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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三十四 一日三秋&三十五 天涯有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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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一日三秋
不二淑子每天六点起床,准备便宜的早餐及便当,用脑过度的丈夫,身体平衡而且注意皮肤保养的女儿,两个正在长身体且运动量不小的儿子都需要兼顾到保证营养均衡。
早餐和下午茶都是让人愉快的工作,但是,最近她在这个时间段走神的时间很多,点心放在烤炉定时后,有大量的时间可以用来思考。
她确实很惊讶次子在感情上的的选择,保持了长久的读书习惯,在婚后依旧没有改变,三个孩子成长时也一直关注着教育心理,但是,她现在更关心的是次子的状况。
仍然记得一周前被父亲赶出去的周助被送回的情况,听到门铃响后周助很轻地说了一声:“妈妈,是我。”立刻按下电动门的开关,然后走到了玄关。此时听到了在电话听筒中那个沉稳的声音轻轻地说:“自己保重,不要让伯父生气。”
周助无奈地笑着说:“要让他不生气,我可能不要说话比较好。”对方沉默了,最后低声叹气。在开门之前听到周助几乎哽咽的声音让她想怀疑自己的耳朵,只听他说:“你也……保重。”嗯的回答声基本掩盖在开门的声音中。淑子打开门,暖色的灯光此刻却觉得有点刺眼。门外凸出的围墙边,周助紧紧地攒成另一个挺拔身影的手,不愿放开却不得不抽身。
转过头看了眼母亲,再长久地注视着向母亲行礼的人,直到叫手冢的男孩扶着他的肩,送到门口,并向他道别,他都没有回头,手握得极紧,似乎只要一松开,便会立刻改变意志。
他微僵地走进了客厅。
签好字的休学申请在第二天就送到了青学的教导中心,从那之后,她忽而发现自己儿子原本一直挂在唇边的时而亲切温顺,时而灵慧狡黠的微笑,特别的珍贵起来,因为它出现的频率在直线下滑。
不二吃着碗中的粥,家里每天的早餐都不一样,母亲精心准备地营养均衡的早餐是十分科学而丰富的,但可惜的是,如此精致的早餐,在全家到齐的情况下,几乎被浪费。现在唯一有心情品尝各色美味的,只有自己那个与众不同的姐姐了。裕太难得地经常性回家,因为自己的事别扭的弟弟也操了不少心,姐姐曾经很大方地说:“你也曾经担心的不得了,偶尔也要换一下。”至今,全家也不知道他是很早便知道实情而且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这个不小的隐瞒恐怕使一向直率的他为难了不少。
抬头看到父亲快速地吃着早餐,他终于叹了口气,为了躲着可能在用餐时才能聚在一起的他,这样可不是好事。抬起头来说;“为了您的胃着想,还是吃慢点吧。”说完他站了起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
行礼后上楼回房,留下其余的人在看过只动了少许的食物后,一致不满地看向不二家的家长,早餐陷入难以挽回的沉默。
不二和树知道,周助很乖。顺从地接受了安排,将手机交出,房间的电话分机和电脑全部撤掉,除了一台电视,一切可能与外界通联的东西全部被封杀。如果需要学习资料,则写好后交给母亲与姐姐,请她们代购或从网上查询后打印给他。对于这些安排,他没有多说一个字。甚至担心自己吃得太快对胃不好而推迟他早餐的时间。
只是,周助没有屈服,他没说一个字,同时也表明,拒绝说出放弃。
纵使这样,没有次子的早餐餐桌,让人感到格外的冷清,他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助那种对家人独一无二的温柔是不可替代的。即使在坚持他自己爱情上选择的同时,他依旧顾及着家中其他人。忽然发现,看似懒散和周助,为家中费心的事,一点也没有亚于细心的由美子,只是太不露痕迹,反而让人忘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冥思苦想,想不出一个办法和理由去使儿子放弃。该说的已经说到头了,无论双方怎么申诉也只是白费口舌,没有办法让对方放弃。父子各自坚持自己的执念,不肯让步。
有时他也在想,不肯让步的也许是自己,可是他也觉得自己没错,但是周助能说是有错么?无论从哪一点看,他喜欢的人都无可挑剔,如果双方任何一方是女孩的话,他当然举双手赞成。但现在的情况于情于理都没有可说的下去的地方。
只是,觉得温顺的儿子,实在有几份可怜。儿子会有这样的情况,都该怨到那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手冢国光。虽然他没有拐周助私奔,虽然是个年青有为的青年,但,如果没有他的出现,周助就不会这样。
夜夜百转千回的考虑,最后,总是习惯性地化为莫名的迁怒。
他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青学已经打入了八强。也许,今年,也会摘得桂冠。只是,不知网球部怎样?学校怎样?他,怎样?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在这种情况下,在同一个城市里,形成遥远的距离,造成别离。
