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酒精湿巾

3、街舞团

　　在嵩县一中上学时，学校要求早上五点四十起床，俞意一般五点半就醒了，今天也不例外。虽然换学校了，可这生物钟，还和之前一样。

　　睡也睡不着，俞意索性爬起来翻开语文书看了看。

　　昨晚池砚舟在微信上说他早上七点十分来接她。

　　七点吃完早饭，俞意从房间翻出一个箱子，把练习册一本一本装了进去，留了几本教科书塞进书包里。

　　她本来想自己抱着书箱下楼，但一用力就扯得伤口疼，只好放弃。

　　池砚舟准点进了别墅客厅，俞意正背着书包坐在沙发上，手里拿了一本杂志在看，长长的头发披在背后，因营养不良而微微发黄，穿着一身红星国际高中的制服，半袖风琴褶衬衣，格子短裙，黑色中筒袜和运动鞋。

　　她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七，可能正是因为抽条长个子了，身上没剩二两肉，胳膊纤细，腿瘦得快皮包骨了。

　　俞意见他进来，主动开口道：“麻烦你帮我搬一下书箱。”

　　池砚舟微笑，“好的俞小姐，书箱在哪？”
　　“在我房间。”

　　俞意带着他上了二楼，之后又跟着他一块下楼，客厅里空无一人。

　　“俞小姐，你的东西我放到我家了，你想去拿随时和我说。”
　　“嗯。”

　　池砚舟开的还是昨天那辆迈巴赫，把书箱放到后备箱后，他驾着车子缓缓驶出别墅区。

　　紫月华庭距离江北红星国际有半小时的车程，到学校时已经七点四十多了，八点上课，陆陆续续有学生步行进门。

　　池砚舟帮俞意把书箱搬到高二7班的教室。

　　温老师大肚翩翩，穿一件白色长袖衬衣，看他们进来，笑道：“来了。”

　　池砚舟颌首：“温老师，这是之前和你说过的转学生俞意。她的座位在？”

　　温齐推了一下眼镜，指着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在那儿。”

　　池砚舟帮她把书箱搬到课桌旁边，和她对视一眼，退后一步，彬彬有礼地说道：“俞小姐，放学的时候我会到门口接你，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或者发微信。”
　　“嗯。”

　　俞意把书包扔在桌子上坐下，开始收拾书本，池砚舟转身和温齐打过招呼之后就离开了。

　　第一节课之前，温齐走到她身边，温声道：“俞意同学，上台自我介绍一下吧。”

　　站在讲台上的时候，俞意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有些发怵，捏了半截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她的字很漂亮，瘦劲清峻，结体严整。

　　“我叫俞意。”她说。

　　底下不少同学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讲什么，或许和她有关。

　　俞意听不清，也不想听，她问：“老师，我能下去了吗？”
　　“哦，可以。”

　　恰时上课铃响，温齐翻开语文书，开始讲课。

　　俞意学习成绩不怎么好，是她自己性格的原因。上课听不懂的她从来不去问，不会的她就自己比对参考答案，再不会的，就不会了。

　　余光瞥见旁边坐着的微微卷发的女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俞意挺直腰板，听到女孩隔着过道小声问道：“你是舞蹈生吗？”

　　她沉默着不说话，温老师扫了这边一眼，卷发女孩瞬间像个鹌鹑一样把头缩了回去。

　　这节课过得很快，一下课，那女孩就拉着椅子坐到她身边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热情地问：“姐姐，你是舞蹈生吗？”

　　“……”
　　“不是。”

　　女孩遗憾的‘啊’了一声，“你长得这么漂亮，又高又瘦，我还以为你是舞蹈生呢。”

　　俞意睫毛微微颤动，“……我小时候学过爵士舞。”

　　“啊？是吗！？那太好了！咱们学校有街舞团，你想加入吗？”女孩从语文书夹层里拿出一张反光的宣传单，诚挚地邀请她——

　　“我叫程橙，是街舞团的副团长！还有半个多月就是咱们学校的校庆了，我们打算组个节目，你有没有兴趣？”

