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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暖榻 ...


  •   回忆随着廊外夜色景致的变换,来到尽头。

      阿玉曲指敲了敲木门,里面传来清晰悦耳的应答声,“进来吧。”

      阿玉推门而入,却在门口滞住了。

      屋内唯有床榻边亮着一盏烛台,烧至中半的烛体遍布泪痕。暖黄光晕涂抹在榻上,床帐半掩。越颐宁便坐在床内。

      阿玉动了动唇,似乎有几分迟疑。
      “.......小姐?”

      越颐宁应道,她笑着说:“阿玉,你来啦。”
      “把门关好,然后到床边来吧。”

      “是。”

      阿玉转身将屋门合上。修白手指用力时,骨节微微浮凸。
      关好门后,他依言走到榻边,离越颐宁越来越近。

      鼻尖似乎嗅闻到了一丝并不熟悉的香气。不再是甘郁舒缓白芷和菖蒲,而带了一丝刺鼻的花香......
      阿玉想了想。像是曼陀罗花的香气。

      “啊。”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阿玉的脚步停了下来。

      越颐宁坐在床被中央,隔着一层纱帘的影子朦胧生姿,似乎是在笑:“把衣服也脱了吧。”

      “挂在屏风上便好。”也许是夜晚宁静的缘故,她声音比白日更加柔和,“床本来就不大,再放衣服,如何睡得下人呢。”

      因房间挨得近,阿玉来时并未穿披风,只着一件里衣,两层棉袍。

      阿玉来到床榻前,床帐里的人似乎坐得离榻边近了些,柔影轻晃。

      阿玉望着那一处,似是无措又似是茫然。他嘴唇翳动:“小姐,我.......”

      一只白皙泛粉的手挑开了床前的纱帘。

      阿玉这才看清越颐宁。她只着一层单衣,襟口散开,雪色勾勒出两道锦山似的锁骨。白天束起的三千青丝都泼洒在冷白纤薄的肩头,宛如雪山下的瀑布。

      她眼底波光流转,手指松开床帘握住了他的手腕,指腹擦过的地方炙火横生。
      越颐宁轻声道:“嗯?怎么了?”

      不知为何,她把着的这只手腕僵住不动了。

      越颐宁视若无睹,含笑催促道:“阿玉,快上来吧。”

      房内,气氛已经粘稠成蜜糖。

      阿玉喉结微动,下一刻,他竟是用另一只手将越颐宁的五指一一掰开。

      阿玉二话不说跪在了床前,声音清沉明润,宛如碎玉击风:
      “阿玉做不到,还请小姐收回成命。”

      原本已经蓄势待发的越颐宁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无懈可击的微笑脸霎时崩开几道裂痕。

      越颐宁震惊,僵硬,风干。
      她磕磕绊绊地开口道:“你、你说什么?”

      跪在地上的阿玉垂着眸,并未直视她,语气如一贯温柔含蓄:“还请小姐收回成命,阿玉无法服侍小姐。”

      “阿玉卑贱之躯,能够作为奴仆侍奉小姐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不敢妄想染指小姐,惟愿生生世世陪伴在小姐身边,为小姐所驱策。如此,阿玉便已感激不尽。”

      说得好听,但这其实已是非常直接的拒绝。

      越颐宁久违地感觉到了羞耻,连忙把原本褪至肩头的单衣束好,下地去扶他起来。

      只是中衣单薄,烛光自她身后穿透而过,将她玲珑身段都描摹得一清二楚,而她下床时足尖恰好踩在阿玉面前的地砖上。

      越颐宁看到阿玉几乎是立刻闭上了眼睛。

      越颐宁:“.......”
      越颐宁感觉到耳垂烧烫,又转身拿起了搭在榻脚的外袍,匆匆穿好,这才弯腰去扶他。

      刚刚勾引人同榻而眠的越颐宁尚且不动如山,如今却有些脸红了,也不知是不是被烛光映红的。

      “不是……阿玉,你先起来。”

      离得近了,越颐宁才发觉阿玉的眼睫也在颤着,昭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心绪。
      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已经伸手握住他手腕,五指再一次圈上去。

      阿玉没有挣扎,顺从地依着她的力气站了起来,只是仍旧闭着眼。

      “你睁眼吧,”越颐宁拢好衣襟,清咳一声,有些羞赧,“我已经穿好衣服了。”

      再次与那双水润清澈的瞳眸对视,越颐宁却微微侧脸,避开了眼神:“这么晚了,没有提前与你说明便喊你来,确实容易叫人误会,是我考虑不周了。”

      “但我并没有那种心思,我方才喊你脱了衣服到榻上来,只是、只是想让你.......帮我暖床。”

      越颐宁心虚得不敢看人,“你知道的,我很怕冷,入冬后天气越发寒凉,刚上床要在被窝里捂很久才能暖起来。其实我也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才没有在叫住你时便说明.......”

      烛火被床帐漾出的微风吹得明灭,橙红暖光映在深色木墙上,摇晃跃动着,像是心室里搏动的脏器。

      阿玉半晌没说话,越颐宁抬起眼看去,才发现他舒展了眼眉,极温柔地看着她。

      他笑道:“原来如此,是我误会小姐了。”
      越颐宁眼睑抽动。
      她没想到,这么离谱的解释他也毫不犹豫地就相信了。

      越颐宁心中无奈和惊叹翻涌。
      忽然,眼前的阿玉手指勾住了衣带,轻轻一拉,身上最外层的棉袍便这样褪了下来,落到他臂弯之中。

      越颐宁目瞪口呆:“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阿玉的动作一缓,困惑浮上面庞:“不是要为小姐暖床吗?我这就将外衣脱......”

