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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赚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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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幼院古来有之,设立之初为照顾城中孤寡,一般由当地郡府出资建造,也时常有各地富户捐助。一般慈幼院到孩子年满十三就要离开独自生存,但无论如何,它给了孤寡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而如今这世道,活下去已经诸多不易,又何必挑三拣四呢。京中这所慈幼院便是最大的一处,最多时住在其中的人口过千。
赵稷听着马车越走越偏,周围的人声渐渐微弱,一股混杂的异味倒是越来越明显。江旭心中了然,“子渊兄从未来过此处吧,在这里住着的都是这京里的可怜人,难得一瓦栖身,这周围环境也是爱莫能助。”说着他的声音难免有点低落,各人的同情在这个时代总显得过于微薄。
透过车帘往外望去,窄窄的巷子边黑黢黢的,不知道是留了多久的陈年污渍,许是再也擦不出了。泥水混着许多不可言状之物浑浊一片,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之下,有不少似是人形的杂物躺在墙角一动不动。
发觉赵稷的不解与好奇,江旭苦笑,“这是城中的乞丐,只是数着熬日子,感觉自己走不动就随便找一个墙角等死。子渊兄,我们往外走走吧。”
他言语说着抱歉,双眸却是熠熠生辉,点亮了这脏污的小巷,让人心底也无端升起无数的勇气。
赵稷哑然失笑,“旭之何必如此,为兄要是在意这些,也不会跟你到此处了。”
说话间,马车停下了,福乐在外面低声提醒,“公子,我们到了。”
面前是一处极大的破败院子,看得出此间的主人日日努力打扫,也抵不过岁月无情,墙脚飞檐虽无蛛网,但处处只见残破。
院墙坍塌地有点不像话,屋顶的瓦片也是稀稀拉拉。之前江旭说的瓦片吹飞了一些可见仍是低估了。他找的泥瓦匠已经在院里开工了,慈幼院里面的半大小子争着给泥瓦匠打下手,在这小院里倒是显出别样的生机来。
一个老婆子急忙迎出来,“江公子,您又来了,今年多亏您常常照料,不然去年雪落,这日子也不晓得怎么过。”
不过走了几步,赵稷崭新的鞋子上已沾满污泥,江旭也是如此,他却浑然不觉。这个人,站在满是污泥之中,倒是比任何亭台楼阁都适宜,他倒是第一次感同身受何谓出淤泥而不染,古时君子之风当如是。
赵稷夜不由勾了勾嘴角,眼角忽然瞥到角落里有几个怯生生的身影藏着,目光不由得停留了一瞬。
老婆子急忙把自己的手在衣裳了擦了又擦,解释着,“这位公子,见谅见谅,这慈幼院又脏又破,这些小的一年到头也洗不了一次澡,看您气度不凡,又怕过来熏着贵人。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藏在墙边最外面的那个小姑娘,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脸上满是天真,眸中却盛满茫然,身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嶙峋的骨骼苦苦支撑着相较而言过大头颅,显出几分怪异。
一时赵稷心中有些酸楚,来到这个时代虽突然,但他真要这样一辈子庸庸碌碌,糊弄一生吗?那这再来一次的机会是否太过浪费了一些。
那边老婆子已经张罗把午食端出来,只有糠混着野菜并一些麦子罢了。赵稷甚至还在里面看见了一些石子。所有的孩子都后面乖乖排队等着,止不住地咽口水。每人的分量很少很少,两口就喝没了,吃完的孩子还在珍惜地舔着碗底。
“黎妈妈,之前送的米面已经吃完了吗?”江旭关切道。
黎婆子粗糙到双手在围裙上重重地擦了几下,也没见她的双手和衣物更干净一些。“江公子,这不是前几日又收了十几个女娃娃,还小的很,那些精细点的都留给这些小的。我们反正大了,囫囵着也能活。往后还不晓得如何,总要节省些。”
“这样不行的。”江旭很快做了决定,“黎妈妈,你听我的,我让双林现在再买些米面,你给孩子们多添点,现在正是饭量大的时候,这么点儿量,这么够呢。”
江旭毫不犹豫地把整个钱袋子都给了双林,吩咐他速去速回。
“福乐,你架着马车跟双林一起去一趟,记得多买点。”福乐也不多话,跟着双林后头九出发了。
这边江旭左右看看,试着去帮着做些自己能做的。院子里很快忙活开了。买粮,上瓦,修屋子……福乐带着的银子还真不算少,有了钱,什么事情都快起来了。
众人忙忙碌碌一下午,粗粗将屋子翻新了一遍,至少每个孩子都能住在不漏风不漏雨的屋子里,今日海加了一餐饭,倒是不用再做饿梦了。
又是夕阳西下,马车在青石板上晃晃悠悠,江旭看着车外一条条巷弄里面穿出的烟火气,由衷地感慨道,“盛世好啊,我至少还能帮他们做些什么。”
一个想法闯入他的脑海,让赵稷忍不住脱口而出,“江旭,你入仕为了什么?”
