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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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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媳妇一想起家里那一摊晦气事,脸上笑意就收拢了起来。
到底没有分家,明明是老大家的招来的祸,平白连带着他们二房被人笑话。
心下再没心情看苗家的热闹。
等转身正好看到秦大媳妇那一副没了心神的模样时,嘴角一撇,暗嗤一声:活该。便像没看到人一样,兀自进屋了。
秦大媳妇默不作声跟上。
很快,秦家又有了声响,只听见里面秦婆子一阵抱怨:“让你去菜地弄点菜回来,中午要吃!你给我空着手回来……”
“婆婆我去摘菜!”
出来的是一道偏瘦小却灵活的身影,老大家十一岁的大妹。
秦大妹本要直接往菜地奔去,看到在苗家门口的苗樱桃时,眼神嗖的亮了,甜甜地过来打招呼:“樱桃姐姐~”然后才小旋风一般跑掉了,分外活力。
可爱的小丫头,苗樱桃难得有想往人兜里塞糖的冲动。
外头渐渐剩下樱桃一个人,她剁猪草的空隙还在琢磨等会挖折耳根的地儿,心头还有点激动和忐忑,因为涉及到卖折耳根的事。
她买东西买过许多次,卖东西还是头一回。
默默回想了以往去供销社的时候,售货员如何说话如何表现的……
“樱桃。”
樱桃抬头:“许麦麦,你回家了啊。”
许麦麦是个留了娃娃头的姑娘,住在秦家隔壁,离苗家同样很近,比樱桃大一岁,今年20岁。
年龄相仿,樱桃话语却并不怎么热络。
许麦麦拉了凳子凑了过来,双手捧着脸,眨着大大的双眼皮看着她,“我昨晚就回来了,今天上午我还找了你的,你不在家。我又找了燕子,结果你俩都不在!”
许麦麦她爹是县砖瓦厂的搬砖工人,挣得多,但也苦累的很,比下地干农活还累,特别是夏天的时候。早几年,许麦麦她娘心疼男人,每年一到农闲,就提着行李和从地里摘的新鲜菜跑去厂里伺候男人几天。
等到后面许麦麦她爹资历够了分到了单间,直接拖儿带女常住在了砖瓦厂,只有农忙时才回来忙十几天。
当然,这“拖儿带女”中并不包括许麦麦这个大女儿,因为许父分到的房子太小,一个人住都有点拮据,更别提住几个人了。许麦麦就被已她已经长大了该留在家里帮衬爷奶做活儿的理由留在家里,而她弟弟妹妹年纪小还离不开爹娘,就一起带走了。
不过许麦麦一个月能坐车去县里一趟看爸妈,这点让村里不少人羡慕呢。毕竟村里还有许多人这一辈子都没去过县城,比如苗樱桃就只去过镇上,县城的样子是不知道的。
心里倒有存钱去一次的念头,不为别的,听说那里的国营饭店比镇上的大多了。
苗樱桃:“打猪草去了嘛。”
“嗯,我就知道。”许麦麦点着头,又换成了单手撑下巴,像是等着什么,一时谁也没出声。
“……你晓得秦家发生啥事了吗?”
许家秦家近,听到什么不奇怪,苗樱桃小声跟她讲了半个月前秦家发生的闹剧。
还包含了干活时从婶子婆子嘴里听到的八卦议论。
许麦麦静静听她说了半天,看到樱桃似乎讲完了,才大声叹了口气,瞪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就只晓得这些呀?”
苗樱桃困惑,不知她的意思。
等听到她得意洋洋讲起秦家这事的真正内幕时,才明白了什么。
“你不晓得吧,这秦家大媳妇遭的这罪全是自己做的孽,得罪了小人!”
