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姿摇曳时》百川鱼海

56、第五十六步

　　外面的人听见了动静，推门进来。“小姐，怎能光着脚呢，会招了风寒的。”侍女赶紧关上门。她们端着白玉的盆子，上面搭着一条丝质的帕子，还有几人端着的玉碟子里放着些簪子发带，很是精巧。

　　“小姐，该是先更衣。”有人提醒。花姿鼓了鼓嘴，听话地转身进了屏风，还不忘转身警告侍女：“都不准进来！”

　　侍女无法，杵在屏风外头听凭差遣。谁知除了里衣，那些中衫小袄褂子，一件件的繁复无比，花姿折腾着便失去了耐性！

　　“你们进来一个！”她气得大叫，这是什么衣服，哪个裁缝做的，也太难穿了！侍女听她这语气，以为她生了气，个个心惊胆颤的。

　　她们在这凤罗宫也不是只待了一日两日的。往时也是见识过南使发火，那条鞭子每一次挥起打落，都要了人的命。

　　南阁每天都会有下人被抬出来，她们虽个个武艺不凡，可那种血肉模糊的场景，到底也震慑到了她们。

　　这小姐是主上昨日带回来的，宝贝得不得了。据传是主上的亲妹妹，自然要比那南使更加要紧，若她发了火，该如何是好？

　　“你们还在不在啊？”花姿的脑袋和手臂被卡在一起，难受得不得了，忍不住有问了一遍。

　　外面的人吓了一大跳，最年长的穹儿咬咬牙，抱着一死的决心走了进去。见着花姿的狼狈样想笑又不敢笑。

　　“帮我一下，卡住了。”花姿讨饶。穹儿将衣服隐藏在一圈绒毛里的扣子解开，小褂子瞬间就敞开了。

　　花姿实在佩服，这扣子做的也太隐蔽了吧！“我怎么找不到？”花姿撅了嘴，样子可爱。穹儿偷偷抿着嘴笑。

　　花姿对着她露出一记感激的笑：“谢谢你。”穹儿一个下人，何事听到过主人家道谢，吓得不轻，却觉得这个主子极好相处。

　　花姿正将最后一件小袄穿上，门被推开，众人纷纷跪下，头垂得极低。“主上。”凤未眠哼了哼，不似和花姿在一起那般谦和。

　　“宝儿。”他看着衣服将将穿好，还顶着一头乱发的花姿，露出了温和的笑。侍女不敢抬头看，不然该被主上这记笑骇到。

　　她们的主上往时也是极少笑的，虽然长得很稚气，却总是在无形间给人以压力，她们也都很害怕他。

　　花姿见他一脸笑意，想起自己还一副披头散发的鬼样子，捂着脑袋直嚷嚷：“我还没有梳头呢！”

　　凤未眠挥了挥手，侍女们纷纷退出去，轻轻地关上门。他拉着她在梳妆镜前坐下。花姿感叹，这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清楚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了蓬头垢面的她和黑发挽着，挂下一缕微卷的额发，风流倜傥的凤未眠。她有些不服，不是亲兄妹么，凭啥长相差得这样多？！

　　凤未眠拿起一边的牛角梳，一下一下地将她的头发梳通。花姿突然就不好意思了：“哥哥，我…自己来吧。”伸手想要接过梳子，凤未眠一避，笑着继续：“宝儿乖。”她听话地缩回手。

　　凤未眠就这样慢慢地一点点将花姿的头发盘起，一个个小而精巧的发髻被他摆弄出来，花姿更加不服气了，她身为一个女子，却连一个男子的手艺都比不过？！

　　“宝儿？”凤未眠很满意地放下梳子，这样灵气逼人的花姿…花姿看呆了去，她竟然也可以这样好看？

　　“这个真的是我？”花姿不信地指着镜子里那个精巧的丫头。“宝儿本来就很漂亮。”只少在他眼里，谁也比不过她…

　　“宝儿初来，我便带你在这凤罗宫里走一走，如何？”凤未眠将她从凳子上拉起来。花姿对这凤罗宫也好奇不已。

　　“这凤罗宫的大门在哪里？”花姿跟在凤未眠的身后，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凤未眠稍稍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目光清冷，花姿不解，她说错话了么？

　　“宝儿想要离开么？”凤未眠淡着口气问。“不是啊，我就想着凤罗宫的大门，该是很隐蔽才是。”她进来那会儿绕来走去，早就记不清路线了，她也算是小小地为自己留个心眼，到时候偷了东西，难不成还能让凤未眠护送着出去么？

　　“这宫里到处都是入口，只是按着五行八卦布置，一般人找不到而已。”凤未眠浅笑，“若是宝儿想要出去，我自然会带着你。”

