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炼玉手札》却为花柔

28、微光

　　送走了裴疏艺，开封府按照原计划审讯那四个人。
　　“我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没有必要啊！你们自己去查，我言辞不说富甲一方，那也是不愁花销吧？在开封府眼皮子底下买凶杀人我图什么啊！”中年男人眉眼之间都是悲切，油盐不进的古板模样看着就无处入手。
　　“包大人，我是真的没有买凶杀人，但是我有关于静慈寺的其他情报作为交换。”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终于开口。
　　“没杀人你怎么知道情报！包大人！你看到了啊！凶手就是他我无辜啊！”
　　“无辜个屁！”少年漫不经心转动摆弄腰间的挂坠“我们是一张名单上的，不是吗？”
　　“谁跟你一个名单？什么名单？果然你就是凶手！别想拉我下水！”
　　“闭嘴吧蠢货！咱们这批人，应该是被留下挡了。”少年皱眉“哦，自我介绍一下，骆逸澜，西风坊的合香家，大概一年前，西风坊出了件特别大的纠纷，就是，包大人应当有印象，家姐辗转反侧夜不能眠，突然有一天夜晚，家姐妆奁里多出一张树叶，叶子上用尖刀刮出两行字，蓝色抹额静慈寺，解忧两千，永逸两万。”
　　包拯忽然对上了“所以那时一直调解不好的纠纷最后和解，是因为你花了钱！？”
　　“是的，我和家姐兑了两千两银票，一个我叫不上名字的僧人带我左拐右拐，留下了我的个人信息，说三天后若是再次收到树叶，就把银票投进功德箱，佛祖自会保佑。”
　　言辞面色从一开始的你在放什么屁，到疑惑不解，再到自暴自弃，完美演绎了一个死口牙硬的犯罪分子形象。
　　“你这只是消灾，我这，我这，哎。”言辞摸了把脸“算了算了，我，哎，我想让我家，但是包大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千万别连带我女儿！”包拯一听就敏感女儿“如是坦白有功，本府自当酌情处理。”
　　“我，我想让我女儿嫁给集英殿修撰的幼弟冯祁……”
　　一屋子视线都聚集于此，看的言辞颇为紧张“我，哎，我自知我只是个小书院的夫子，虽说女儿知书达理颇有姿色，但总归被我这出身拖累嫁不得一个好夫婿，那冯祁无论出身还是才学都无可挑剔，我有个好友在太学教书，刚好教过他，也是颇为赞赏，我是真的很想撮合这门亲事，但我也没跟谁说过，直到有一天，我打开书，里面有片一模一样内容的树叶，但我哪里拿的出两千两，谁知后来，收到一封信，要我一直供稿，内容大同小异，反正就是润色他们给的故事，都是关于一个叫炼玉手札的东西，可以用这个方式抵扣赏金，我知道这是造谣，但我，但我实在太想给我女儿找个好归宿了。大人，如果您要定罪，能不能换一个罪名？我……”
　　“言辞！你为了你的女儿！可害惨了别人的女儿！”包拯愤怒不已，这一切都对上了，静慈寺来实现他的愿望，拆散了原本两情相悦的冯满二人，但是满心兰还在并不保险，那挑唆她那偏心的母亲花钱改造女儿又是什么难事？扣下真正的满心兰，找个假的演一出闹剧又是什么难事？！那这么一了解，发现刘明樟和满家的矛盾也是顺理成章。
　　或许冥冥之中，一切自由安排，若是那场大火烧的干净一点，言辞的名字没被留下来，这个悲惨的少女永远都没有脱离苦海，可能这就是命吧，哪怕死的死逃的逃，最终还是把真相留下了。
　　“大人！对面招了！”展昭推门而入“买凶杀人两万两，前年那个溺水的悬案破了！”
　　展昭包拯一对信息，确实大家都是收到的树叶，言辞偷偷瞟了一眼骆逸澜，少年云淡风轻，还有闲心和包拯讨价还价“大人，即是我们招的快，按照约定，既往不咎的对吧？堂堂包青天可不会诈供吧？”
　　“审讯手段，但是仍需以律判决，念在你并未造成人命，又提供情报，便既往不咎了，但言辞，你间接导致了一个家族的家破人亡！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念在令嫒确实无辜，本府会另寻由头判决。你且回去准备嫁妆送女出嫁，一切尘埃落定，再来接受审判！那边两个，按律当斩！”
