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剑与雁翎刀》闲亚

38、（三十八）证据确凿

　　许幼怡当场指认杀人凶手，众人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赫然发现她所指之人，居然是风雷堂之掌门，冯波。

　　众人皆是哗然，这怎么可能？冯波一向以大大咧咧、莽撞散漫的形象示人，任谁也不会将他与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诡计联系在一起。于是质疑声四起，纷纷要求许幼怡拿出证据，否则就是在混淆视听，诬赖好人。

　　此刻冯波表面上镇定自若地看着许幼怡，脸上神色却是阴晴不定。

　　许幼怡微微一笑，大声道：“我敢来指认凶手，自然是有证据的。”

　　她转向宋奇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颇有礼貌地说：“此案始于苍龙派林帮主及一众门人被害，那么就请宋帮主亲自来陈述吧。”

　　宋奇点头，面向众人，神色肃穆道：“其实此前我一直让姜斌、陈永、吴方三人暗中查案，果然发现真相已被掩盖，杀害林中海、段芸两位掌门的人，根本就不是所谓‘魔教妖女’，而是另有其人。”他停顿一下，似乎在等待众人的好奇心被挑起，见议论声逐渐变得大了起来，便不再卖关子，开口道：“证据就隐藏在尸体之中。”

　　说着，陈永吴方二人已经陆续抬上来三具尸体，放在了广场中央，于是所有人都能够看到。待蒙住尸体的白布揭开，众人才意识到，三具尸体分别是林中海、段芸，以及一位面目陌生的男子，看衣着装束，似乎是苍龙派弟子。

　　三具尸体死状相同，都是被人生生砍下头颅，呈现身首异处之状。但有细心的人已经发现了其中奥秘：林中海、段芸二人尸体此前经过防腐处理，已经存放得久了，很明显看出来时间的痕迹，但那苍龙派弟子的尸体却是新鲜的，伤口处的血迹甚至还未干透，估计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时辰以前。

　　这倒是奇怪了，苍龙派弟子除了此刻站在广场上的四人，难道不是都被那妖女屠戮殆尽了么？

　　人们议论纷纷，等待宋奇揭开谜底，只是没有人发现，冯波看见那苍龙派弟子的尸体之后，脸色已经变了。

　　宋奇大声道：“诸位，这三名死者死状相似，显然是出自同一种武功。众人皆知魔教风行刀法威力非凡，然而这几人的颈部断口却并非出自刀法，大家来仔细观察便知。”

　　于是各大门派各自派了一个代表上前仔细查看，果然发现，三具尸体的创口皆有细小不同。

　　林中海和段芸的伤口更整齐些，似乎是被较为锋利的大刀从后颈处猛然砍下，干净利落。但苍龙派弟子的伤口却略显粗糙，显然那武器比较笨重也不甚锋利，所以断口参差不齐，倒像是被斧子剁下来的。

　　然而有一点却很明显，这三个人的致命伤口都是出自同种武功，从断口的位置、切面的形状以及一击致命的威力来看，致使三人瞬间身首异处并死亡的，应该是一模一样的招数，也就是说是一种武功中的同一招。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三人被杀的招数是同一招，所用武器却不同，死亡时间也不一样呢？杀害他们的凶手，究竟是同一个人，还是不同的人呢？

　　宋奇给出了答案：“道理很简单，因为杀死这三个人的招数，根本就不是刀法，而是斧头！”

　　他此言一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冯波，因为武林中擅使斧头的武功心法，只有冯氏父子一家！

　　难道说，真是冯波冯红父子二人杀了林中海、段芸乃至苍龙派门下弟子？那么这位刚刚被杀死的弟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冯波冷笑：“这证据说明不了什么，那妖女也可用此方法杀人，她说不定早就藏了一把斧头，就为了嫁祸于我。”

　　姜斌正色道：“此言差矣，段芸道长被害那天，很多人都见过许幼怡施展风行刀法，并无从脖颈后处杀人的一招，就算是杀招，也多是在人身前挥刀。退一万步讲，就算她当真有意使用这种姿势，别忘了，她只是一个瘦弱女子，绝不可能拥有一刀砍下成年人头颅的力量。”他停顿一下，总结道，“所以，能够用这种方法杀人的，一定是身材壮硕的成年男子！”

　　他这段话显然已经说服了很多人，有人频频点头：“没错，一个女子绝不可能拥有这么大的力量，也没有身高优势，可以从人的后颈处一刀将头砍下来。”但也有人持怀疑论：“会不会是那妖女雇了一个身材强壮的杀手，帮她做了这些杀人的事呢？”有人仔细分析：“林中海倒是有可能，但段芸死亡那天，山庄中只有正派侠客和那妖女，若是妖女没有杀人，那一定就是正派中的某个人杀的了。”有人摇头道：“物证倒也说得过去，但没有可靠人证，总归还是差了点意思，不好决断啊。”

　　姜斌不动神色地听着人们议论，脸上露出笃定笑容，开口道：“人证，我们自然也是有的。”

　　说着，陈永和吴方合力推出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竟然是冯红。

　　冯波看见冯红，立刻脸色变了，愤怒大叫：“你们怎么可以对武林同道做出此种绑架之事？简直就像土匪一样！”

　　姜斌冷笑：“绑架的事，难道你没做过吗？”

　　冯波的声音小了一点，似乎有些心虚：“什么绑架？我不知道。”