想知道,他是怎样面对每一个一个选手;想知道,他是怎样在练习;想知道,他每天每时都在做些什么。但自己看不到、听不到、也无从知道,题解不知道何时才会是尽头。突然就焦躁起来,恍然为何从古至今,对待叛逆的子女,父母无一例外地会用“关押”政策,这种寂寞,这种猜测,这种无望地等待,会消耗一个人的意志,磨掉一个人的眷恋。最终,不是被这个小小的空间压迫窒息,就是完全的没有斗志,真正的顺服。
他相信手冢,也相信自己,但是,爱情的基础,不是只有互相的信任。我们要用言语、用表情、用肢体来确保这个信任可以牢靠。而他现在只有空空的四壁。呐,手冢,你说过会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可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没有同意由美子姐占卜的提议,也没有同意裕太代传纸条的意愿。他现在纯以意志在坚持。想让父亲明白,自己的坚持,选择都是正确的。为了收获,我们必然要付出,而且要有耐心地等待冬雪、春华、夏雨,然后是,秋实。
深吸一口气,平复焦躁的不安,打开电视,收看新闻。习惯性地先看国际新闻后转到体育新闻。在看到第一条时,不由怔愣,电视中,用了两分半钟介绍甫归国的网球新手、本届全日赛冠军的手冢光国,终于定下签约的赞助集团。与上界冠军神久木期满的紫堂家少董事长,在新上任后,以雷庭之势签下炙手可热的明日之星。
看着电视中手冢有礼地避开热情的女性FANS,简短地回答记者提问,在闪光灯下依旧面无表情的样子,方才的焦虑全部消失。唇边的笑容难以抑制,用这种方式知会遥远的恋人,是做为公众人物的特权么?相较之下,自己并没有这样的特权。
浅浅的笑容渐渐变淡。关了电视后,坐到书桌前,既然已经答应以更好的姿态去见他。就不要松懈吧。这样想着,翻开书,按下铅笔,继续自己要学习的内容。
心理却无论如何都很空,不能改变!
紫堂岚慢慢地喝着茶,优雅地对着手冢摇摇头:“真没想到你竟然也会这种事。”
“那是你还不了解。”办公桌后的迹部放下笔,一副本大爷可是看透一切的表情。紫堂笑而不答。
迹部豪华地实习办公室里,手冢半侧着身,站在落地窗前。闻言偏过头,静静地说:“有人说娱乐新闻是一把双刃剑,需要适应。”它可以用来消灭自己的对手,也可以用来毁灭自己。
“能做的,本大爷都做了。你自己看着办。”他可是公私分明。
实际上与手冢签约的是紫堂与迹部的联手。原本不用这么费力,但两个人都看好手冢日后的发展,在争议不下的情况下,索性私下签了一下协议,紫堂财团成为手冢的经济人;而迹部财团对于手冢做的代言有优先权。毕竟紫堂以做媒体为主,而迹部接触的更多的实业。考虑到日后可能要面对的情况,紫堂更擅长“玩转”新闻,而不是压下报道。
手冢点点头:“我明白。”不用言谢,否则华丽的迹部会生气,这是与他认识的人都知道的事情。身边屈指可数的几位私交不错的人中,最爽快的人,最不坦白。
要保护自己的感情,必要的心思是一定要下的。这个时候,定时看新闻的不二应该会收到自己的信息。
我的思念,你感受到了吗?
三十五天涯有穷
一个月的时间到底可以长成什么样子,不二现在很有体会。当炎炎的夏日在几场秋雨后渐渐消散时,他甚感遗憾地错过了最后一次与大家共同面对劲敌,共同捧起奖杯的机会。当裕太皱着眉将刻着收录了青学最后一役的DVD丢在他床上时,他看着那反光的盒子,最终,拾起来,收进了抽屉。
晚餐时,裕太轻声问:“老哥,你看了吗?”
他抬头:“没有。”在裕太错愕的眼神中补了一句:“不太想看。”朋友,恋人,都不在,谁与他共尝那种胜利的喜悦。与风景不同,比赛参杂了太多人的感情,一个人,感受不到。他微笑地对着仍旧有些不解的弟弟说:“谢谢你,YUTA,等我有心情的时候,会看的。”
淑子听到这句话,盛汤的勺顿了一下,心中有些酸。有时候,真想问问自己在做些什么?带给了这个孩子什么?不去接触丈夫的眼神,她低头不不语。
不二沉默地吃饭,有多少次,他都想说些什么来结束这一切,想直接与父亲摊牌。他知道拖下去,只会让这种气氛延长,可是更明白,这个时候只会让事情不能挽回。他们都在拖。等对方疲惫之时,贯彻自己的意志。现在只能看谁的意志更为坚强,也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让对方理解,给对方台阶。
并不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只是看能做到的事情有多少。
不得不说,他在刻最感谢的,是在这段时间中一直是神情自若的姐姐。不二不知道,这个姐姐用塔罗牌知道了多少。但是她那种对自己略为偏向的态度让他着实有一种踏实感。
在这件事情过了很久之后,不二曾经好奇地问过姐姐是不是用占卜预知了什么,由美子只是眼神狡黠地说:“我可没问SYUSUKE想知道的问题。”她只是问会不会失去自己的弟弟。答案,很好。
此时,还不知道姐姐到底占卜了什么的不二,只是一点点挨过这种与过去两次离别不同的特别时刻。
在日历上每划过一天,不二就更期待一些。国际赛区即将来临,他将看到手冢步入国际网坛。见证恋人一个特别的转折时刻,就储藏到了赛末点,令人激昂。可惜,不能在赛场上,但这一记得完全让人不能错过。
