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剧》泐琦

1、失败的挑衅

　　杨脉脉按捺住狂跳的心按下了电梯19楼的按钮，脑中暗自过一遍台词：他已经不爱你了，何必死守着婚姻，你那么好，值得更好的人。对，就这样，没有咄咄逼人，没有凌厉，只是两个女人间，互相商量。作为小三，杨脉脉并不自以为耻，毕竟这个时代，谁都有权利追逐爱情。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到了，杨脉脉再提口气，迈出电梯，举手按门铃。门铃响了两个回合，却是无应答。晚上九点，这个时候，林承该是在家的。正当杨脉脉丧失了所有鼓起的勇气准备转身时，门倏然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名穿了宽大蓝格子衬衫和紧身白色牛仔裤的女子，白皙的肤色，黑色卷曲的头发随意挽在脑后，略微上挑的凤目，平淡无奇的鼻子，以及微微上巧的精致小嘴。这并不是一张让人惊艳的面孔，却让杨脉脉看不穿。
　　“怎么？小姐喜欢站在门口打量？”主人扬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打断了杨脉脉惊异的打量。
　　林承将眼前这打扮入时而妖娆的年轻女人让进屋，心里竟有丝雀跃。
　　“随便坐，我这里只有普洱和红茶，杨小姐喝什么？”
　　“随……随便。”杨脉脉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她猜测过无数种林承的反应，惊异的、愤怒的、鄙夷的，甚至什么也不说抬起手给她一巴掌的。却从来没猜到林承竟是这样——淡然，仿佛对待一位不甚熟悉的朋友。
　　趁着林承泡茶的时间，脉脉开始打量房子，典型的都市公寓，三室两厅外加一个小露台，以米白色欧式装修为主，家具也是同色系和风格的，只是不经意间却点缀着以黑色系为住的异国装饰，比如，过道尽处黑色中式的高台，高台上放着黑色非洲人像根雕。杨脉脉突然对林承产生兴趣，这明显不是江鸿铭的风格——他总习惯风格统一、色调完美。
　　“杨小姐，普洱不知喝得惯么？”林承竟端出整套功夫茶具，黑檀木的茶盘，上是一副紫砂茶具。
　　“我……对茶没讲究。”脉脉明显感到林承淡然气场中的隐隐压迫，更觉不自在。
　　“哦？那真是可惜。”林承开始泡茶，白皙修长的手举抬沏倒，动作娴熟优雅：“普洱最好用紫砂，铁观音则用白瓷或青瓷。”边说着，边给脉脉倒了第一道茶，一股醇厚的香味扑鼻，让她不由微微放松了身心。脉脉正欲拿起杯子，却被阻止。
　　“第一道，是洗茶暖杯，不喝的。”林承微笑，目光中没有任何鄙夷或嘲笑，只拿茶夹把杯中茶倒掉，重新倒上一杯。
　　脉脉微笑，道谢，举起杯，闻闻，喝尽。
　　“普洱口感纯润厚泽，入喉有回味。”林承的声音缓缓响起。
　　脉脉突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她感到沮丧，她要如何与眼前这淡定而优雅的女子谈判，她开始后悔。
　　“杨小姐拍照片的角度真独特，找人拍的？还是相机自拍功能？鸿铭很精明，杨小姐好本事。”林承话题一转，语气仿佛还是在讨论一道茶。
　　脉脉心下一惊，她给林承寄了些自己和江鸿铭亲热的照片，林承却没有反应，江鸿铭也没有反应。因此今天脉脉来了，来看看林承，这个挡在自己结婚道路面前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鸿铭似乎很少回来。”她杨脉脉岂是好相与的人，见有苗头，马上竖起爪子。
　　林承继续微笑，眼中甚至连落寞都没有，耸耸肩，道：“的确。他习惯开车到楼下，站着抽烟看这里。这男人有恶趣味。”
　　杨脉脉心中刺痛，她很想反驳，大声的告诉林承，那不是真的！只是那又如何，脉脉曾悄悄跟着江鸿铭，看见他把车停在小区边，在车前抽烟，然后目光上扬，常常一站就是几个钟头，背影落寞。脉脉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彻底，江鸿铭当她什么，不过玩物。还说什么林承不肯离婚，现在看起来，舍不得的那个人，分明是江鸿铭。
　　“林小姐，照片的事，非常抱歉。我想我知道该何去何从了。”杨脉脉强忍眼中泪水，站起来，告辞。如果江鸿铭爱自己，那么脉脉将不顾一切的争夺，那么如果他不爱自己呢？有什么必要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在他深爱的女人面前丢人现眼？脉脉并不后悔来这一趟，这个世界，谁没有谁又不能活呢？
　　“呵呵，杨小姐不必在意，男人么，总这样。有空来找我喝茶。”林承递过一块素色手帕，不新却干净，印了和风花纹：“妆很美，哭化了，总不好看。”
　　“谢谢……”杨脉脉接过手帕，转过身，把帕子靠在眼角，泪渗入帕子，眼线眼影，没有一点花的。
　　脉脉走进电梯，电梯中镜子里的自己，与来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光鲜、漂亮，并没有像斗败的孔雀，只是眼神中的挫败却如何也掩饰不了。
　　此时的林承，正点起一根烟，开了露台的门，单手拿着手机，在发一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