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妖风华录》泠寒春鸢

4、灵溪镇（四）

　　灵溪镇地处偏僻，这份御妖单报酬并不算丰厚，接取的御妖师理应屈指可数，没想到居然又让江沐心遇上一个。

　　虞南鸢并不打算同这两人同行，尤其是知晓同他们有着共同目标的时候，虞南鸢就更不打算和他们在一起了。

　　“本姑娘来的路上不小心丢了荷包，这村子偏僻甚至没有钱庄，不过你们不必担心，这单结束我必定还钱。”虞南鸢收拾干净自己，有些忿忿不平，“如果不是御妖师不能对普通人用法术，我也不至于让这么几个山贼流寇欺负！”

　　沈清煜和江沐心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没有阻拦虞南鸢离开的步伐，倒是娉婷很是满意虞南鸢的离开，然后出声打断两人：“喂我说两位小道士，能不能先带我去吃点东西？饿了半天了。”

　　“好。”江沐心答应，因着茶肆沈清煜的出手阔绰，村里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两位。

　　还未走几步，灵溪镇的村长便小跑着迎了上来：“二位贵客，刚才多有怠慢，老身向二位道长赔罪。”村子点头哈腰看起来态度不错，在两人面前引路，“我们灵溪镇最好的客栈就从这走......”

　　沈清煜打了个哈哈，然后伸手拉住了江沐心的胳膊，江沐心抬眸看向人。

　　“情况不妙。”

　　“什么意思？有妖？”江沐心瞬间警惕起来。

　　“那倒不是。刚才结账的时候，茶肆掌柜把荷包直接拿走了，听刚才虞姑娘的话，这村子附近没有钱庄，我剩的钱不多了，得省着点花。”沈清煜脸色有点难堪。

　　尤其是看到江沐心和娉婷都满脸鄙夷地瞧着他的时候，沈清煜有些炸毛：“不是！别用这种怀疑的眼光看我！我真是沈家的，真有钱！”

　　“罢了。”江沐心叹口气，“我有，勉强度过几日还是够得。”

　　沈清煜有些愧疚，跟着江沐心前往村长说的客栈，那客栈其实并不大，甚至比不上洛阳城郊的歇脚客栈。

　　沈清煜和娉婷站在客栈外观察灵溪镇，这个镇子来来往往的人看起来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村民，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到这个镇子上的妖会是从哪里来的。

　　江沐心从客栈出来，她脸色汗颜，沈清煜察觉之后来到身边：“江姑娘，房间订好了？”

　　“不用进去了，我们这几日就去树林里对付一下吧。”江沐心有些汗颜，什么村子的客栈要价居然敢和洛阳城持平，一点也不划算。

　　“啊？”沈清煜一愣。

　　江沐心向后看看灵溪镇的客栈，里面的人似乎时不时就投过来奇怪的目光，沈清煜顺着看过去，似乎明白了什么，旋即笑了开来：“没事，我这个人没那么金贵哪里都可以住。”

　　二人还未走几步，忽然集市上的喧闹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沈清煜和江沐心赶过去，便看见一个卖菜的阿婆拿着菜叶子就在赶一个有些疯疯癫癫而且衣衫不整的女子。

　　“滚开，真妨碍人做生意，你这疯婆子从哪来滚哪去！”

　　那女子被甩的踉跄几步，周围不乏看戏的群众，以及一些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的村民......只是那女子没有说什么，反而毫不在意一般，一个劲鞠躬道谢，好像那些用来驱赶她的腐烂叶子真是赐给她的宝贝。

　　江沐心看着那女子被哄到角落小心翼翼捋着一根又一根菜叶子，她表情不解又有点呆滞，江沐心向那人走近，她蹲下身离那人还有段距离，忽然手上的镯子亮了起来。

　　“妖......？”江沐心微微疑惑。

　　人间确实不乏一些不懂人情世故的妖怪被当做疯子，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子对“妖”字尚且都没有什么反应，若是换做稍微机灵点的，恐怕早就拉起戒备心理了，难道真是个傻子？

　　江沐心没有多说什么，她起身走了回去，沈清煜瞧着江沐心欲言又止的模样，灵机一动，蹲到了卖菜阿婆身边。

　　“阿婆，向您打听个事呗。”沈清煜露出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阿婆瞥他一眼，丝毫不因为沈清煜的俊俏模样动摇：“滚滚滚，老婆子我做生意呢。”

　　沈清煜嘴角一抽，这个村子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一个个都这么视财如命，虽说住店的钱拿不出来，买点菜的钱还是有的。沈清煜咬咬牙，从腰间摸出一小锭银子，“阿婆，只要您同我说两句，这菜啊，我就全买了。”