　　“我四五年没有跳过了。”俞意接过那张单子。

　　程橙歪着头想了想，说道：“这样，下午最后两节课是社团活动，我带你去练习室试一试好不好？”

　　盛情难却，俞意应下了。

　　说起她和舞蹈的缘分，四岁那年，妈妈坚持认为人要赢在起跑线上，技多不压身，送她去学了乐器，发现她没什么音乐细胞，就送她去学了舞蹈。
　　她那时候最喜欢蹦蹦跳跳，学了几年爵士舞，后来又学了Hip-Hop。

　　老师说她很有天赋，只可惜……

　　俞意看了看膝盖上包着的纱布，旁边程橙戳戳她的胳膊，关心地问道：“你这腿没事吧？对不起啊俞意同学，我刚才没看见你这受伤了，要不……”

　　“不要紧。可以跳。” 俞意截下她的话，眼里说不出的认真。

　　一想到跳舞，她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兴奋。
　　既害怕又跃跃欲试。

　　程橙愣了一下，笑道：“好！”

　　中午程橙邀请她一起去食堂吃饭，俞意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她拉着胳膊拽走了。掏手机付款的时候，程橙从背后摁住她的肩膀，抢先一步扫了付款码，露出几颗牙齿，笑道：“我请你呀，俞意同学。”

　　两人加了微信，俞意给她转了钱。

　　程橙看了一眼，嘴里含着米饭，含糊不清道：“俞意同学你怎么给我发钱啊。”

　　俞意没说话低着头吃饭，她吃得很快，每口饭咀嚼几下就咽了，明明才过几分钟，她碗都要见底了，程橙看得目瞪口呆，奇怪地问道：“俞意同学你很着急吗？”

　　俞意筷子一顿，这才反应过来，渐渐放慢了速度。

　　嵩县一中中午只有十五分钟的用餐时间，她早就养成了十分钟吃完一碗饭的习惯，只是偶尔会胃疼。

　　—

　　下午两节课都是数学，老师连堂小测了一下。俞意把会的都写了还空着大半张卷子，距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开始订正答案。
　　满分150，她考了60。

　　收起卷子时，下课铃正好响了，程橙兴致冲冲地带着她直奔艺体楼三楼。

　　整个高二年级这两节课都是社团活动，一时间上楼下楼人员激增，程橙捉着她的手腕拉着她走得很快，俞意有些步伐错乱，险险撞到一个戴半框眼镜的男生。

　　练习室有一块巨大的镜子和几个木柜，正中间吊着一个液晶屏幕，她们到的时候还没人，程橙从角落里提出一个音响，问道：“你之前跳过什么？”

　　“Buttons。”

　　随着音乐响起，俞意凭着肌肉记忆，向前踏了一步，然后将手臂甩出去，顶胸……她其实记不太清了，只是偶尔梦到的时候会“温习”一遍。脚步伴着节奏，膝盖传来一阵抽痛，她不在乎，断断续续地跳完一首。

　　基础动作她做得很漂亮，这其实对俞意来说就已经够了。
　　至少，没有全忘了。

　　她笑。

　　程橙“啪啪啪”为她鼓掌，夸赞道：“很厉害！比我前几天招的新人好多了，一看就是学过舞蹈的。”

　　俞意气喘吁吁，坐在靠墙的凳子上，问：“新人？”

　　“我打算校庆跳AOA的《like a cat》，人不够，我就招了点没有舞蹈基础的新人。”末了，一脸紧张的看着俞意，“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程橙一脸惆怅地叹气，“唉——主要是街舞团的人太少了，不像民舞、国标他们人多。咱们学校最帅的男人都在国标舞团呢，好多女生都去了。”

　　程橙边说边从木柜子里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她一瓶，俞意抿了一口问：“现在总的几个人？”

