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妖风华录》泠寒春鸢

15、绥州行（六）

　　清晨。

　　江沐心几人送走江姨娘，才回到客栈里还未来得及歇歇脚，忽然客栈内传来小二的尖叫声，“杀、杀人啦！妖怪又出来杀人了！”

　　几人闻讯匆匆赶到现场，却见屋内的陌生男子不仅瘦骨嶙峋犹如干尸一般，而且已经被掏去了心脏，满目狼藉地倒在地上，面容狰狞看起来是被吓得不轻。

　　周遭围观的人见状都被吓得不轻连连转身离开，尤其是那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店小二更是原地昏厥屎尿不禁，江沐心几人勉强挤到前面看着这一幕。

　　“这种情况多久发生一次？”沈清煜问道。

　　“几乎是每两月就有这样一桩，被剖心还会被吸走精气。”那掌柜的直叹气，“大家都知道是绥州妖怪作乱发生的，但是谁都拿那妖怪没办法，人来杀人，道士来杀道士的，只求不招上自己的麻烦就是万幸了。”

　　大理寺的人赶来搬走了那尸体，虞南鸢和傅辞对视一眼，傅辞点点头，单看伤口潦草加之些许妖气，应该就是之前的虎妖不假。

　　没想到那次元气大伤之后还没多久就又出来害人作乱。

　　掌柜的遣散了看戏的众人，决定今日闭门歇业，江沐心几人也就回到了客房之内。

　　“是虎冲胜。”傅辞道。

　　“但如果只是虎妖的话，没有深仇大恨，不至于连心脏都挖掉。看那胸膛，虽然有些毛手毛脚，但挖掉的应该是一颗完完整整的心。”沈清煜沉思道。

　　“想来是另有妖怪。”江沐心开口，“绥州城内的形式远比我们想的要严重。”

　　“没办法，绥州离洛阳城已经相距甚远，妖怪大多喜欢潜藏游走在边境城县，洛阳城内即使有也不敢太兴风作浪。”虞南鸢开口，“何况今上的御妖司本就是为了降妖准备。”

　　“至于会是什么妖怪......”沈清煜思索着，试图找到能符合要求的怪物时，娉婷却开了口。

　　“画皮妖。”娉婷道，“沐心，你且看看那手札呢？看看与我猜想是不是差不多。”

　　江沐心颔首，翻开江姨娘带来的《御妖谱》，里面讲到，妖怪分为三类，一种是如狐狸、老虎、蛇等这类灵长类动物，他们修炼时间更长，更容易通人性，生性未定或善或凶；一种是上古神兽误入歧途而成，不过大多已经是残卷了，加之如今也再未遇到，可以说已经没什么参考价值了。

　　还有一种，便是因为欲望而生，它们没有实体更需要寄居在一副躯壳里面，通过吞噬人心来维持自己的躯壳，同时因为人的欲望而生往往更加残暴，比如——画皮妖。

　　江沐心抬眸看向娉婷：“除了画皮妖，这种妖怪也有别的，为何独独认为是这画皮妖？”

　　“绥州太守喜欢书画，尤其擅长仕女图，洛阳城中喜爱者甚蕃，重金求画不在少数。又听闻其人与夫人是青梅竹马，成亲之后更是琴瑟和鸣，所以我以前见过他的仕女图，女子的面容几乎一个样。”娉婷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先前老虎洞里，偏生就摆放了许多绥州太守的仕女图，比起金银珠宝的随意堆放，仕女图反而放的更加小心珍贵一些。”

　　娉婷伸着懒腰，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正常语气：“妖最懂妖，只有画皮妖喜欢通过画卷描摹容貌为己用之，就只好猜一下咯。如果你们胆子再大一点，可以直接猜那绥州太守的夫人，或许就是那只画皮妖。”

　　沈清煜点点头，娉婷言之有理，只是猜测容易，登门拜访可就没那般容易了。

　　“有什么办法能够进入太守府内，顺便见一见那太守夫人呢？”沈清煜道，“贸然登门拜访毕竟唐突。”

　　“有。”傅辞开口，他手中缓缓出现一张御妖令牌，与沈清煜和江沐心这种江湖御妖师不同，这可是御妖司的御妖令，通身金黄熠熠生辉，若是没看错，更是今上身边的太平公主亲自下令的御妖令。

　　见此御妖令，犹如见公主殿下本人，何苦一个小小太守府。

　　几人顿时喜笑颜开，决定晌午之后便去拜访这绥州太守。娉婷坐在众人身边，她有些开心不起来，不知道洛阳城的李逸尘如何了？

　　关于那仕女图，娉婷还记得，当初她窝在李逸尘的怀中，那时李逸尘的眸子还没有到完全看不见的地步，谈吐雅致，亦有不少文人墨客登门拜访。

　　那日，有人携书画前来问候李逸尘，献上的就是那绥州太守的《仕女图》，起码有五六卷，被那人全部展开让李逸尘看，李逸尘一手抱着娉婷这只狸奴，一手抚摸着画的痕迹，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表示，娉婷知道那是既不喜欢也不讨厌。