这小人不是谁,正是秦大媳妇娘家大嫂。
前段时间是秦大媳妇娘家妈五十过生,距离不远,一个上午就能走个来回,秦大媳妇就提着礼悄悄回娘家了。
至于为什么是悄悄的,她还不敢挺着肚子招摇过市,自己村子的还好,就算看出了什么大多也不会吱声,抬头不见低头见,预防自家以后也有求人的时候。
子嗣这事对哪家来说都是大事。
秦大媳妇避着人,相安无事回到娘家。手脚勤快一起帮着在灶房忙活,主要不是空手回的,所以得了娘家人的好脸色。
要怪就怪秦大媳妇在饭桌上多说的一嘴话。
身为外嫁女插手娘家的事,本就有点忌讳,秦大媳妇还是个愚孝的,眼看娘家妈在吃饭前对娘家大嫂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本着今天娘家妈过生该高兴一点,于是没忍住,跟着附和说了两句 ……
没想到这两句话直接在她娘家大嫂心口插了根刺儿,她娘家大嫂因为连生了三个女儿,平时没少被公婆和妯娌挤兑,现下看到嫁出去的小姑子都已经骑到她头上来了,脑子里的那根弦一时想不了太多,只想让小姑子也尝尝被婆家人厌弃的滋味儿。
于是就偷偷跑到计生办举报了。
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秦家人到底还是知道了。
原本还抱着对大儿媳的补偿心理,这下是丁点没了,如秦大媳妇娘家大嫂所愿,秦家人现在对秦大媳妇是怨恨得不得了了。
苗樱桃吃惊,还真不知道这里头有这门子恩怨,那秦家人的作态就能理解了。
到底是别家的事,感叹一番两人就散了,该回家的回家,该吃午饭的吃午饭。
只是到半下午的时候,秦家被举报的事还是在村子里传开了,因为秦大媳妇的娘家妈拉着她大嫂到秦家赔罪来了。
这婆媳俩提着半篓子鸡蛋,来时还双双湿红着眼睛。
明明是赔罪,但那抹着眼泪伤心的模样,瞧着却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满脸愤怒的秦家人倒成了欺负人的一方。
“亲家母——”
“都怪我养了个不争气的女儿!”
秦大媳妇她妈撕裂着嗓子拍腿哭喊,“我的小外孙啊,你怎么个就这样轻易没了呢!外婆千盼万盼就盼着你来呢,老天耶,你不长眼啊!你把我这个没用的老太婆收走,把我的乖孙孙换回来啊!”
“外婆的小孙孙嘞——”她拍着胸口,痛哭流涕,“你要怪就怪你妈,你妈没本事,不争气啊,没护住你,让你遭了那么大的罪,你在下面好好的哈,外婆给你烧钱,让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秦大媳妇在看到她妈和大嫂时,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越加发白,现在听到这番话直接伤心欲绝。
她是该怨恨大嫂,怨恨大嫂的心太狠,明明是对她不满,又为啥要害她的孩子。
但最该怨恨的人是她自己!
她妈没说错,要怪就怪她,是她不争气,招惹来了麻烦还祸害到了孩子身上……
秦婆子恨恨瞪着眼睛,指着她们:“你们别来我家唱大戏!赶紧走!我们老秦家当不起你这句亲家,也招待不起毒妇!”
“老大老二,还不快把人赶出去!”
秦老大红着眼挥起门口边的大扫帚就赶人,此时在他眼中没有长辈,只有杀子仇人。
“滚!”
秦老二更是直接上手,扯着老婆子的胳膊往外走。
“嘿你这小子,快放开我!”
秦大媳妇她妈死死扒住秦家大门,着急解释:“亲家公亲家母,大家有话好好说,我们是来赔罪的啊,你们看我今天都把我这犯了错的大儿媳给带来了,要打要骂都随你们便!千万不要伤了咱们两家的和气呀!”
有个狗屁的和气!秦家人口吐芬芳。
“老大家的!你站着干嘛?还不向你叔儿和婶儿跪下认错!”
话音还没落就扑通一声,听到秦家动静出来看情况的苗樱桃等人就看到一个女人很干脆利落的跪在秦家门前,哐哐哐叩头,边叩边哭着道:“都是我的错!叔婶你们就骂我打我吧!”
“谁让我脑子一时没想开,因为妹子回娘家说了我女儿两句不中听的话就记恨上了她!我也只是心疼我孩子啊,她们再是丫头,也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你做姑姑的可以不喜欢她们,但我这当妈的怎么都要疼她们爱她们啊!”
“我是真没想到这孩子就这样轻易没了啊,肚子那么大咋能说没就没呢,前两天都还安安稳稳回了娘家。我只是想给她个教训啊,嫁出去的闺女咋还有脸管娘家,还惦记着娘家哥嫂被窝里那点事儿?”
“害人子嗣,要遭天谴,我是孩子舅妈,咋个会存心害他啊!我当那些干部只会罚点钱事儿就过去了,毕竟都老大的肚子快生了,落掉孩子大人也危险,这不就是杀人了么,人家堂堂的干部咋会杀人!”
