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乌梅》京棘

1、楔子

　　秋深了。叶子飘落在院子里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絮絮的一堆，没人打扫，闲闲地积摞在一起。
　　风飒飒。
　　雕花窗外吊着的那盏被风吹得摇晃的桔灯在冷夜里散发着一小缕暖黄色的光，草梗编的灯绳摩擦着屋檐的木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月亮堂堂，跳过门堂，
　　门堂高，打把刀，
　　刀已快，切切菜，
　　菜已青，买只钉，
　　钉已锈，买只牛，
　　牛已凶，买面弓，
　　弓已烂，买只篮，
　　上面装青菜，下面装鸡蛋……”

　　夜凉如水，冷冷地泻了一地。
　　微暗的屋里烛光摇曳，女子淡淡地重复着童谣哄床上的孩子入睡，那带着南方口音的话语像来自山涧的溪流，一下一下的打着拍子。锦被里的孩子只有三岁大而已，细细的眉，眼睫垂下形成了小小的扇子状的阴影。女子爱怜地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把他身上穿着的绛紫色绣有牡丹的小袄子拉了拉、扯平，随后起身放下了蚊帐，才缓缓踏着碎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灌木丛在风声中“沙沙”作响，仿佛奇异的呜咽声。
　　“怎么样？妥了？”掖着声音的问题从树后飘出来。女子从容地自外掩上门，转身轻慢地走下台阶，说话间就像嚼糯米一样，软软的：“小九睡下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良久的沉默后，对方从树后扔出一个黑色的小包袱，道：“给你的。他让我转告你，这是最后一样东西了，最后一样了。”
　　“最后一样？”女子抬手轻松地接住了包袱，重复了一遍那人说的话。
　　“是的。他说这是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了。”风忽然大起来，树后人的声音也模糊起来了。
　　女子的脸上一时间表现出来的欢喜、疑惑、伤心、愤怒，竟如走马灯般。狠狠跺了一下脚后，她解开了手里的黑色包袱。
　　里面是一把匕首。
　　匕刃上蜿蜒盘旋着繁复的牡丹花纹，在月光下闪着冷冷的银光，水般的粼滟。
　　“呓……”伴着低低的惊呼声，女子哽咽了一下，继而脸上绽出了花一般的笑靥，“……好……好……足够了……这足够了……嗬……”她伸出白皙柔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匕刃，一点点地用力，指尖破出一抹腥红，顺着匕身上的花纹流下，像用笔勾勒出的牡丹花胚……
　　四周如死般寂静。躲在树后的人没有再说话，似乎已经走了。
　　风，仍在夜里潜行着，发出低低的呜咽声，陡然带着一缕香气，愈飘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