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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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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下,整座小楼安静异常。此时,楼内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活人,一个死人。
雪再度下了起来,从门外刮进的风越来越大。
风吹到人的身上,人不动,衣衫和钗环却被纷纷吹动。玉环玉佩两两相撞,堂内便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正是这阵声音惊醒了陆小凤。他缓慢地迈动步子,来到了少女的身边。
鱼小痴枕着胳膊睡在桌面上,只露出了一半的侧脸。明亮的月光从窗间投下来,却吝惜于照拂到她的身上。
月色无情,堂内,一半是幽冷的月明,一半是泛着暖意的烛火光辉。烛火笼罩着少女,却只能止步于她外间的衣裙。再暖的烛火,也温暖不了一个死人。
走近后,从少女身上传来的血腥气打碎了陆小凤的最后一丝侥幸。少女面庞如玉,发间的珍珠散发着朦胧的光辉。陆小凤的视线怔怔地停留在那珠子上。他今日滴酒未沾,却好像已经醉了。
不久前,他们还在房中闲话。可她骗过了他。若是他方才能够拉住她,这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方才拉住人的那只手,忽然疼得厉害。
*
一个长六尺,宽三尺,深三尺又十五寸的长坑,两个拳头大小的雪球,一块写了名字的长方形的木板,这些就是全部了。
陆小凤去了鱼小痴的房间,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房间内,女孩的个人物品一件也没有。柜子中,抽屉中,俱是空空荡荡。如果不是床榻上凌乱的被褥,说这里面从未住过人,陆小凤也是相信的。
房间内唯一多出来的东西,是一个放在窗边的雪球。陆小凤一眼就看出,这是他捏出来的雪鱼。
雪鱼中的戒指,是他随性为之,也是对这楼里人的试探。
取出戒指后,雪鱼本应该碎掉。但看得出来,它的主人又竭力修补了一下,只不过是手艺有限,才让它成这么了个不伦不类的样子。如果这东西不是陆小凤捏出来的,恐怕他也只会把它当成一团普通的雪。
陆小凤又去了自己的房间,在他的窗边,也有一个雪球。
鱼小痴虽然替他关上了窗,但在那之前,从缝隙中进来的雪花已经覆盖上了窗边的小鸡。原本还有几分样子的小鸡此刻也变成了一个看不出形状的雪球。
这两团雪,就这么摆在少女的脸旁,和少女一起,被泥泞的黄土和污浊的雪水一点点覆盖。
肮脏的泥土落到少女脸上时,陆小凤控制不住地想跳下去替她拂去,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原本,他还想要拆下门板为鱼小痴打一副棺材。但他寻遍楼里,也没找到任何锤子,钉子之类的东西,于是只能作罢。
少女生前,衣食住行,皆是不凡。仔细想想,如今这样实在是有些寒酸。
可最后,雪地上,还是多了一座新坟。
在坟前饮了一壶酒,陆小凤转身走入了风雪中。他已经把小楼摸了一个遍,小楼里,没有任何的异常。现在,他正要把这片雪地一寸寸的翻过来。
陆小凤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截止到现在,他仍旧什么收获也没有。若是从前,他此时难免会急躁,但现在,他好像突然有了无穷无尽的耐心。饥饿,寒冷,失败,都不能再使他的情绪发生变化。
走着走着,陆小凤突然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他足尖轻点,嗖地一下飞掠过去。一座悬崖横在了他的面前。悬崖的对面,也是一座悬崖。
连接了这两座悬崖的,是一座栈桥。一座先前被截断了的栈桥。现在,它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踏过这座桥,他就能离开。
但几乎是瞬间,陆小凤转身便飞掠离开。
他给自己了一个理由。一个挖开坟墓的理由。少女一辈子都被困在那座楼里,她生前,陆小凤没能带她离开。但至少死后,她可以离开这里了。
陆小凤的速度很快,但两个时辰过去,与陆小凤对望的,还是这一片冰天雪地。
陆小凤望着眼前的空地,只觉得陷入了一场巨大而又荒诞的梦魇。在他面前的这个位置,本应该有一座新坟和两层高的小楼。
但现在,坟墓和小楼,一起消失了。
*
春去秋又来,姑苏城外的秋叶,又一次染上了深红。这一年的陆小凤,仍旧还是老样子,麻烦缠身,朋友遍地。
细数他今年遇到的麻烦事,桩桩离奇,件件不凡,但没有哪一件能让他像现在这样,惊掉了下巴。
他的老朋友西门吹雪,今年第五次离开了山庄。他的目标极其明确,陆小凤!
