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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算命 ...


  •   “咳咳咳.....”

      越颐宁咳得涨红了脸,魏宜华瞧着她反应,忙放下茶杯:“你还好吧?”

      “是我方才出言不慎,冒犯了天师大人。”

      越颐宁还抚着胸口呢,闻言连忙解释:“不不不,魏姑娘,是你误会了。”
      “阿玉他只是我的小厮,并不是什么男宠。”

      魏宜华并不相信。一个干杂活的小厮,哪需要找那么貌美的?

      但她也明白,越颐宁这番话语的意思就是不希望将此事摊开来讲,于是她非常顺从地配合道:“我明白的天师大人。其实小女子并不介意此事,无论是何种私人癖好,我都不会介怀,因为我相信越天师在占卜上的能力。”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越颐宁感到了一丝无助和绝望。

      见解释不清,越颐宁也决定不再争辩,她扶着额头无奈道:“......也罢。魏姑娘,不如说说卜卦的事情吧。”

      “魏姑娘求卦之心切,在下刚刚已有所了解了,还请魏姑娘详细道来吧。”

      鸢啼翠柳间,日色攀檐头。

      魏宜华十指半拢着茶杯,看上去平稳宁静,但越颐宁却留意到了杯中微微一荡的水纹。她似乎很紧张,连手指都在轻微地抖。
      魏宜华慢慢开口:“我想请你算一个人的命。”

      素月上前几步,在魏宜华和越颐宁之间的桌案中铺下一片笺纸,皓白纸张上绣着一行清丽小楷,宛如横花侵雪。魏宜华按着笺纸一角,朝前推去。
      “他的生辰八字,小女子已经记录在这张纸上了,还请天师过目。”

      越颐宁接过,扫了一眼:“可以。那现在便开始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越颐宁双手握住了茶案上的铜盘。她将铜盘朝两侧一拉,那铜盘底下竟是传来机关转动之音,陡然裂开一道小口,越颐宁伸手按住盘底,手腕一转,将其附在铜盘内芯的物什卸下。

      那是一块圆形的八卦青铜盘,色泽陈旧古朴。一圈圈,从边缘向心,密密麻麻地用古文刻了许多字和图纹,祥云鹤鸟、松石浪涛、山花走兽,万物呈簇拥之势扑向中心的八卦图,黑白为心,二分阴阳。

      宣纸铺开,笔墨砚台呈上。越颐宁半闭着眼,右手食指无名指相掐,似乎在运算排盘。

      “福如东海春常在,却似繁花缺一瓣。”越颐宁睁开眼,第一笔落下,墨染宣纸,“贵命。”

      “他是极贵之命,但偏偏有大缺憾。观此卦象,我猜他是家中富贵滔天,或父亲入仕且身居高位。但他年幼失母,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孤立无援的状态。不是指他衣食受迫,而是他有许多话无人可说,也无人愿听。”

      “不过,转机很快便至。约莫四五岁那年,他遇到了一位贵人。此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陪伴在他身边,给予他许多帮助和支撑,亦父亦母,亦师亦友。从此贵星入命,半生光明。”

      “观此主星位置,可以看出这位贵人......”越颐宁顿了顿,“对他来说,重逾千钧。”

      “这是他最大的幸,也是他最大的噩。以至于这位贵人离去以后,他的命主星瞬间黯淡了许多。”

      “他现下整个人的状态不是很好,但若是和前些时日的濒临崩溃比起来,如今已经算很不错了。似乎有些进退两难,还在审慎思考对策。”

      “此人心性,静处则行云流水,动烦则碎玉惊心。一步不着,便是天崩地裂,诱因已结,前路已明。他命中有一劫,如今劫生在即,留给他破劫的时间不多了。”

      越颐宁手中的笔运到末尾,落下一个漂亮的勾,声音琅琅。

      “这便是我能看到的全部了。”

      魏宜华有些意外:“只是这些吗?”

      越颐宁抬眸瞥了她一眼,忽然道:“在下记得魏姑娘一开始说,请我算的这一卦,事关天下。”

      “如今看来,姑娘并未言过其实。”越颐宁淡淡道,“卦象粗浅,是因此人命途关乎国运。”

      “国运乃天机之最,不可轻易探知。即使是我师父,测算一次国运,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魏宜华急切道:“是何代价?若我能够付得起,可否由我来偿?”

      越颐宁笑了,却是不知道在笑什么:“这就不方便告知魏姑娘了。”

      越颐宁松开手,此时一阵风吹过,将桌案上的一纸薄白卷起。眼见纸笺被风吹来,魏宜华连忙伸出双手接住。

      于是,给出去的纸笺又回到了她手中,背面墨汁沁染,字迹遒劲有力。

      寰宇坠龙一点星,炬火焚尽三尺明。

      这便是越颐宁下的判语。

      脑内砰然炸开一声巨响。

      魏宜华浑身僵硬地坐在原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若她没有活过那一世,这句判语她也许会看得满头雾水。但回想起前世记忆的魏宜华,再看手中的纸笺,惊觉自己已经被吓出一身冷汗。

      前世宫变的那场大火,她虽未亲历,却也听闻许多。

      魏璟能那么快带着兵马一路杀进皇城中,除却提前笼络了禁卫军统领外,还有一个原因。
      他安排了人在宫内多处放火,使得守卫皇宫的军备大乱,这才有了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
      那日,火光照亮了半座紫禁城。明明是月食之夜,穹宇却如日当空,满天橙红,灿若明霞。

      她脸色实在是差得过分,以至于越颐宁只扫了一眼便能看出来:“魏姑娘,今日算的这一卦太空,无从下判,若是其他天师定会告诉你只能给你一个空判了,但在下倨傲,全凭一贯直觉写了条判语,还望姑娘海涵。”

      “越某才疏学浅,也许有误,不必太过挂怀。”

      “不会。”魏宜华慢慢开口,感觉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在消退,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女子非常感谢越天师。”

      越颐宁盯着她看,忽然开口:“这个人对魏姑娘来说很重要吗?”