　　这件悬案终于有了结果，虽说还是没抓到具体动手的人，但是确定了就是买凶杀人，一个暗杀组织堂而皇之的埋伏在天子脚下居然无知无觉，赵祯大怒下令彻查静慈寺从申报到建成的一系列手续，牵连出谁谁不在话下。而包拯也信守承诺，把本该属于言辞的罪名变换嫁接给了那两个人。为了不牵连其他人，包拯费了好一番心思才把这场血腥的闹剧打造成利欲熏心的商战。
　　而从那以后，言辞和骆逸澜倒是走的很近。
　　“心可真大，包黑炭面前都敢说谎。”言辞给两人倒酒。
　　“谎言，自是半真半假才最可信。你这接的也不赖，大家彼此彼此。”骆逸澜一饮而尽“那种情况，不吐出点真话可能吗？既然必须得吐，那就得把伤亡降到最低。你是个聪明人，教书可惜了，等你出来，不如跟少爷我一起做生意吧。”
　　言辞不置可否，两人继续干杯。
　　“不过，我倒是有一点不明白，你到底买了什么？我们都只有两万一条命的选项吧？”
　　“对啊，我花了十八万，买那些刁民，全部远走他乡，意外身亡。”骆逸澜满不在乎“倒是你，只为了嫁女儿，就买一条人命，够狠。”
　　“无毒不丈夫，苒苒从小跟着我，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只要能让她过得好，别说造谣，我什么都肯干。”
　　“行吧，估计包黑炭也没想要你的命，出来了跟我好好干，也给你女儿攒点家底。”
　　夏夜的温度明明已经让人热的出汗，但是二人的酒桌，还是一片冰凉。
　　而牢里的女人最终也没等到她的救星，天刚擦亮一头撞死了，脸上一片安详，并不意外。包拯明白，到底还是有什么消息他们错过了。
　　这背后一定一环扣一环，但是满家这件事，至少表面上，是结束了。
　　虽说是理不清的家务事，但是白玉堂还是很惦记支离破碎的满家。
　　“你到底怎么了？”展昭洗漱完回来就看见白玉堂抱着被子滚来滚去，原本顺滑的长发被来回的翻滚弄得凌乱不堪，特别像乱了毛的猫咪。
　　“就是烦嘛！”
　　“鸠占鹊巢鼠占猫窝，我还没烦你倒先烦起来了。”展昭风轻云淡的等待白玉堂爆炸，两人似打非打的在屋子里过了好几招，最后展昭终于心满意足把张牙舞爪的小耗子精绊倒在床上。“有的事呢，其实是爱莫能助的，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其实你也很清楚。”
　　白玉堂有些意外，他猛的坐起来一把把一头长发捋到身后跟展昭对峙“你这猫，今天晚上倒是语出惊人啊！”
　　“何以见得？”
　　“这会儿你不追求你的公理正义了？不要普度众生了？”白玉堂一听这话就知道展昭明白自己的心思，也就不再欲说还休。“公理正义已经给了，普度众生是佛祖的责任。”展昭抱着胳膊直直的看着白玉堂的眼睛，他侧坐在床上，线条流畅的肌肉被里衣浅浅勾勒，看的人特别想上手摸两把。“开封府的职责是审判而非公益，这其中的差别，就凭我们冰雪聪明的白五爷会想不明白？”
　　白玉堂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总觉得这跟想象中的开封府不太一样。
　　“你认为你的理想是什么？”
　　突然跳跃的话题让展昭一愣，但是还是认认真真回答了白玉堂的跳跃思维“守护一方青天，维护公理的尊严。”
　　“那何为青天？何为尊严？”
　　这是个长篇大论的话题，然而展昭并不想大晚上讨论人生“如果非要找一个具象，那就是律法，展某的职责与追求，就是让律法发挥应有的作用。”
　　“那按照律法，你该送我去砍头。”
　　“所以这只是我的追求，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两人你来我往，白玉堂还是没能知道展昭的想法“你这贼猫好生狡猾！到底给不给我套话！这个时候你难道不该坦白从宽吗！”
　　看着白玉堂理直气壮的样子，展昭那点奇怪的癖好得到满足“我以为白五爷这种九曲回肠的问法，是想得到一个九曲回肠的答案呢。”展昭把白玉堂往床里面推“善心要适可而止，这是我自从进了开封府以后，学到的最实用的东西。”
　　修长结实的手指点了点白玉堂胸腔，意味深长的把人按倒“睡觉。”
　　“我不！”