　　花姿瞬间就垮了，五行八卦？她哪里懂？这可怎么办。跟着凤未眠一直走，穿过一片看似普通的花海，路很直，凤未眠却紧紧地抓着花姿的手。

　　花姿看见花上竟是停着一只蝴蝶，忍不住弯腰想要去捉，下手处却是什么也没有，有些纳闷地撅了嘴。

　　凤未眠看着笑起来：“这一片是幻花海，这些花其实都不是真的。”“假的？只是幻境么？”花姿感叹，这样的逼真。

　　花海过去，是一片青葱的竹林。花姿看着竹子脆嫩，仿佛还沾染着晨露，本是想要伸手碰一碰，突然想到该不会又是假的吧。怏怏地收回小手。

　　“这碧玉竹是真的，质如碧玉。”凤未眠抓起花姿的小手放在竹节上，清清凉凉的触觉，很细腻润滑。花姿上上下下反反复复地摸了摸，真的如玉一般。

　　“这竹子最有趣的地方便是它的竹身如玉，竹叶如绸缎。”他手指一弹，一片竹叶悠悠地落下，恰好飘落在花姿伸出去接的手里。

　　花姿捏了捏，还真的如同绸缎一样丝滑，无论怎么折腾，都不裂不破，且泛着光芒，“这竹子太有趣了！”花姿对那片叶子爱不释手。

　　“走吧。”凤未眠拍拍的她头，带着爱怜。“这又是什么？”花姿不得不感叹凤罗宫的奇花异草真是层出不穷，看过一片，又来一片。

　　“这些事绒树。”凤未眠伸手拍了拍树干，白绒绒仿佛碎花的绒叶散开，真真是美极了。“这树的叶子如同绒毛，宝儿的被子里就装了不少，保暖又有花香气。”

　　难怪她总是觉得自己的被子香喷喷的，而且很轻薄。花姿低头再寻那些绒叶，却是半点也瞧不见了。

　　“这绒叶遇土即化。”凤未眠仿佛猜到了花姿的心思。一路下去，有遇到了两个冒着袅袅白气的大池子。

　　“这是冰火池，那边是冰池，四季冰凉，池水可入药，而且对练功和疗伤都有奇效，这边是暖池，水温热，可缓解疲劳。宝儿要不要试试？”凤未眠弯弯的眼睛看着花姿，不过是一句打趣的话，却带着如此认真的表情…

　　花姿面上突地红了，撅着嘴，腹诽他不正经。抬脚管自己先走，动作之快，很有些逃命的味道。凤未眠杵在后面笑。

　　“在前面…便是父亲和母亲的坟冢。”凤未眠幽幽开口，眼睛看着前面不远处一片光秃秃的地。

　　花姿仔细瞧了瞧，一片荒凉的地面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坟冢，周边什么花草树木也没有，显得很萧条。

　　“为什么这一片什么也没有？”花姿往时也瞧见过富贵人家的坟头，且不说香火旺盛，至少总有些郁郁葱葱的树木，就是曾经和师父逃命路过乱葬岗，那也是有些小树小草的，可是这里…空荡得让人心慌。

　　“父亲从小便带毒，身体极弱，即使他入了土，这方圆一里也是寸草不生。”凤未眠替花姿解了惑。

　　“上香吧。”凤未眠手指微动，一炷香上边有些猩红的火苗，花姿拿过，跪下身，老老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将香插进碑前的瓷坛子里。花姿看到碑上有好些字，可惜她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碑前还有一个黄金的小箱子，长长窄窄的。

　　“哥哥，这里面是什么？”凤未眠将她扶起来，“这里面是父亲和母亲的画像。”说着打开盒子，里面果然躺着一卷画。

　　花姿小心翼翼地打开卷轴，图上一红一黑的两个人影瞬间呈现在她面前。画中女子就是她上次在百花谷里瞧见的那位红衣仙女，极美的容颜，极俏丽的表情。

　　而画上的这位男子…花姿不禁感叹，真真是俊俏非凡，和凤未眠约莫有七八分相像，只是眉眼更加细长。

　　可是脸颊略有消瘦，似乎有些病态，一袭黑衣衬得人极是神秘，带着一丝蛊惑。花姿啧啧称赞。

　　忽而她转过头，目露哀怨地看着凤未眠：“哥哥，怎的父亲和母亲这样神仙似的人，生出我这样普通的样貌？”

　　凤未眠愣了愣，转而笑出来：“宝儿不是很漂亮么。”花姿哼了一声，她的样貌她怎会不知道，连母亲的一层都没有，唉…

　　“哥哥，给我说说父亲和母亲的事吧？”花姿对这些向来好奇，更何况曾经一度搅乱江湖的所谓妖女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她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