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炼玉手札》却为花柔

55、无人在意

　　沈雁停怎会如此没心没肺，他自然是有自己的盘算，他虽然久不在京城，但是也不至于一点风声都收不到，年青一代能跟长安郡主配得上的寥寥无几，又要文武双全又要青年才俊，沈雁停不信赵祯没在展昭身上动过心思，自己率先先把这件事捅出去，也叫赵祯早早了了这个打算，赵家人丁稀薄，就剩下几个女眷，展昭并不具备联姻的政治价值，如果心都已经在别人身上，一定能脱离赵祯的范围。

　　也算补一补给方锦葵娘家人留下的糟糕印象吧。

　　四天转瞬即逝，展昭虽然焦虑但是也凭空造不出来借口，再加上热情高涨的沈雁停时刻在聒噪，昏头涨脑的过了四天，他身心俱疲，只等着赶紧把宴会办了他好出发去饶州跟白玉堂会合。

　　“哎呀，展大人怎么在这儿？”陈琳匆匆待着一堆太监不知要去干什么，瞧见展昭还跟他讲句话“展大人不用去负责安保了，去坐武将席，没人跟您说一声吗？”

　　展昭眼神一闪而过狠戾，但是此事与陈琳无关，他温和笑着“下官确实不知，多谢陈公公相告。”“这是好事，展大人开心些才是。”

　　陈琳意味深长，又寒暄两句匆匆带着太监们离开，陈琳跟白玉堂好，断是不会害他，只是对这种手段颇为不满，他们想做文章，居然连通知一下他都不肯。

　　意料之中，这个宴会确实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嘉奖一下回京的范仲淹严查散，给沈雁停庆功，顺便再彼此联系一下感情。

　　“哎呀，展大人开心点嘛，上桌吃饭可比外面站岗舒服多了吧。”沈雁停拍拍展昭“能吃饭的时候还是吃饭，厨子的面子不能不给吧。“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沈雁停没有使绊子的理由，开封府立场特殊没事也不会有人特意摆弄他的位置，除了那位。展昭面色和善侃侃而谈，余光瞥过高处那空无一物的龙椅，再也不想看第二眼。

　　许久未见的严查散也特意绕过来跟展昭打个招呼，他看起来意气风发，沿海毒辣的日头和海风褪去了原来读书人的文弱模样，现在精神气十足，颇让人眼前一亮。

　　严查散这次回京也不知道能留多久，跟恩师叙旧后听说展昭的位置就过来看看。

　　“前几天接了地方一桩案子，玉堂和朋友先行出发了。”

　　严查散点点头“也好，也好，玉堂那个性子啊，跟开封府一起挺安全的。”

　　这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像严查散的风格。

　　“世间好物不坚牢。”严查散拍拍展昭肩膀“玉堂虽说年幼需爱护关照，但为人胆大心细，想必自己也可以做出些成绩，展大人无需操之过急。”

　　严查散已经听说白玉堂出发的事了，这会儿来找展昭一是恩师的暗示，二是有点私心，白玉堂跟官府已然牵扯不清，不管是否情愿都再也回不去以前潇洒自由的生活，那一个随时都可能违反规则惹人惦记的人，如果不能展现出非同一般的价值，又如何能让掌权者网开一面？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想让展昭明白白玉堂目前的处境，也希望他的保护适可而止，过多把白玉堂塑造成一个花瓶的形象，于他二人都没有好处。沈雁停在另一边竖着耳朵偷摸听墙角，觉得这男的有点东西。

　　这场宴会的第三方主角其实已经登场，从来不上桌的展昭开始上桌在这群人眼里就已经是一个实打实的信号了。

　　暂且放下这边，方锦葵在宣州一段时间也很炸裂，冯俊平是一次没遇上，小甜妹还合伙半夜偷她的钱被她扭送官府，紧接着发现满城都是她的通缉令，等她意识到不对头的时候随方锦松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她非常无力的争辩这背后有个巨大的阴谋，她正在调查，但是在那张面无表情的厌世脸下很快破功，遂撒泼打滚耍无赖，无效后哇哇大哭不想回家。方锦松头大，问她想干什么，反正只要不是赖在宣州丢人现眼，是不是要回家倒也无所谓。

　　方锦葵有了台阶抓紧下，主要是她知道的也很有限，靠她自己调查分析实在太难，她能查到这个也完全是因为凑巧江子渔是花海潮跑出去的，与其触怒方锦松孤立无援还不如跟他找个地方玩去。