　　不过后来，李逸尘还是帮了那个人的人情。

　　娉婷自然不解，李逸尘却看着远处，一边替它顺着毛发一边自说自话道：“收了总归是要帮的，嗯？你问我当初为什么要收？呵，来者不拒嘛。”

　　娉婷半卧在地毯上，有些闷闷不乐，她跟着这群少年出来已经许久了，李逸尘的身子本就羸弱，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府中除了她也没个精怪小妖的，不然还能托付帮她照料一下。

　　娉婷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这才引来了江沐心的目光，江沐心将娉婷捞了起来：“在想什么？”

　　“什么时候能回洛阳城？”娉婷也不掩饰。

　　几人沉默了，江沐心摇摇头：“不知道。如果你想的话，绥州解决之后我托前往洛阳的波斯商队将你带回去？”

　　娉婷闻言心中却不安了起来，李逸尘本就是个不爱欠人情的，她就这样回去见了李逸尘想来也说不过去，终究还是笑道：“不了吧，我还是跟着你们，毕竟感觉你们没了我这只猫妖什么事都想不到。”

　　......

　　午膳过后，几人从客栈出来，找到了那太守府。

　　太守陈生听闻是公主钦赐御妖师前来，自是不敢怠慢，携着夫人柳青菀前来招待几位少年。

　　几人一进府门，便看见一身灰色圆领祥云纹袍的男子，高盘着发髻用木簪插着；身旁的夫人一身翠绿衣裙笑容和善。

　　“不知几位莅临，有失远迎是下官的不是，今日为几位接风洗尘，下官自罚三杯。”陈生先行几步，他面目和善还总是带着笑的，颇有些儒雅气质，唯独那印堂发黑。

　　虞南鸢看着这府中景致，虽说太守府不大，更比不上虞家宗门盛况，但也是山水绿意一个不少，格局错落有致，三步一小景，五步一大景，看得出这太守是有些涵养在身上的，也难怪一画难求。

　　沈清煜素来热络，倒是与陈生聊得不错：“太守想来也知道我们几个小辈来此的用意了，不知太守可知道绥州城内的情况？”

　　谈及于此，陈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煞有介事道：“下官怎会不知，好歹是这绥州的父母官，我与大理寺也很是苦恼，听闻山中盘踞的是一只虎妖，几次上书禀名圣人，却是几波御妖师都无功而返，这才又来了诸位。”

　　江沐心看向陈生身后的柳青菀，柳青菀面容姣好身形清瘦，她笑盈盈地跟着几人一起走，没有一点慌乱的模样，反而还真像是这太守府中的女主人。

　　江沐心上前几步跟到沈清煜旁边，试图离柳青菀近一些，看镯子是否会有什么反应。柳青菀看向江沐心，微微露出笑容然后轻轻颔首，江沐心见状也只是颔首。

　　谁料女人竟然先发制人，语气温柔开口：“我看江姑娘和沈郎君倒是亲密，眉目之间还颇有些相像，难道江姑娘是沈郎君的娘子？”

　　江沐心闻言一怔，忽然手上的镯子微微泛起光芒，想来柳青菀是妖不假，她伸手抚上手镯平息了躁动，刚想要辩解什么，陈生又紧跟着说：“啊！难怪难怪！是下官疏忽了，居然没有看出来。”

　　沈清煜也不辩解，只是顺着陈生的话：“呵，没什么，太守为绥州百姓操劳，何必挂怀我们几个小辈。比起我和沐心的事，也许太守更应该给我们讲讲和夫人的往事。”

　　沈清煜已经笑眯眯的，那双狐狸眼看起来就不怀好意，话语却戳到了陈生的心坎上，他有些骄傲地摆摆手：“哎，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打紧的！但你们要是想听，今晚可以一道讲讲。”

　　柳青菀闻言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一下，表情很是羞窘：“大郎~”

　　陈生爽朗一笑，反倒抓住了柳青菀的手，看起来很是开心，二人给沈清煜一行人安排了客房，将几人送至客房后便离开了，甚至太守府很识趣地将沈清煜和江沐心安排在只有一墙之隔的客房。

　　见陈生和柳青菀走远，沈清煜才皱眉道：“太守似乎，并不知晓柳青菀是妖。”

　　“而且柳青菀不知道是何时到的太守身边，二人成亲二十余载，太守都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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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画皮妖剖心延续了《聊斋志异》里面的画皮描写，同时为了剧情，加了一点我需要的设定~大家看个开心就好，不用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