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有芷兮澧有兰》独孤长影

7、柔妃

　　“殿下，您进来半晌了怎么也不说话？”孙柔看着慕琰，自从他进来后，接了奉上的茶盏，便有一搭没一搭的用盖子撇开浮茶，但就是不曾饮一口。

　　慕琰放下茶盏，“本王只不过担心你腹中的孩儿，怕有些人再使些腌臜手段伤害到你们母子。”

　　孙柔无限爱怜地抚了抚隆起的小腹，“有殿下庇护，我们母子二人定会无恙。”她忽然抬头一笑，“妾身虽然足不出户，但也听说了昨日之事，程妹妹心肠柔善，又足智多谋，倒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

　　慕琰忍不住又将她的罪状数落一番，“本王看她是无法无天，狂悖无礼，狡猾无度才对。”

　　孙柔闻言，笑意不减，“那之前殿下说程妹妹一直装伤重未愈，还打着为殿下送礼的名头出门却为自己购置一番，昨日还和丫鬟们一起推牌九，还调侃殿下出去喝花酒不待见殿下，时不时还要和殿下理论几句……妾身倒觉得程妹妹可爱得紧，倒很想与她结识一番。”

　　慕琰口上道：“本来芷兰苑已经被她折腾得乱七八糟了，本王怕到时她又将温雅苑闹得天翻地覆，到时本王就是要求得一处安宁之所恐怕也难了。”

　　孙柔知道，他这便是准了自己与程沅往来了。

　　她身边的小灵和小篱已经被送了回来，慕琰一走，她便马上遣小篱去请程沅。

　　程沅一进温雅苑，便见满苑中随处可见兰花兰草。兰是空谷幽放、君子所爱之物，慕琰宠爱柔妃，想必她也是个兰心蕙质之人。一想起被她弄得鸡飞狗跳的芷兰苑，两厢一对比，这里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更可见主人慧心巧思。

　　程沅进到房内见到孙柔时，她手中正缝制着小孩子的衣裳。她容貌虽不是绝色，但整个人优柔娴雅，身后的日光打在她身上，越发显得这位孕中女子身上耀眼的母性光辉。

　　她上前福身行礼，轻声唤了一句，“柔妃姐姐。”

　　孙柔抬头见是她来了，忙停了手中的针黹，招呼她在身侧坐下，“程妹妹来了啊，快请坐。小灵，赶快奉茶。对了，再准备些小点心，我要与妹妹多说说话。”

　　程沅心中一暖，之前在府中只有小昭真心待她，她以为这偌大的王府处处是算计，可在这温雅苑内还有一位这样的芝兰之人。

　　孙柔一眼便看到程沅额上缠的一道白纱，关切地道：“妹妹头上的伤还没好吗？”

　　程沅无意骗她，顺势摘下，将白纱绕在指尖缠弄把玩，“姐姐，我的伤早就好了，就是想骗骗慕琰而已。”

　　孙柔顿时忍俊不禁，笑道：“像程妹妹这样的慧心可人，王爷他也不早些让我见见，如今倒真是相见恨晚了。”

　　程沅不忘借机捅慕琰一刀，“他总把我当小人提防着，就怕我给他弄些幺蛾子搅乱他的后宅，平日里才不许我过来呢。”

　　“这不怪王爷，是我怕府里的繁文缛节拘了姐妹们，这才让王爷不用让姐妹们日日跑一趟。”

　　程沅点点头，她拿起桌上的小衣和虎头鞋看了看，不禁感叹：“姐姐的手可真是巧啊，不像我拿根针都拿不稳。”

　　孙柔摸了摸衣裳上虎头虎脑的纹样，“我也是整日在府中闲来无事，就只好做做这些手上功夫打发点儿时间了。”

　　不知为何，她说话间明明是笑着的，但眉宇间似乎总透着一股化不开的哀愁。她身怀六甲，又是慕琰府中最受宠的女人，难道是因为慕琰塞进来一个又一个侧妃、媵妾，还要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缘故？

　　对于男人的花心，程沅想安慰安慰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道：“柔妃姐姐只要安心养胎诞下孩子，之后便能成为弘宁王府正妃。”反正男人是靠不住的，好好培养孩子才是正经事，等他长大成人承袭爵位，母凭子贵将来也能安稳地把日子过下去不是？
　　至于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口。

