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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修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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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常尚书深深一拜,“竟让陛下动用自己私库,是臣等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
赵稷倒是丝毫不在意,“朕虽然刚刚亲政不久,却也知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总归是要让百姓们能在大燕安居乐业,才能图谋以后。常尚书你以为呢?”
“常爱卿,朕对这些建筑之事一窍不通,具体建造全都托付给尚书了。尚书在朝中兢兢业业三十余载,朕信你。且放手去做,有任何后果,朕在后面兜着。”
常尚书深受感受,几乎要落下泪来,“臣何德何能,值得陛下如此厚爱。”
赵稷摆摆手,“尚书请起。此番召尚书前来,倒是为了另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福乐在旁边将大燕版图整整齐齐铺好了,各府州县一应俱全,这就是现在大燕最为精确的舆图。赵稷指着横穿整个大燕的两条河流,正色道,“常尚书请看,你看渭水,泾河一路经过十三州,这十三州于大燕而言,无一不重要。一旦有任意一条决堤,对周围的百姓而言都是灭顶之灾。但是,治理渭水,泾河,我们真的没有丝毫办法吗?”
“有!”常尚书的回答掷地有声,“臣请陛下重用工部侍郎邓姜,之前邓姜给臣一个治水方略名为<春明水经>,只是当时先帝修建登仙台的……所以将此事押后了。”
身为臣子,不好多言先帝是非,只得含糊了过去。赵稷暗自咬牙,要不是这个求仙问道的爹,就算按照原著里面的走向,“赵稷”突然暴毙,也不会那么快陷入战火纷飞之中。真是坑死他的儿子了。
“邓姜此前就已花费十余载,将两河附近细细走访了一遍。决定采用疏浚为主,封导为辅的法子来治理。只是,其中有一点……”
“是否需要耗费大量钱财?”赵稷一看常尚书停顿了一下,便什么都明白了,转来转去还是少不了一个钱的。
“陛下明察。在钱侍郎的方略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在流经各府州县,深挖水渠,疏浚河道。只是国库现在的情况,实在是难以达成。臣这将这本水经献上,具体如何,还请陛下三思。”
赵稷沉吟片刻,心中倒是有了一点方法。这世上打动人心的东西,除了财帛还有名利,只要懂得推波助澜,总有人愿意出钱帮助他们达成。他立刻吩咐福乐去荣华阁将正在议事的几位大臣全部请来。
待褚公一到,赵稷开门见山,“今岁四月的徭役,朕打算改成修水渠,让百姓将田间地头的水渠全都拓宽一次,再让他们深挖鱼塘。”
几位老大人都欲言又止,赵稷此时倒是丝毫不在意他们的脸色,语气轻快,“刚刚朕得到一个好法子,名为桑基鱼塘,在鱼塘河堤上遍植桑树,将河岸边地势低处改为鱼塘,蚕沙喂鱼,塘泥肥桑,栽桑、养蚕、养鱼三者一体,江南丝织兴盛,到很是适宜。”
翟博本不欲多言,但还是提了一嘴,“陛下,可是河岸两边也可开垦出无数良田,那些良田又当是如何呢?”
“这世上没有哪处是原来便是田地的,不都是开垦出的。那么爱卿有没有想过,也许被淹掉的那些田地本来就不应当是田地,而是河道呢?”
从古至今,人类发展的历史都是驯服大自然的历史,但是在这一过程总中,人类常常忘记了一点,人类不过是在自然之下苟延残喘,谈何驯服呢?从自然多余拿走的东西,总有一天是要还回去的。
这就是常言道,天灾难避,由不得你做主。
赵稷把水经放在案几上,“荀相,可见过这本小册子,朕觉得邓侍郎有大才,他来负责此次治水和徭役倒是十分适当。荀相以为呢?”
“邓侍郎与治水方面有些心得,可为辅不可为正,不如让监察御史为正,正好为陛下监察天下。”
“就依荀相所言。”
翟博一个头两个大,“陛下,您和荀相倒是定下了这个章程,可是钱款从何而来呢?您就是劈了臣,臣也变不出这么些啊。”
“朕曾听闻,每年泾水大潮时,犹如龙回首,那景象铺天盖地,蔚为壮观,只是朕至今未得一见。而在大潮时,当地富户还有一种习俗叫做弄潮。富户将金花洒进江中,一个个好手争先恐后跳进水中。谁捞到金花,金花就归谁。真是好大的气派呐,朕还从未试过此事。想来,他们金花都舍得洒,一点子水渠又算得了什么呢?”