西门吹雪其人,一年最多只有四次会离开山庄。他外出四次,都是为了杀人。倒在他剑下的,都是穷凶极恶之人。
但今年,事情有所不同。
今年对陆小凤而言,是快活的一年。从前,主动来找陆小凤的,往往只有麻烦事。但今年,却多了许多慕名而来的陌生人。他们有时是三三两两结伴而来,有时是孤身一人前来。最后,陆小凤与他们都成为了朋友。
每来这么一个人,陆小凤心中的得意便会多上一分。有人不远万里地来找他,却只是为了交他这个朋友,难道这还不值得他得意吗?
陆小凤不知道的是,他本来还能得意更多次,但更多的人,都倒在了来找他的路上。
《武侠:狼人杀》中,一部作品便是一个游戏服。一个游戏服里,又有数量不明的游戏区。在一号区里死去的玩家会永久销号,只能在二号区里重新开始。一个区里,只有一万个游戏账号的容量。
一万人,听起来数量很多。但如果投放到游戏地图里,一个大型城市的人口数量就能达到一百五十万人以上。
再加上,狼人杀三人即可成团。一旦游戏系统检测到同一区域内有超过三人数量的玩家,游戏便会自动开团。玩家可以拒绝,但一个月内,玩家的拒绝次数不可以超过三次。而在游戏中死去的人,也会在这个区永久销号。同时,游戏的玩家保护机制,仅仅只在狼人杀开始时才会生效。狼人杀没成团前,玩家们一切只能靠自己。
一万个人中,除去游戏党,风景党,基建党,练武党等,再除去去找花满楼,西门吹雪,叶孤城等人的玩家,坚持不懈满区追着陆小凤跑的,数量虽然有,但不多。
倒不是陆小凤的人气低,实在是,他简直太能跑了!
今天,他的位置坐标还在杭州,几天后,他便跑去了大理。玩家们在找他的路上,要么因为没钱而逐步加入丐帮,要么晕车晕马而始终在赶来的路上。但更多的,还是折戟沉沙在了劫道,人口拐卖,地主家的傻儿子等种种突发事件的身上。
能活着到他面前的,都是真爱中的真爱!这样的真爱粉吹出来的彩虹屁,当然让陆小凤一整年都处在快活中。
今年,是陆小凤快活的一年,是花满楼无奈的一年,是西门吹雪愤怒的一年。
今年,花满楼的小楼南来北往地接待了不少客人。
每一位客人来到他的小楼,都会对他的花大加赞赏。
这些客人们念头通达,第一位来的客人,被花满楼引为知己。他临走时,花满楼送了他一盆自己的花。第二位客人,依旧被花满楼引为知己,她走时,对被花满楼送花一事尤为执着,故而,她也得了一盆花。第三位,第四位,第五位……
秋天到了,花满楼的小楼秃了。
今年的西门吹雪,依旧接受到了很多邀战。他年少成名,至今日,早已成为江湖上的一道标杆。初入江湖的年轻人,大都对他放过厥词,夸过海口。等到他们在江湖沉浮几年,再想起当初的自己,他们便恨不得回去掐死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幸好,西门吹雪的目光,始终都放在更高,更远的地方,从来不曾落在他们的身上。
此后的每一年,茶馆中,依旧不乏对西门吹雪下战书的年轻人。这些人一旦开口,整个茶馆便会瞬间安静下来。江湖老人们常以鄙夷,不屑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这些年轻人。但在这目光的背后,多少过来人的心酸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也只有他们自己能体味。
至于那些混在其中,连一丝武功也没有,身上一点江湖风霜都没沾染的家伙们,根本引不起他们的丝毫注意。最多,也就是多看几眼他们的脸。
但是,大方向走不通,总有玩家另辟蹊径。
万梅山庄的地址没在原著中出现不要紧,他们还有陆小凤。于是,在陆小凤面前出现的,又多了一批人。
今年的西门吹雪,收到了好几封信。
第一封来信的人,在其中用绚烂而又文采斐然的语句对他的剑术和人品进行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狂吹。江湖上的人,不论武功高低,都是有一份傲气存在心间的。哪怕是落败于他人,他们也至多道一声佩服,久仰。在西门吹雪身上,事情又有几分不同,败在他手下的人,都成为了死人。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再加上,他一年只出四次门,这种大风大浪他实在是没见过。西门吹雪的心情很复杂。
