，她靠近江沐心身边揣着手趴下：“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你身上有妖气。”

　　江沐心闻言一怔她看向娉婷的脑袋，娉婷耳朵抖了抖继续开口。

　　“我不喜欢虞南鸢那姑娘，因为她身上是很浓郁的御妖师的杀气，但你和沈清煜那小子不一样，你们俩人身上都有妖气，沈清煜可能是因为和剑上的狐狸尾巴待久了，毕竟他们闻起来一个味道，你不一样，你身上的味道是猫妖的，很熟悉，但我年岁小想不起来了，也不清楚。”

　　江沐心垂眸，然后鬼使神差之下伸手摸了摸娉婷滑亮的毛发：“知道了，谢谢你。”

　　娉婷没有抗拒，老实说她觉得江沐心摸得挺舒服的，想打呼噜但是自己这点面子还是要的，但还是闭上了眼睛小憩一会。

　　原本静谧的房间忽然响起来金花的声音，江沐心的手一滞，娉婷也突然睁开眼睛。

　　隔壁金花的语气听起来很奇怪，有些娇媚，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甚至言语之间还有些调戏的玩味：“带你家主子明天来见我，你不会拒绝我的，对吗？”

　　“好......”丫鬟的语气有些机械的呆滞，却还是这么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