      “不必了!”

      越颐宁连忙打断了他,一把将他推到了门边,自己则是噌噌噌跑回到床榻上,裹在了被子里。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的越颐宁,干巴巴地开口道:“其实我刚刚突然觉得有些困了。阿玉,你今夜便先回去吧,不用伺候了。”

      被突然推到门边的阿玉还有些懵,但他谨遵越颐宁的命令,又抬手将脱了一半的衣服重新穿好。

      帘外的悉窣响动渐停。那人清越温和的声音传来:“那阿玉便退下了。”
      “小姐,好梦。”

      他最后余留的声音,像是一滴雨露落入了平静无波的荷塘,却漾开满池涟漪。

      即使门已经合上,阿玉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她却犹然感觉那些涟漪化作了浅浅浪流,缓慢而又反复地,淌过她的心房。

      越颐宁缩在床帐中,静默无声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动作。

      她伸出手,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纸包,赌气一般扔到了床头的小案上。

      纸包折得草率,撞到案头便开了缝。登时,一阵奇花异草糅杂的香气扑鼻而来,几缕粉末落下,滴在地上,像是风卷来的沙尘。恰好有小虫爬过,啄食了一些散落下来的粉末,紧接着,它浑身一震,顿时四肢僵直倒地,不再动弹。

      越颐宁瞥了一眼,竟是叹了口气。

      .......

      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第二日一早,越颐宁脸上挂着两个大黑眼圈,“唰啦”一声打开了屋门。

      这是自然的。她安慰自己。
      任是谁发生了昨晚那种尴尬到令人欲掘祖坟的事,都不可能睡得好的。

      念头刚蹦出脑海,越颐宁便看到不远处的阿玉端着水盆朝这边走来。灰白的竹林和院落如山水画般缀在他身后,独他朱唇雪肤,姿明秀色。

      阿玉也看到了她,弯起眼睛笑了:“小姐今日怎么这么早便醒了?”

      说好的谁都不可能睡得好的呢!?

      他为什么还是精神饱满容光焕发?!

      越颐宁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计谋如此愚蠢,所有人毫发无伤,唯独坑了她自己。

      她感觉自己失去了所有的手段和力气,只能麻木应道:“嗯,早睡早起身体好。”

      她是存了试探之心。毕竟阿玉对她的态度很是不同寻常,她一开始以为他另有目的,但他始终表现得忠心耿耿。若是求财求命,这几个月间有无数次机会,没理由屈居人下待到如今。

      排除其他数种可能,便只剩下最后一种。
      求色。

      越颐宁本来都想好了,若是他真胆敢上床,便将那药粉拍到他脸上。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阿玉拒绝了她,且是那么果断的拒绝。

      这下,事情反倒更令人捉摸不透了。

      越颐宁盥洗过后,脸上的水渍还未擦干,便听到符瑶的喊声从院中传来,慢慢越来越近:

      “小姐!小姐你起来了吗——”

      “起了。”越颐宁喊了一声作为回应,刚擦完脸,便看到走廊另一头朝她跑来的符瑶。
      越颐宁眯了眯眼,这一幕有点眼熟。

      正当那股莫名其妙的强烈预感呼之欲出时,符瑶一声大喊:“又有不认识的人来找小姐了!我让他在门外先候着了,我说我们家小姐还没起呢。”

      “小姐小姐,那现在要不要让他进来?”

      果然。
      越颐宁已经心如止水,无比平静。

      她感觉此时的自己连叹息的力气都没了,也许是因为没睡好,也许是因为真的心累。

      她示意符瑶:“把人叫进来吧,我在院内待客。”

      符瑶将人引到院中时,越颐宁正撑着茶案,阿玉在她身侧跪坐着,替她倒水煮茶。

      竹树疏清。人都来到跟前了,越颐宁也懒得抬眼瞧一下,直到那人在她对面落座,她才掀起眼看过去。

      是一位容貌俊秀的年轻男子,玉冠束发,杏黄素面直裰,看得出来人衣着之素朴低调。

      只可惜夏衣易掩穷,冬衣难遮贵。他肩膀上披盖至脚跟的一袭吉光裘,毛皮亮滑,浑然天成,无一丝缝纫痕迹。
      吉光裘入水不湿,入火不燃,堪称片羽片金。单凭这一件保暖的裘衣,便可看出其身份地位绝不简单。

      越颐宁瞧着他的脸,哂然一笑。

      明明不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可这位三皇子却和魏宜华魏璟长得极为相似——三人都站在一起的话,很难不认为他们是血亲。

      年轻男子,不,应该说是三皇子魏业,十分恭敬地朝越颐宁颔首:“匆忙来访,叨扰了越天师。”

      越颐宁笑道:“不必多礼,这位公子,不如说说你的来意吧。”

      东羲目前还在世的三位已成年直系皇族,长公主魏宜华、四皇子魏璟和三皇子魏业,竟是都前后脚地来光顾她这小破宅院了。

      有意思。越颐宁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暖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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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第一卷章节全免费,目前是日更~ 专栏古言预收《朱紫临门》,大概率下本开,宝宝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喜欢的话记得点个收藏呀!(期待的眼神)(拉拉衣角)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