　　最重要的，她能做的其实也就是找到了一点关联去跟冯俊平凑得近点，结果跟犯冲一样白忙一场。现在刚刚八月初，洪州倒是有玩竹筏漂流的地方，还能顺便去看看滕王阁。

　　方锦松让随行的人回去告诉爹娘，就说姐姐找到了，暂时不回去。

　　都没人了，方锦葵才突然撤下那股发疯的劲儿，吊着弟弟脖子发呆。“好累。”

　　“活该。”方锦松嘴上不客气，但是还是一只手抱住不让她往下滑。“巫山派给冯俊平下最后通牒让他娶你，甚至以接班人的身份作为威胁，结果人家说要去调查宁放青生死未卜之事连夜离开了巫山。“方锦松边说边死死摁住姐姐，空着的手迅速的拆掉她头上那些花里胡哨的粉嫩头饰”什么烂裙子烂花的蠢死了，都换新的。“

　　方锦葵也没怎么抗争，从小惹出什么祸患都是弟弟在后面承担责任挨骂，因此对这个早熟靠谱的弟弟方锦葵多少有点依赖和服从在身上。与白玉堂还不同，白玉堂虽说总是对她没有好脸色，但基本有求必应，所以她经常跟白玉堂吵架斗嘴惹他生气，但基本不敢对方锦松耍贱。

　　“不过我这一趟可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前第四十五席真言之使找到了。”方锦葵心疼的看着自己那些绢花毛球被丢进垃圾桶，撇着嘴也不敢骂人。

　　“前四十五......江子渔？”方锦松没犹豫太久就对上号“她不是早就跑了吗？”“对，她跑的那年我也十二了，多少有点印象，她是方铭那个烂人的私生女，下池子也不过是赌一把给她娘挣个名分，结果成功了以后天天派出去干活，基本没有在门派的机会，后来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她娘死了的消息，外派途中就消失了。

　　最后那次任务不就是去揽月楼给宁放青审人吗？她人跑了，宁放青又说没见到人控诉我们毁约，当时家里不还赔了不少吗，但是没过多久宁放青手底下的那个陈裕，突然多出来一个老家来的未婚妻江月，那个江月个子不高，但是是圆脸大眼睛，看起来就是无辜可怜的长相，最重要的是手上还有长长一道疤，下颌还有一块消不去的烫伤疤。“

　　方锦葵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颇为得意“江子渔刚来没多久那会儿不就被发现了是私生女嘛，方锦芙，派内比试的时候光明正大给人手上砍的了一刀，方锦梅那群人给她烫的下巴，都对得上。”

　　“所以你的发现有什么价值？江子渔就是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四十五席现在是范小梨，找到了无非就是和揽月楼扯皮谈赔偿然后宰了她。”方锦松不耐烦的听完了全程，发现确实没什么价值。“怎么没有价值？这很有可能就是揽月楼和江子渔勾结，哦对了，不需要门派动手，四年前江子渔已经死了，说是染病暴毙，我们这些蛊母除非外力杀头不然哪那么容易感病！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合作伙伴合作破裂，很稀奇的事吗？”方锦松皱眉“我不信这是你这么点时间能调查出来的，白玉堂从京城送来的信，那就是说你先到了宣州调查了，然后去了京城，再然后又来了宣州。”

　　方锦葵额角突突跳，怎么这小子关注点这么刁钻？

　　“是不是！”

　　方锦葵支支吾吾，但是那个态度也就是默认了，方锦松脸色难看“那就是调查的人不去宣州跑京城不知道干什么，你个不相干的跑宣州调查又跑去京城找人，又追着巴巴的跑来宣州！？”

　　完蛋，全中。

　　“行了到此为止，就算他们揽月楼要谋反也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要么闭嘴去洪州，要么直接回家，你自己选吧！”

　　方锦葵闭嘴，方锦葵默默收拾东西，结果包裹被方锦松一丢“买新的。”

　　方锦葵敢怒不敢言，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老老实实穿梭在各个胭脂铺子首饰铺子和布庄。方锦松选的织金松鹤穿云石榴红留仙裙，配着泼墨底绣满狂草的大袖衫，转起来像是盛开在烟波山水里的一大朵的芍药花，半披着的一头长发里掩映着一排坠银珠的流苏，看起来青春靓丽潇洒不羁。