　　“总的十个人，三个男生，加上你正好七个女生！我把你拉进群里吧。”程橙掏出手机把她拉进了一个名叫“□□炫舞”的群里。

　　程橙在群里催促：【大家快来练习室！】
　　大家都在欢迎新人，俞意礼貌地回了一个谢谢大家。

　　没多久，练习室陆陆续续来了五个人，等人全了，程橙打开电脑上的猫步轻俏舞蹈教学视频，吊在屋顶的屏幕也随之显示出画面来。

　　程橙给他们分好位置，俞意被分到申智珉的位置，程橙是朴草娥的占位。
　　排好位置，开始了part1的学习。

　　这是一个充满性感与俏皮的舞蹈，对表演者的肢体协调要求很高，那两个新人只学了两遍就叫苦连天了。

　　程橙安慰道：“我们还有十几天练习时间呢，不要急。”

　　那两人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谢谢程姐，我们会坚持的！”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第二个下课零打响的时候，俞意还意犹未尽。其他人到点走了，那两个新人主动要求加练一个小时，俞意不好意思让池砚舟久等，就回教室收拾书包了。

　　装好那张红艳艳的数学试卷和几本练习册，俞意在校门口看到了一身黑西装的池砚舟。

　　和今天早上不一样，他给头发做了造型，是清爽干净的大背头。之前垂下来的碎刘海被他抓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浓密的剑眉。
　　他肩膀很宽，187的身高比例很好，明明是廉价普通西装却被他穿得像高定一般，显得整个人又矜贵又不可触碰、无法接近。

　　池砚舟见她过来，打开副座的车门，请她上车，周围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俞意犹豫了一下，去了后座。

　　池砚舟有些意外地挑眉，弯腰在车窗玻璃上照了一下新做的发型，上了车，心里骂着江祈年给的什么破主意。

　　车辆缓缓行驶，池砚舟频繁扫过中央后车镜，观察俞意的表情，问道：“俞小姐今天感觉怎么样？”

　　俞意闭着眼睛小憩，回道：“嗯。”

　　“俞小姐交到新朋友了吗？”

　　俞意睫毛一抖，缓缓睁开了双眼，正好和后车镜里的池砚舟对视，池砚舟冲她笑了一下，她收回目光，回道：“嗯。”

　　“俞小姐感觉能跟上课程吗？需不需要请一个家教老师？”

　　“……不用了。”

　　“好的俞小姐，你有什么需求一定要和我说。”池砚舟又露出那个极其标准的笑容。
　　“嗯。”

　　到了别墅，俞意背着书包下车，一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陆琬，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俞意，勾了勾嘴角，把目光移到大屏电视上，心情颇好地说：“这才像话嘛，别执着你从村里带回来的那几包垃圾了。”

　　俞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直接上楼。

　　“——哦，对了。我听说你们今天数学测试了，考了多少分啊？”

　　“……”
　　俞意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上看她。

　　“大小姐，太太问你话呢！”陈嫂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站在陆琬旁边，催促她回答。

　　俞意动了动嘴唇，“你管不着。”

　　陆琬听她这么一说，火气立马就来了，她“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管不着？俞意，这是你该对我说话的态度吗？我今天就偏要看看你的试卷，陈嫂，把她书包给我拽下来！”

　　俞意漆黑的眸子扫过陆琬，瞳色瞬间冷了下去。
　　“你瞪我干什么！”陆琬气急，大声冲她吼道。

　　陈嫂上来，直接伸手抢她的书包，俞意推搡着她，却又不敢太用力，怕她从台阶上掉下去。

　　书包最后还是被她抢了过去。

　　陈嫂邀功似的跑到陆琬面前，拉开拉链翻来翻去，那张数学试卷就夹在几本练习册中，她抽出来递到陆琬眼前，卷头划着一个红色的‘60’。

　　陆琬睨了一眼，冷哼。
　　“六十分！我说你怎么不让看呢，怕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