事情的转机在最后几句话上,信的主人直言,自己也在研习剑术。在最后,他附上了自己对剑之一道的理解。从利剑,软剑,再到重剑,木剑,无剑。
于是今年,西门吹雪多了个笔友。
陆小凤带来的第二封信,是一封决战的邀请函。西门吹雪去了,人杀了,他沉着脸回来了。
约他比剑的人,毫无武功。在他不屑动手时,那人却一脸的高深莫测,问:“你知道无敌是多么的寂寞吗?你知道武功臻至化境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寂寞一词打动了他,男人镇静的姿态令他开始思考所谓的臻至化境。于是他拔了剑。一剑过去,男人血溅三尺高。
男人的脸上,挂在满足的微笑。
山顶上,一阵冷风吹过。西门吹雪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
第三封信,还是邀请函,西门吹雪还是去了。无他,信上写,不来你就不是个男人。西门吹雪是个男人,西门吹雪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侮辱。
于是,他去了。
他在城中最有名的妓院沐浴,四个名妓正在服侍他。她们为他梳头,修剪指甲,奉上茶水。
问题就出在茶水上,其中被下了迷药。
西门吹雪很轻易地就揪出了下药的人,下药的是妓/女小雁。小雁不仅是妓/女,还是那个给西门吹雪下决战书的人。
在看出小雁毫无武功后,西门吹雪有了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在西门吹雪不相信一个毫无武功的弱女子竟然会主动给他下药并试图逼问出她的主子时,小雁突然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大喊,“因为我喜欢你!”
对,约你决战是喜欢你,给你下药是因为太喜欢你。绝不是因为她想趁着西门吹雪昏迷,拍几张不可描述的个人写真挂到网上卖。
西门吹雪没说,陆小凤也不知道,他最后究竟如何处理了那个女孩子。
但至此,今年的四次出门次数西门吹雪已经用光。
第一次赴约回来,因为陆小凤也并不知其中内情,西门吹雪没有迁怒。第二次赴约回来,因为陆小凤是他朋友,西门吹雪依旧没有迁怒。但第三次赴约回来后,西门吹雪朝陆小凤杀去。
第三封信的主人,在约定的地方放了西门吹雪的鸽子。
陆小凤默了默鼻子,“所以你是来找我算账的?”
西门吹雪脸色如霜,“不。”
陆小凤又问,“那你是想知道是谁给你寄了那封信?”
西门吹雪点头。
陆小凤:“这事情有古怪,他一丝武功也没有,怎么会给你下战书。”
西门吹雪的脸彻底冷了下来,若说刚才的他,只是一层薄霜,那现在的他,已经称得上是冰冻三尺。
西门吹雪说出了他的故事。
陆小凤笑倒:“那姑娘怎么会认为一点迷药就能把你药倒。”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着他,道:“那药隐蔽,你若中了招我一点也不奇怪。”
陆小凤又笑,“如果能有姑娘这么喜欢我,我就是中招又如何?”
西门吹雪脸上的冰霜散了些许,“果然是陆小凤会说的话。”
陆小凤又笑,问那药的药效。
西门吹雪:“中药者,先失去意识两个半时辰,后身体麻痹两个半时辰。”
陆小凤敛了笑。
西门吹雪的话带来了一场风雪,在这一瞬间,过去的时间失去了意义,他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寒冬。
那栋小楼,那个谜题,他已经在心底埋葬了很多年。但当风雪袭来时,他最先想起的,还是他从雪中归来时,那个倚在门边,笑着说“等他”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