　　方锦松满意，刚见面时那粉粉嫩嫩的廉价打扮就像打翻了的臭鸡蛋一样让他烦躁，他姐姐那是从小金山银山堆出来的大家小姐，吃穿用度没有一样是不上档次的，那个男的连她喜欢什么适合什么都不知道，这里面随便一件他能负担的起？

　　方锦葵哪想这些，她现在只会挑可爱甜美的衣裳，再不然就极简方便的劲装，忽然被打扮起来满心都是漂亮裙子，再不管见不上面的冯俊平。

　　就是这个江子渔和揽月楼的事还没能告诉冯大哥，害，冯大哥那么厉害应该自己能查到吧。

　　那边白玉堂和艾虎已经抵达黄州，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一天就能进到饶州城，自从颍昌碰上黑店以后一路上倒是顺风顺水，两人之间的氛围也回到了一开始比较轻松的时候。

　　“怎么黄州也这么热啊。”艾虎蔫头巴脑，牵着马慢吞吞走在街上寻觅一个凉快一点的铺子吃饭。“没有树没有水怎么凉快？”白玉堂比他更烦躁，他自己就是阴寒内力，最讨厌这种动一动就浑身黏腻的天气。

　　只是黄州，怎么感觉热的有点过于奇怪了，黄州并不是什么繁荣的大城市，一般小地方的绿化总是要好一点的，怎么这里反倒光秃秃的？

　　“受不了，五爷要去酒楼了，爷不吃路边摊！”

　　“哎哎！五哥！地主老爷！等等小的嘛！”艾虎一点意见都没有，跟上白玉堂找了家还算气派的酒楼进去开了两个房间，给了一笔钱让小二把洗澡水换洗衣服还有饭菜一起送去房间。

　　艾虎美滋滋，跟白玉堂一起比跟智化叔一起还快乐。

　　他给钱给的大方，掌柜还贴心的送了点冰给他俩，就是在等拿到房间几乎都化成了水。白玉堂像会什么法术一样，用内力把那一盆水抽出爆开，满屋都是湿漉漉的水雾，最后将摆设表面都冻出薄薄一层冰霜，整间屋子瞬间像冰窖一般。

　　白玉堂烦躁的心情这才好了许多。

　　等水来二人各自梳洗一遍看起来才没那么狼狈，小地方没什么好料子，白玉堂就恨自己走的匆忙为什么不多带几身行头，现在这身款式剪裁配色都差点意思，要是展昭在他面前，他保准要发少爷脾气的。

　　吃过午饭昏昏欲睡，艾虎不愿意去自己房间，赖在白玉堂身边躲凉，一路上白玉堂拒绝他的勾肩搭背，艾虎也没机会碰过，结果吃饭递筷子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皮肤可给艾虎震惊坏了，这是什么行走的竹夫人啊！为什么温度会更低？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艾虎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白玉堂要是不满意就打死他好了，反正不被打死也是要热死的。白玉堂满眼都是想弄死他的嫌弃，艾虎全不在意，趴桌上一会儿就迷迷糊糊打盹。白玉堂研究那个地图，他们其实还好只是比预计的晚了一天，路上没有暴雨也没有山贼，已经是非常好的进度了。

　　手边艾虎越蹭越近，白玉堂低垂眉眼，余光往旁边扫，盯着艾虎发旋出神，这小屁孩心还挺大，这么自说自话的就往人身边凑，也不怕被人嫌弃。出了会儿神，艾虎居然把脸压到了胳膊上，还把胳膊凑过来，白玉堂特别想一巴掌给他拍醒，怎么会有这么没有边界感的小屁孩，很熟吗？

　　最后白玉堂也没动手，他突然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这种,想了半天，居然脑子空空。他想到了他那早死的爹娘，早死的哥哥，早死的师父，终于以为在陷空岛找到了新家，结果他们都还帮着展昭。

　　最荒唐的是自己居然在最恨的人身上找到了归属感。

　　白玉堂能明白，哥哥们妥协偏向的不是展昭，只是具象在展昭身上的审判权，但是仍然会让他耿耿于怀。他的心跳开始不可控制的变缓，白玉堂骤然从越陷越深的回忆里惊醒，他的手越来越凉，哪怕压着一个大火炉都没用。

　　白玉堂努力想些别的压制住活跃的蛊虫，就这么撑着头等艾虎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