十月的上旬,在日本举行的网球国际赛拉开了帷幕。虽然不是什么瞩目的大型赛,但隶属于积分系统中的一赛,仍是吸引了不少名将。为期八天的比赛,男单将在近百人选出冠军。
虽然不能看到比赛的直播,但新闻还是详尽地报道了每一场的重点和精彩时刻。
在比赛的第五天,手冢遇上了越前。比手冢更早加入国际职业网坛,排名已是不低。仍有些张狂的少年,用明显尊敬的表情向已成为对手的昔日队长致意时,一定谋杀了不少记者的菲林。
托着腮,看着新闻中的播报,看手冢以7-5,4-6,7-6,最终仍是赢过了越前。最后一个抢七局追到74-72。这样的盛况,在亚州区的赛事上,算是比较见吧。对方还是美网中盛名累累的热点小将。这下越前一点板着脸回家苦练了,想到小学弟那种不服所的表情,不二就十分想笑。
好想,与你一起感受场上那种炙烈的空气,迎接你凯旋后依旧淡定的身姿,平复你从场上下来后激越的呼吸,感受你通过拥抱传达的没有外露的情绪。可是,你只身一个人离开赛场,我寂然地守着这间屋子。压抑着快要难以克制的冲动,坚守着底线为未来争取。
只是,欠缺令人坚强的鼓舞,就仿佛要上场时,回头看不到那个沉稳的身影,温和的眼神,心就会徬徨,就会不安。
虽然非常可惜地在进四强进受阻,但初出茅庐已打入第五名已经引起了网球界的注意。在短期内采访是不会少了。手冢在从俱乐部里出来后,看到蠢蠢欲动的记者,真得有点想皱眉。还好,这种境况比起前几日已是减弱不少。淡然地应对看到他围过来的记者,迂回地避开有关个人的问题。直到一个记者突然问:“TUZUKA选手,对于初次比赛就赢得第五名,有什么特别的话想对什么人说么?”
看到这次报道是第二天的早间新闻,因为突然下起的秋雨而顾着关窗的几人都没有避开这条新闻,还没来得及转台已经由他播出来。
正拉住客厅窗户的不二手中一顿,慢慢地转过身来,那种错愕后微期待的微笑,让想抓起摇控器换台的不二和树没来由地停在当地,一起回头看那个纵使面对媒体依旧安之若素的青年若有所思地转过头来,在沉思后,微转身正对着摄影机,静静地说:“如果一定要回答,确实想对一个人说一句话。”顿了一下,眼神瞬间针对性地柔和下来,接着说了一句让媒体和大多观看的人错愕而不知所云的言辞:“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不二不自知地抬起手,不可置信地捂上唇,眼中瞬间清亮却泫然的神彩让家人惊讶和不忍。电视中的新闻已经换到下一条,不二却仍沉浸在那低级的语调中。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蕙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他想说的最后两句吧: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若不能与你在一起,我宁愿终此一生,独自默默地承受这种永失吾爱的忧伤。
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为什么要承受这种孤独的忧伤?难以排解的寂寞,我可以感受的到无论在电视里你看上去是如此地意气风发,多么地淡然处之,可是,那种寂寞从眉间,从眼底,从转身行立之间渗了出来。我如此熟悉那种感觉,因为,我现在忍受着同样的感觉。
转身带着黯然的微笑看向父亲,唇微张却一时说不出什么。不二和树不去对上儿子的眼睛,拿起钥匙,准备出门。在与儿子擦肩而过时,听到周助几近乞求的声音:“爸……”他几乎是夺门而逃。
放开握紧的手,不二低下头,扯出一个微笑,慢慢转身看向母亲:“对不起,我想静一静。”在得到默许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淑子将所有的窗关好后,叹息,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欢乐之时,近两个月的时光快若飞梭;但此刻,每分钟都慢得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每个时间齿轮的转动。
雨突如其来地下了两天。
最先感受到不对的仍是由美子。弟弟由于心情沉郁,昨天一天没有下来吃饭情有可原。但在裕太回家后周末的早晨竟然仍在房间中便十分地不对。
敲门后扔没有任何回答,旋开未上锁的把手,不由大吃一惊。显然将仙人掌移到一边的柜子上后,没有关窗便对着强劲且带来降温的大雨对了一天。没有关上的窗使房间积了些雨水,而周助只穿着单薄的衬衣,靠在正对着的房间中央的摇椅上昏睡着。白晰地脸上浮着不正常的红晕,手覆上去,即刻感到惊人的热度,由美子立刻焦急起来。
这件事,到底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将周助送到医院后详细的检查确定只是受风引起的发热,幸好不有引起肺炎但仍是很严重。听到医生不悦地问怎么照顾的,这个孩子怎么这么瘦。由美子在安排完病房后,在门外准备与父亲好好谈谈。
此时,听到一个雍雅地声音问:“请问不二周助是在这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