　　白玉堂一身反骨，翻个身刚想继续叭叭光亮就被展昭伸过来的手掌挡住，这种稍微过界的动作震慑住了一刻也不得消停的白玉堂，展昭嘴角勾起淡淡的满意的微笑，对白玉堂的僵直非常满意。随手一挥内力熄掉烛火，展昭收回自己的手，就着昏暗的一点光线把被子拉过白玉堂头顶“睡觉。”
　　白玉堂那张脸的触感跟想象的不太一样，滑溜溜还软软的，性子张扬跋扈的要命，脸上居然还带着点没有完全脱去的婴儿肥，看起来很是扎人凌厉的一张脸居然是这种手感。
　　展昭若有所思。
　　连轴转了好几天，包拯给展昭批了两天假，连着休沐一起凑个小长假让他和白玉堂出去玩几天。
　　“但是大人，属下觉得满家这件事，还有疑点。”展昭觉得不对劲，也觉得现在并不是休假的时候。
　　“确实，但是背后的东西现在也没有线索，师爷已经整理卷宗记录在案，日后有了突破点才好继续进行。况且，案子是查不完的，展护卫也要适当放松，养精蓄锐。”包拯放下手里的公文。“再说了，白少侠跟着跑了那么久，展护卫不打算谢谢人家？”公孙策眉眼之间带着狭促“人家又出人又出力的，上次可就是因为来找展护卫逛夜市才被卷进静慈寺火灾诶。”
　　“师爷莫要打趣展某。”
　　包拯和公孙策二人拿展昭寻开心，仗着面前年轻人的尊敬连个切口都不给留，自说自话就把展昭赶了出去。
　　“所以，你就白得了五天假？！”
　　“是啊，来感谢感谢我们白五爷这几天无私的倾囊相助。”
　　突然闲下来的展昭和白玉堂街上溜达“白大侠若是不嫌弃，中午我请客？”
　　“切，就你那二两猫粮钱呀？快攒着买猫粮吧～”白玉堂被展昭一顿吹捧吹的飘飘然，抱着胳膊昂着头美滋滋溜达，以前嫌挤的庙会也不嫌了，开开心心东逛逛西逛逛，展昭一下没跟住就被人群挤散开，刚想往前跟，身后却突然冒出一声南侠客。
　　“冯兄？好久不见，这是……”展昭诧异，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冯俊平，上次一别也有些日子了，巫山十二峰的未来掌门人，在京城逗留这么久？
　　“啊，这是佑佑，佑佑，跟展大人说好。”
　　“展大人好～”
　　展昭想起来了，这个女孩子就是那天差点被马踩死的小姑娘，他们，还有联系？展昭看着冯俊平标准抱孩子的手法心底有些疑惑，看起来可不像年轻单身汉，倒像是佑佑的亲爹一样。“冯兄，倒是悠闲。”
　　“左右无事，她母亲一个人也很不容易，佑佑乖巧懂事，可比巫山那群熊孩子乖巧多了。”
　　冯俊平一脸坦然，展昭也就没好意思再多问。
　　“展大人也是逛庙会？”冯俊平抱着佑佑跟展昭并肩“啊，是，结案得了两天假，正巧白少侠也在，赶着一起吃个饭。”
　　冯俊平听到白玉堂的名字皱眉“展大人与那白玉堂倒是亲厚。”
　　“白兄古道热肠，为人热情，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冯俊平神色古怪“热情？展大人倒是……也罢，展大人别怪冯某多嘴，此人性情乖张阴晴不定……”
　　“猫！猫！展昭！”
　　前方清亮的声音破开嘈杂的人群传来，冯俊平的脸色更不好了“真是不知礼数。”
　　展昭被冯俊平不住的摇头的模样逗得有点想笑“白兄为人比较直率。”
　　“展大人即是他前辈，又长他许多，竟如此不知尊重，原先他亲哥就是无度的溺爱，看来卢岛主也是不遑多让。”
　　“猫！哎？冯大哥也在，真巧。猫猫猫！快看这两把那把好看！”白玉堂漂亮一张笑脸洋溢着快乐，阳光下灿烂的让人心都要化了，他手上举着两把折扇，都是画着山水，展昭不通丹青看不出好赖，一本正经的说左边好看，白玉堂嘀嘀咕咕便是赞同，窜进人群去那个摊位付账。
　　冯俊平皱着眉“展大人脾气倒好。”
　　“都是带孩子，彼此彼此。”
　　“十八岁的少年侠客，一人能挑一个寨子，什么孩子这水平？”
　　“哇！是刚才那个漂亮哥哥吗？”佑佑眼睛放光，这崇拜的小模样看的冯俊平更不爽了。
　　“爱里泡大的孩子理应刁蛮些，不是吗？”展昭意味深长的看了冯俊平一眼，随后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笑容。冯俊平觉得展昭简直就是被白玉堂蛊惑了心智，一个温文尔雅，要原则有原则的大侠居然对白玉堂这幅没有规矩的样子颇为纵容，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