“妹子你既然揣了娃,就该好好呆家中!不能因为你自己身体虚没坐稳胎,还连带着你娘家人担了歹毒的名声啊!”
“我们哥嫂你不在乎,侄女们几个你不在乎,但爹妈好歹生你养你一场啊!”
一哭诉结束又是哐哐哐几下,头都砸破皮了,整个人都跪趴在地上痛哭。
像苗樱桃这种早从许麦麦那知晓“内情”的人很快就理顺了眼下正发生的事儿,但更多的村民看得一知半解。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秦大媳妇那肚子的孩子没了还跟她娘家人有关呢!
秦大媳妇自己重男轻女还跑到娘家骂亲侄女,哪想到招惹到了个小心眼的女人,阴差阳错下还把自己孩子给害没了。
这是报应么?不少人内心嘀咕。
村里不喜欢丫头的人肯定有,他们听到这里倒没啥特别的想法,想儿子嘛,村里哪家不想生个儿子。
重点是秦大媳妇这个外嫁女没事儿跑回娘家嚣张的模样,让不少媳妇婆娘升起了不爽的感觉,不禁和地上的女人感同身受起来,毕竟哪个女人都不喜欢多事儿的大姑姐和小姑子。
如今知道秦大媳妇的结局,对人同情的同时,难免有几分痛恨。
苗樱桃就听到旁边刘小凤面带嘲讽,小声呸道:“还当平时多稀罕她家大妹,原来是装的呢。”
尝过其中的滋味,苗杨桃可恨像爷奶的人了,愤恨瞪着秦大媳妇:“真是活该!”不像刘小凤压低了声音,人家直接说出来了,大家都听得真真切切。
秦家人都脸色剧变,其他人有点尴尬,不管他们心里是不是这样想,当着人面前也不能这样说啊。
刘小凤立马拉了把女儿,气的要命,就你一个人有嘴巴么。
秦二媳妇早就钻进屋里躲着了,她爱看热闹,但没脸让别人看自家的热闹。她还想把自家男人一起拉进屋里呢,可惜那是头倔驴。
秦家人不明白明明他们家才是被害的哪个,咋个眨眼的功夫就被架到火上烤了。
秦家强都五十了,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被气到过,面对这对没脸没皮的婆媳俩,他一个老头儿,还奈何不了她们,他心里憋屈啊。
或者说,他心里未必没有被说动,觉得这一切大多是秦大媳妇的错。
是她的心大了,不躲着藏着,还跑回娘家逞威风招来了祸事。
相处了三十几年的老伴儿和他想到了一块儿去了。
秦婆子当即拉扯着人,“老大家的,你自己说,是不是这样?!”她盼着大儿媳能聪明一点,现下不管是不是都不能应,不是的话就赶紧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讲清楚啊。
秦老大也催促着自己婆娘快说话,可秦大媳妇这会儿却突然当起了蚌壳,低着脑袋,嘴巴紧紧闭着,始终一声不吭。
大家这还有啥不明白的!
苗樱桃悄悄叹了口气,事情发展到现在,真相究竟如何好像不重要了,因为秦大媳妇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蠢人,可能一开始情绪上头,没想太多。但缓过神来后,仔细想一想,秦大媳妇生的秦大妹都十一岁了,嫁到秦家这么多年了,一个村子的又住这么近整□□夕相处的,他们还能不晓得秦大媳妇真正的为人是咋样的?
管一个外村人的胡说八道做什么!
看热闹倒还看出一肚子气,苗樱桃不知自己在气什么,只觉得刚杨桃那句话说得真没错还爽快。
别人家的事儿,她没资格生气,最气的另有其人。
苗樱桃转身离开的时候还听到旁边许麦麦她奶跟人咬耳朵,无外乎说什么有人里外不分,以后日子难过了。
零碎的话语像一阵风一样,吹过就没了。
凡事都没有挖折耳根重要啦!
招呼着不知何时下来的张燕,示意道:“燕子,走?”
张燕本就不是好奇心重的人,懂她的意思,点着头。
时不时关注着她们的许麦麦瞧见两人动作,立马跑过来插入她们中间,很是亲热地一只手挽一个人,“哎呀,你们咋忘了喊我。”
苗樱桃:“……”
张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