　　孙柔听了摇了摇头，“正妃需皇上钦点，我无心于此。而且王爷他待我很好，我此生已别无所求。”

　　程沅不得不感叹孙柔的一片痴情，只望她不要对慕琰陷得太深才好。

　　这段时日，程沅时常去温雅苑看望孙柔，陪她说话解闷。

　　这日，她带着小昭倒腾了许久的麻薯芋圆终于有些卖相了，她盛出两碗，底下是热呼呼的红糖水打底，小昭急不可耐地舀起一颗胖乎乎的芋圆塞进嘴里，感叹道：“真软真糯啊，小昭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程沅眉眼也弯成了两道月牙，“下面的麻薯更软更糯呢，还能拉出丝来，你尝尝。在我们那儿，还没有哪个美少女能拒绝得了这糯叽叽的麻薯芋圆呢。”说着，她又盛出一碗装进了食盒。

　　小昭促狭地笑道：“没想到娘娘您还能想着给王爷送去一碗，王爷真是有口福……”

　　程沅忙打断她的幻想，“那个招蜂引蝶拈花惹草的臭男人还不配吃我下厨做的东西，除非我要往里面给他下泻药，让他拉个三天三夜出不了王府大门。”

　　她盖好食盒盖子，看小昭还目瞪口呆愣在原地，忙戳了戳她，“走啦，这是我要给柔妃送去的，也请她尝尝。”

　　孙柔尝了以后果然也是赞不绝口，聊着聊着，三言两语间又带上了慕琰，“王爷要是知道妹妹有这份巧思，定然奉若至宝。”

　　程沅听了直摇头，“他爱美人爱权柄不爱美食，他的至宝是姐姐，”她打算提前给孙柔打预防针，“慕琰他满肚子花花肠子，姐姐可千万不要把自己的一颗真心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只管在府中吃好喝好养好身子，安心待产才是，其他的什么男人可千万不要太放在心上，否则总有一天是要被他们伤得透透的。”

　　孙柔笑了笑，看来平时王爷的所作所为让程沅误会颇深，便忙向她解释道：“其实王爷他也并不是那么不堪的人，等妹妹慢慢和王爷多相处些时日，便能更了解他，发现王爷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程沅一听，不对呀，他是你名副其实的丈夫，而自己只是他的挂名媵妾，怎么还让自己去了解慕琰，她不禁感叹，古代女子的心可真大！

　　她不解道：“喜欢一个人不是恨不得他的整个身心都是自己的吗？姐姐你就不介意他身边有这么多女人吗？”

　　孙柔听了却不再多做解释，只是笑而不语。

　　慕琰在书房中翻着书，却无意看书中内容，只是听小昭向他禀报程沅的近况，小昭当然也自动过滤掉了程沅平日里对他的吐槽。

　　小昭禀报完，看慕琰犹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翻动着书页，而挺立在他身侧的文武犹如一截一动不动的木头桩子。

　　她忙道：“王爷，程姑娘确实不像是谁派来的，别说是靠近书房这些禁地了，她就是连搅乱后宅的心思都没有，既然程姑娘她真的只是不小心坠崖失了忆，我们还是早日告知她真相，为她治好失忆症好将她送回吧。”

　　身后的文武觉得他这个妹妹真是缺根筋，虽然王爷让小昭贴身伺候程姑娘，时刻关注着她的动向。先前还只是想让小昭监视她而已，现在的王爷分明就是情不自禁地去关心这芷兰苑中的一举一动了，不然为何要连吃了什么都得一一向他禀告。他看用不了多久他和小昭都不用私下唤她程姑娘，而是要直接唤她娘娘了。

　　慕琰看着小昭一脸忧心如焚的样子，却慵懒地道：“自从程沅去温雅苑看过柔妃后，难得柔妃最近心情很好，本王看不如让程沅再开解开解她，一切等柔妃生产后再说。”

　　小昭只好丧了气。

　　向来只有男人最懂男人，文武已经设想出等柔妃生产后，王爷肯定要说“等柔妃出了月子、等孩子满月、等柔妃……再说”。看来，王爷是打算把程姑娘一直留在府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