“陛下息怒。”其余众大臣齐齐跪下。
“陛下,这些富商豪强再奢靡,耗费的也是自己的钱财。朝廷若是手腕强硬,难免于朝纲不稳,还望陛下三思。”每当这种时候,总是荀相在前头劝解。
“他们不是爱争第一吗?就让他们争去,为国分忧,修筑水渠最多的十家富商,朕发一道旨嘉奖。凡是在乡里出钱修筑水渠的,准许乡里为其刻碑以记。具体如何,褚公明日朝会拿一个章程出来。”
赵稷仍下这句转身就走,不知从何时起,这黑袍在他身上再也不见半分纤弱,倒初见气势,不知不觉间,当年的少年已经逐渐成长,再也不像当年能够被他们随意左右了。
荀相只把头略低了些许,低声说道,“从今往后,面对陛下,要更恭敬些。”
中书令唐朗和荀相有些不对付,闻言重重地冷哼一声,“不恭敬,毕竟,老夫还是要些脸面,不像某些人蝇营狗苟。”
谭肃还是第一次被委以重任,心中有些忐忑,“荀相,忽然举荐下官,有何事嘱咐?”
“并无,只一点望君牢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举荐你,也因为你为人端方,此去,请君务必小心。”泾渭流域,十三州县,纷争之地,此行并不好走,只道风雨飘摇。
不知为何,荀相心中有不妙的预感,似是有巨大的风暴即将掀起。而他却对此束手无策,只能等待着。
许是那天之后,诸位大臣回去商讨了许多,第二日的朝会倒是空前和谐,不过一个时辰就将诸事都安排妥当,户部有了开源的法子,朝堂上倒是显得空前和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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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姜,谭肃并三四位副手,出了京城,快马疾行三日直接在通州换船而下直达荆州。泾渭在此处并行,一旦有一条河水决堤,对荆州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在邓姜出发之前,常尚书千叮咛万嘱咐,就怕这个直肠子一眼不合又把自己气回房间里去。“凡事你多听谭御史的意见,谭御史刚正不阿,定会为你据理力争。”
其他州县基本只需要适当疏浚河道,并把离河岸过近的农田改成鱼塘,他们出发巡查即可。只有荆州一地,实打实至少三月工期,邓姜还需要上坝时刻盯着。
才刚上船,谭肃就上前与邓姜商量,“此去荆州,路程长,事务繁杂,须得你我二人同心协力。堤上的一应事项,我不懂,全权由你负责,但等到了荆州,其他一应都听我的。邓大人你意下如何?”
邓姜黑黢黢的脸上似是挤出一丝笑容来,整天风里来雨里去,他晒得干瘦干瘦的,除去这一身官袍,和堤上的劳工似乎也没什么两样。他只应道,“一切单凭谭大人做主。”嘴上这样说着,心里早就打算好了,一到荆州,就搬到坝上去,天天看着泾水,他才安稳。
此后的行程倒是未起半点波澜,抵达荆州码头那一天,虽是阴天,却未见落雨,倒也算得上是一个不差的天气。荆州刺史江良平带着都尉甘禄泰日日在码头等候。未等他们的船靠岸,便迎了上来,“谭御史,邓大人,你们终于来了。自从我做了这荆州刺史,每年三月一到,我就心惊胆战,你们来了,我心安许多。”
邓姜有些迫不及待,只关心现在的治水的进程,“陛下旨意前几日就已到达。不知江大人准备地如何?”
真是一个愣头青,谭肃在一旁打圆场,“邓大人也是担心耽误天时,这才着急了些许。”
江良平毫不在意,桩桩件件都一一道来,一听便知定是他亲自督办,“荆州富户知晓陛下惦念,为感皇恩浩荡,已将荆州大小水渠全部包下,百姓知晓这次徭役是给自家田地修建水渠,进度比预期的快上许多。不过,河堤上的事情都等着姜大人做主。请诸位先去刺史府接风洗尘再做打算,请。”
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码头上,天渐渐暗下来,云层越压越厚。终于,只听天边咆哮,雨来了。
天晴了。京城有几日没见到如此灿烂的阳光了,乡间都忙着播种,倒是赵稷成了一个闲人,能抽出时间来踏青去。山上桃花缤纷,粉的可爱,这样的好风光不去踏青未免太过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