      魏宜华重重颔首,声音带着几分苦涩:“是的。我身在困局,只有寥寥无几的解局之法,而他是其中关键。”

      袖子下的手指蓦然掐紧。魏宜华下定决心,抬起眼与越颐宁对视。

      她说:“小女子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天师。”

      “——若是摆在面前的路都已知是死路,但却不可弥留徘徊,不可不向前,那该如何做,如何选,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庭院中,翠竹击风,繁叶织乐。
      越颐宁原本已有些神思不属,但听到这句问话,却是微微一愣。

      面前的魏宜华眼里的情绪非常熟悉,微微的希冀、期许和茫然。她似乎身在晚夜瀚海,孤舟飘摇,等待着一座照亮航舵的灯塔。

      越颐宁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
      一双翠袖,俯瞰人魂,内视己身。

      “.......魏姑娘,路是人走出来的。”

      “没有绝对的死路,命途百转千回,生机柳暗花明。我虽修习玄术,却始终相信命理有尽,而人志可畏。”越颐宁笑意浅浅,“若是有不得不前进的理由,不妨且行且察,穷则变,变则通,至少强过守在原地,等候命运判决。”

      午后光晕点亮了整片影壁。粉霞裙摆拂过门槛,寒暄过后,正门慢慢合拢。

      送走魏宜华一行人之后,越颐宁坐在院内,将茶案上剩余的一点茶水一饮而尽。

      符瑶合上门回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她嘟着嘴过来,替越颐宁将装着茶叶的竹箱子合起来:“小姐,收买你也太容易了。”

      越颐宁却是语出惊人:“谁说我是被这茶叶收买的了?”

      “是。”

      应声者嗓音清越。树后有一人走出,萧萧肃肃如林下风。
      阿玉一身白纱宽衣,行至越颐宁的蒲团边上跪下。他靠得比平时近一些,越颐宁虽无反感躲避之意,却也意外地抬眸看他。
      修长白皙的五指提起砂壶,他替她将干涸的茶杯满上。

      他望着她,笑意盈盈:“无论来人出价几何,小姐都会应下来去算这一卦,对吗?”

      越颐宁敲击着杯壁的手指蓦然停了下来。

      她眯了眯眼睛,看着阿玉:“这么了解我,是打算下一世投胎做我肚子里的蛔虫?”

      阿玉笑道:“阿玉不敢。”
      他只是习惯性地注视她罢了,像葵花不能不追逐烈日,流萤不能不汲取月辉。

      越颐宁看着满脸懵地看着他们二人的小侍女,终于好心地为她揭秘:
      “刚刚那位魏姑娘,她的真实身份是当今的东羲长公主。”

      越颐宁寥寥数语化作一根巨大的棒槌,“梆”地一下子把符瑶敲晕了,也敲傻了。

      符瑶震惊到结巴:“什么?!这这这这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阿玉淡淡道:“许多细微处都能看出迹象。但让我确认的一点是,她的左手小指尾部、无名指第二个指节处,都有淡红色的瘢痕。在那些位置留下痕迹,只有可能是因为这只手曾经长期佩戴护甲,摘下也不过一两日,才会留痕未消。”

      会佩戴护甲的人,未出阁的年轻女子,又姓魏,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不如说,或许是因为来人也并无掩饰之意。双方隔着薄如蝉翼的面具对弈,不刻意的隐瞒,倒成了聪明人之间的心照不宣和欲语还休,反添几分别样的赤诚恳切。

      阿玉看向越颐宁,声音温和了一些:“小姐当时也看出来了吧。”
      越颐宁笑眯眯:“你说哪件事?你借口侍水但其实是为了凑上来看人吗?看出来了呀。”

      符瑶跟见了鬼似的看着阿玉。

      阿玉:“我猜测到来人身份极高,但没想到如此尊贵。我担心小姐的安危,毕竟若是稍有差池,惹怒深得圣宠的长公主,恐落得性命难保的下场。”

      越颐宁抿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这我也清楚的。”
      “你担心也正常。不过我看人很准的,长公主殿下明事理知善恶,断不会因为一两句话便治我的罪。”越颐宁眨了眨眼,粲然一笑,“而且我实在是太好奇,她来寻我的目的是什么。”

      符瑶的脑袋已经乱成一团糨糊了:“可是、可是她是怎么离开皇宫的呢??”

      越颐宁:“不清楚。但如今国丧仪制未撤,即使是一国公主,亦不可能随意出宫门。”

      “也许她是瞒着人偷跑来这里的,若是如此,最有可能的方法便是先借口出宫,但寻了替身做戏,真身则是乔装改扮驱车来到了这里。”

      符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感觉到眼前有一朵朵花开了又灭,她有些头晕目眩了:“那那若她真是长公主殿下,那她算的人岂不是——”
      越颐宁:“是她的皇兄。”

      母族低微,品行尚可,从前籍籍无名,现今如履薄冰。
      魏宜华找她算的这个人,便是当今的东羲三皇子,魏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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