“为了天下太平,为这天下再无饿殍遍地。”江旭的声音有些轻却格外坚定,夕阳照耀在他的双眼中,赵稷却在里面看见山河湖海,他一时竟有些痴了。
若是把他的目标当成自己的目标也许正是适宜。赵稷听到自己这样回答,“好,你的愿景,我知晓了,定会让你心想事成。”
江旭倒是哑然失笑,“子渊兄,你这口气可真大的很,也不知道你是哪家教养的子弟,能夸下这等海口。”
“天生地养,钟灵毓秀。”
“那我拭目以待了。”江旭并未将这句诺言放在心中,虽是萍水相逢,与顾兄才见两面,却也觉得他是可交之人。
他们仍然是在澄楼道别,一个向着胡同,继续苦读,一个朝着皇宫,前往朝堂。
也是,来着朝代虽非我本意,但这天下兴亡,总归与他休戚与共,若能让这世道好一些,他辛劳些也是无妨。
只是回了宫,摆在他面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怎么赚钱呢?若要解决国库空虚问题,节流不如开源,虽然老套,但还是懂一点小技巧。感谢之前年少爱做梦时,开玩笑地和同学研究,若是一朝穿越,可以靠什么发家致富。
第一桶金或许可从敕造处开始,身为皇家奢侈品制造工厂,总是与别的地方有着与众不同的巧思。
不过一刻钟,福喜就带着安监办到了,并着他们最为满意的几个物件儿,玻璃瓶,碗,笔洗……各种形制,颜色造型不一。
福喜一件件上前介绍着,“陛下,这是这个月新出的样式,烧了十来窑才出了这几件,件件都是精品。”
赵稷一样样看过去,最后那个笔洗倒是让他停留了良久,造型古朴,颜色近乎于无,只在底下浮了一抹淡绿,取的是雨过天青的意头。
“朕看这些玻璃,现在敕造处能烧出接近透明色,若是能烧的再大一点,倒是可以给我这寝殿换换窗子,亮堂些。”
安监办连忙上前回话,“启禀陛下,透明色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烧出来的,若想要大些,齐整些,尚还需要些时日。”
赵稷状似无意地提到,“朕听闻你们烧玻璃的时候,往里头加不同的东西,玻璃就能显出不同的颜色来。这无色透明玻璃,莫不是你们往里面加的东西不对?朕从旁处听说,烧制时添些火碱,石灰,倒是容易出透明色。”
“陛下若是听说,那肯定确有其事,臣这就让工匠们回去试。”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闻弦歌而知雅意,“朕从私库里给你拨些,谁第一个造出朕满意的玻璃,朕赏他一千两银子。参与者人人有赏。”
“臣领命。”安监办忙不迭退出去,想着既然工匠中已经有人能烧出这个色,大小左不过稍微调整,重金之下,不日必定有结果。心中倒是有些庆幸,还好陛下不像之前想一出是一出,要给什么公子烧些独一无二五彩斑斓的物件。
寝殿里极静,赵稷独自思索着,现在把玻璃弄了出来,再遣人出海或是塞外寻些高产良种,这不见饿殍遍地的目前就算是完成了大半。
至于两岸一直决堤一事,堵不如疏,若是乡野田间多建些水渠,因势利导,这水患其实也不难平,只一点,这中间耗费的银钱又该从何而来呢?
不过,修筑沟渠一事隶属工部,这事情就交给工部去操心。决定不过是片刻,赵稷就吩咐福乐去荣安阁宣常弘化。
藏富于国不如藏富于民,这沟渠独靠朝廷一己之力修建,终其一生能够落实究竟有限,若是换个思路,让他们为自己的田地修建,朝廷只需要拿出少部分做表率,其余便水到渠成了。
常弘化是个建筑痴,平素除了公务就是在家里画画图纸,有时还上手搭个模型。这次跟着福乐匆匆而来,还不忘带上自己研究的城墙模型。
“陛下,国库捉襟见肘,可防备蛮族的城楼不能补修复,臣最近一直在研究如何让城墙修建费用再少些。可无论怎么算,这支出都不能再少了。”常尚书匆匆行个礼便忙不迭说道。
这些天奏章批下来,赵稷最喜欢这位老大人的奏章,条理清晰不说,一句废话也没有,实实在在写到了他的心坎上。
“既然无法节流,那索性就不要节省,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建造的城墙足够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