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孽》顾行休

32、番外二·新年

　　焰火连天，爆竹声声，一年又过。

　　徐图贴好门神像，细细擦了门上的灰尘，他回头看了一眼，对门门上贴着大大的福字，阴霾一扫而空，喜气洋洋起来。

　　过去一年多事之秋，赵慧念叨了好几天流年不利，李清说是水逆，反正倒来倒去，母女俩寻了个折中的说法，大清早去庙里请了护身符，忙叨着供起来，又吵吵闹闹了一上午。

　　门被挤开一条缝，白猫探出头，虎里虎气地喵了一声，徐图抄起猫，钻回屋里。

　　厨房忙活的声音传了出来，一人一猫闻着红烧鱼的味道同时咽了咽口水。

　　徐图掌勺多年，不说做饭多好吃，好歹也营养均衡，把自己养成了个健健康康的大小伙子，周知礼来之后，他突然在吃饭上面犯了难心。

　　起初是因为一条鱼，周知礼逛菜市场带回来的。

　　徐图也爱吃鱼，但不敢碰生的，他认为天底下一切滑腻腻的东西都是犯罪分子，尤其是鱼还好吃，做熟之前更是罪加一等。

　　于是周知礼担任起了做鱼的大任，自此他好像打开了养生的任督二脉，对着手机做起了贤妻良母，只有徐图每天被桂圆红枣煮的清汤喝得面黄肌瘦。

　　今天软磨硬泡，徐图终于拿回了厨房的使用权，三下五除二炒了四个菜，不管味道如何，好歹面相上看得过去，千叮咛万嘱咐不想喝鱼汤，这才把周知礼推进去，做起来了最后一道鱼。

　　等菜的间隙，徐图百无聊赖，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突然刷到一条话题。

　　是某个社会研究所提出的理论，针对过去一年里各种各样的小意外事件，对人口统计的结果更甚于一次大天灾。

　　某位教授带着团队宵衣旰食，提出了一条大胆的假设，根据各种方程式进行相关分析，画出了一条“人口曲线”，徐图被那专业性极强的词带着绕了几个弯，迅速扫完那篇长达几万字的论文，只觉得知识真是伟大，居然有条有理。

　　周知礼拉开门出来，饭菜的香味一时充满了房间：“在看什么，表情这么严肃？”

　　徐图深沉道：“科学的事你少管。”

　　白猫翻了个白眼，自顾自跑到阳台上喂鸟去了。

　　周知礼习以为常，放下鱼去解围裙，岔开了话题：“小祈来不了，咱们晚上去趟周家吧，下午去深山老林和新阳看看，哦，顺便叫上秋来吧，他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徐图夹了几口菜，看样子很是满意：“赵秋来不用了，刚给我发消息说郑林他妈叫他去过年呢，还杀了两只肥鸡，啧。”

　　周知礼莞尔：“也好。”

　　那次雪山上回来的人不到十分之一，对外的消息是境外人口贩卖组织的一次大规模犯罪活动，连着上了几天的新闻，除了林红和赵秋来与徐图有牵扯的，其余人都是消了记忆回归生活，靠着时间去抚平伤痛。

　　林红和赵秋来惺惺相惜，苦难的人大概更容易走进别人的苦难，经此一事，竟认了干亲，也是缘法使然。

　　一顿饭安安静静吃完，周知礼又端起贤妻良母的架势，飞快洗完了碗，然后红着耳朵凑到了徐图身边。

　　徐图皮笑肉不笑：“沙发这么大，往我旁边挤干什么？”

　　周知礼不去看他，轻咳一声：“你。”

　　徐图：“……”

　　要了亲命，也不知自己当初那句还没吃到嘴的遗憾之辞到底给了周知礼什么启发，关起门来就想不留遗憾。

　　徐图咬牙切齿：“不是要出门吗？”

　　周知礼神色真诚：“所以抓紧时间。”

　　卧室门被嘭一声关住，吞吞收到周知礼的眼神暗示，飞快刨开鸟笼的小门，在某些不可言说的声音响起之前和三青一起拨开窗子跑了。

　　徐图揪着周知礼的衣领，妄图最后再挣扎一下：“你听我说，李清初六结婚，赵姨也喊你一块去吃席，你不准备准备？”

　　周知礼不受他言语干扰，温文尔雅地脱着衣服：“红包已经包好了，初六还要好几天，我们还能干好多正事。”

　　徐图认命地瞪着天花板，缴械投降。

　　山海一新，幽冥道彻底成了幽冥道，门神的羁绊却有了迭代的意思，门上的对联、福字，年画，都成了神像的衍生联系物。

　　于是祀门礼等同于换了个模样，几乎重新覆盖了整个人间，于是两人也干不了勾魂的事了，索性全权交给了轮回司的拘魂阴差，他们主打一个哪里不平去哪里。

　　天地间得古神造化的生灵紧紧抱团，礼乐之乡的祀歌回响于每个人的灵魂深处，这是造化之初神明血肉化作的高山沧海赋予人的羁绊。

　　无论山海几变，这些羁绊深藏在血肉里，总归是会化作不同的模样延绵不绝，亘古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