　　他话音未落，冯红身上却掉下来一个面具。许幼怡和严微看见那面具，皆神色大惊，严微道：“绑架我的人，就是戴着这样的面具！”许幼怡却喃喃道：“难怪上次看到这面具时觉得如此眼熟。”但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冯红此刻却高声叫唤起来：“父亲救我！”

　　冯波急道：“闭嘴！”看来他确实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但还是晚了一步，因为冯红已经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他们拿嫖丨娼的事要挟我，那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居然在他们的手里，早知道我就不去问道茶室干那事了……”

　　短短三句话，信息量却大得惊人，在场武林正道侠客们不由得目瞪口呆，议论声音越来越大：“问道茶室不是问道居的地盘吗？难道不只是茶室，却在做那种生意？”“才十六岁也下得去手，简直是禽兽！”当然也有人还是抓住了重点：“等等，绑架严微是怎么回事？怎么此前完全没听过？”

　　姜斌见众人的好奇心和义愤心完全被挑了起来，知道目的达到了，便大声将调查出来的真相始末一一讲述，从冯波杀害林中海却留下老胡，杀死段芸之后将血迹抹在许幼怡身上诬陷栽赃，蒙面绑架严微并要挟严宇明让出掌门之位，一直讲到冯红与老胡起了争执，一时冲动将其杀死，于是才有了此刻这具新鲜的尸体。众人听罢，与此前经历种种事件线索相互联系，面上俱显示出恍然大悟之色，纷纷点头道：“如此一看，证据确凿，逻辑链条完整，看来真相的确是这样没错了。”

　　冯波眼见无法反驳，愤恨道：“你们堂堂苍龙派，居然与魔教狼狈为奸，挟持我的儿子，逼迫他说出谎话，就为了栽赃于我，居心为何？该不是想要灭我风雷堂，收割利益，觊觎武林大权？”

　　许幼怡大声道：“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企图么？你一边设计杀死林中海和段芸，逼严宇明退出权力核心，五大派中就这么去了三派；一边又栽赃于我，怕不是为了斩草除根，真是一石二鸟之计，无赖、无耻、无良！”她毫不留情，字字珠玑，骂得冯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冯波眼睛一转，又辩驳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杀了林中海、段芸，那甄善呢，甄善又是谁杀的？只怕你这妖女仍然逃不脱干系！”

　　然而这时人群中却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叫喊：“甄善是我杀的，不必诬陷他人。”

　　众人看去，却发现声音的来源是谢一范身边的那个蒙面女子。

　　谢一范急急地拉住她，小声道：“你疯了吗？你在做什么？”

　　张晚挣脱他的手，轻笑道：“你的雄图大业我可不在乎，我只在乎许幼怡。”说着，便向广场中央大步走去。

　　许幼怡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意识到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对于甄善被杀一事，她始终在逃避面对，因为这事是张晚做的，但她不愿意出卖张晚，更不愿伤害到她。然而冯波骤然提起这事，她内心还是猛然一慌，正不知如何应对，没想到张晚就在现场，竟然还主动站出来，将此事一力承担下来。

　　张晚已走到许幼怡面前，看见她与严微相互搀扶，亲密依偎，不由得还是内心一酸。但这么多天的经历看下来，让她渐渐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严微是真心爱着许幼怡，许幼怡也是真心爱她。两个人情意绵绵，至死不渝，无论遭遇了多少折磨和痛苦，都不会改变对彼此的深爱。那么她张晚又如何自处呢？也许除了黯然退出之外，她还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能够对这对饱受磨难的可怜情侣有一点帮助，当然，主要是对许幼怡能有一点帮助，那么她张晚就是死也甘心了。

　　于是她面对许幼怡，很无谓地笑了笑，口中说出的话却是揶揄：“你看你，就是心太软，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自然是指她与严微之间的感情。

　　许幼怡一脸担忧：“阿晚，你……”

　　张晚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淡淡道：“有些真相我瞒了你许久，是对不起你。今日我会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说完，便转身面对高台上的冯波等人，大声道：“甄善的确是被我杀死，但他死有余辜——这么多年，善人谷究竟干了多少坏事，我想你们不会不知道。”她此处停顿了一下，看众人眼神闪躲，面露惭愧，便猜到其实江湖中人对善人谷所作所为皆有所耳闻，只不过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又没有损害自己利益，便得过且过，也没人真的去伸张正义便是了。于是她冷笑一声，转换话题，又道：“但我今日真正想要揭露的真相，却是二十年前的隐秘。”

　　她一说二十年前，高台上的严宇明、周云沛、冯波三人俱是猛然抬起头来，面露惊恐之色。宋奇在一旁叹了口气，显然他对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也略有耳闻。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二十年前？怎么又扯到二十年前的事了？”“二十年前，那不是五大派联合武林正道门派攻上极乐岛剿灭魔教那一年么？”“都说这妖女是魔教后人，来为二十年前的事寻仇的，说不定真跟二十年前有什么关系。”“真是把我搞糊涂了，一会是林中海，一会是段芸，一会是甄善，一会又是绑架，这怎么把二十年前也扯出来了！”“真是错综复杂，我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些事情是如何串联起来，又是如何成为一个故事的！下一期江湖小报有题材了！”

　　张晚不动声色地听着这些人的话语，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平静地讲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