　　“哦呦呦哈哈，小郎君老婆子瞧你这俊俏模样就知道是个富贵命，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我老婆子，我在这灵溪镇住了几十年了，哪家哪户的事我都清楚。”卖菜婆子眼睛盯着钱直发光，双手举在沈清煜手下面，生怕沈清煜把她的宝贝银子磕了碰了。

　　沈清煜嘴角一扬，他抬抬下巴示意一下角落的疯婆子：“我想知道那人。”然后把银子如愿以偿放到了老人手里。

　　“她啊，她是我们村出了名的疯子寡妇，起初还没现在这么疯，就是不爱说话，头上还戴了个金花簪子，那时候都叫她金花，长得是好看，身后还有几个仰慕者，后来慢慢就有些不正常了，把别人吓跑了大家也就都开始改口叫她疯子了。”说完她摇摇头，似乎有些嫌弃，这种反应让沈清煜看了觉得很不舒服。

　　“我活这么一把岁数也没见过她家男人，但她自己一直带着个小孩，谁知道这婆娘疯疯癫癫的是怎么把个小孩拉扯大的。主要是没人要她啊，她有时候会突然疯癫，以前把人俩抓出两三道血印子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要我说啊，你们这些外来的后生，能躲着点，就躲着点吧。”

　　“知道了，多谢。”沈清煜笑了笑，然后不忘提走从这阿婆买的菜，心中却是对那金花多了几分怜悯与同情，摊上这么个村庄和村民。

　　沈清煜走到江沐心身边，他将自己打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江沐心，然后提着一篮子菜：“江姑娘那边有什么发现？”

　　“我的镯子闪了，她可能是只妖。”江沐心看向金花。

　　“你那镯子准吗？为什么我跟着你不见它闪？”娉婷开口。

　　“你一直跟着我，我没拿你怎么样，它熟悉后算你是伙伴。”江沐心道，“但其实，我法力有限，它必然做不到见妖气就反应，也只能是反应一些和当年之事有关系的气息。”

　　娉婷看着江沐心面无表情地称述这些，明明都把她这个妖怪当作伙伴了，还总是言语上不肯承认，它眸子睁开，那双竖瞳猫眼带着狡猾，然后不紧不慢开口：“好吧好吧，说这么多我也不想听，但她身上确实有妖气。还是......狼妖。”

　　沈清煜听了半晌，然后拿胳膊肘戳了戳江沐心，原来是那金花起身开始要走。两人就打算这么跟上去，瞧着天色，已经是半天绯红快要入夜，集市上的人也开始变得零零散散。

　　金花似乎对回家的路记得很是清楚，她的茅草屋在灵溪镇村子外边，沿途要走过些许复杂的小路，能记住回家的路倒让人怀疑是真傻还是装傻，等到金花接近唯一出现的那一幢破屋时，黑夜早就顶替了白日。

　　金花察觉不到身后跟着的人，她倒是心情不错，抱着些菜叶子哼着小曲就往院子走，江沐心没有听懂金花唱的是什么，好像用的是灵溪镇当地的土话。

　　金花的茅草屋很是捡漏，只是用栅栏围了一圈，院内只养了一只公鸡，倒是收拾的很干净，从金花推开栅栏进到院内时，屋子就打开一条缝，没有点光，从门里似乎跑出了一个小孩，扑到了金花怀里，想来那就是金花的孩子。

　　“妖气变浓郁了。”沈清煜开口，他佩剑上的狐尾闪着亮光，仿佛有些急不可耐，少年皱着眉头将它一握才算安静。

　　“满月之时，妖的气味都难免有些遮掩不住的浓郁，何况是这种本来就喜欢黑夜嚎叫的狼妖呢？”娉婷开口，“我说你们两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行不行啊，没事多看书，知道的还不如我这只妖多。”

　　“......”江沐心和沈清煜同时被嫌弃，没有多说话。

　　江沐心总觉得不对，黑夜视线本就不好，她努力想要看清金花院内的场景，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娉婷，你刚说现在是什么时候？”

　　“满月啊。”娉婷抬抬猫头示意天空中的一轮圆月。

　　“不对。”江沐心开口，“我抓你的时候，那天，才是满月。”

　　娉婷本来倦倦的眼神忽然一怔，她意识到什么看向院子，两只猫爪在江沐心胳膊上换了位置，似乎想要直起身子看看金花那诡异的院子。

　　“不错，这位御妖阿姊很聪明嘛。”身后传来虞南鸢的声音，江沐心和沈清煜不约而同向后看去，虞南鸢从树林中出来，发髻上难免沾着落叶，不过她看起来确实有些狼狈，脸上还有尘土，只是挡不住那双亮晶晶势在必得的眼睛，“我来灵溪镇的时候，也是晚上，也是满月，这应该是我在灵溪镇看到的，第二个满月了。”

　　“也就是说.....”

　　还未等沈清煜开口，忽然金花院子传来一个孩童的尖叫声：“阿...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