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剑与雁翎刀》闲亚

3、（三）名门齐聚

　　名剑山庄“聚贤厅”中，群英齐聚，名门正派各路人马悉数来齐，各自列席。

　　苍龙派委居其间，只有区区四个人，显得十分寒酸，又特别可怜。此时宋奇已成为事实意义上的一帮之主，便坐在最前面，努力做出一副神态威严的样子，而姜斌、吴方、陈永则依次坐在后面。

　　陈永年龄最小，是三人中的小师弟，也是第一次走出本部，来到这偌大江湖，参加庄严隆重的武林盛会，于是他特别好奇，伸着脖子四处张望，对每一个门派都饶有兴趣，一直在问东问西。

　　“咱们苍龙派只有四个人，为什么座位这么靠前啊？”陈永面露不解之色。

　　姜斌听见了他的天真问话，但懒得理他。吴方回过头去，耐心地对他解释道：“二十年前，名剑山庄作为领袖，联合问道居、风雷堂、苍龙派和玄凤观，一共五大门派，合力主导对魔教妖人的围剿，使魔教从此覆灭，至今不能为害人间，因此成为武林支柱。如今江湖种种大事，恩怨斡旋、扶正祛邪、惩恶扬善、明辨是非，皆由五大派掌门说了算。咱们苍龙派自然也是其间之中流砥柱。”

　　陈永作恍然大悟状，又道：“名剑山庄我是认得的。”他看向坐在正厅中央的严宇明以及笔直地站在他身后的严微，又问：“二师兄，其他几个门派都是谁啊？”

　　吴方了解这位小师弟性格，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是不会罢休的，便凑近他的耳边，小声道：“你看，坐在严庄主左手的，便是问道居掌门及一众弟子。问道居以书文才华闻名，门下弟子有很多是官府子弟，与官家的关系非常好，实力十分强大，也许仅次于名剑山庄。”

　　陈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周云沛一脸假意笑容地坐在那里，依然轻轻摇着扇子；他的旁边坐了一个年轻人，穿了一身白衣，衣冠楚楚，仪表堂堂，看起来是个翩翩公子。吴方解释道：“他便是周掌门的独子，人称‘玉面公子’的周衡。”周衡此时也摇着一把白色的扇子，看起来与自己的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吴方又道：“坐在严庄主右手的则是玄凤观，掌门段芸，号紫云道长，有一女名为段佩佩。她执掌的道观中多为女性弟子，不过也有少量男性，并不拘于性别，也不限制婚配。”段芸依然是一脸严肃，像是蒙上了一层寒霜。她的身边则坐了一个身带佩剑的妙龄女子，生得肤如凝脂，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只是眼中颇有几分骄纵神色，一看就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娇小姐，显然就是这位紫云道长的女儿。

　　吴方的目光投向四人对面，冯波和冯红二人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形态懒懒散散，风格不拘小节。“风雷堂堂主冯波，以及他的儿子冯红。”吴方说，“风雷堂位于海边，门下弟子多从事水路职业，门风豪迈，行事风格比较粗放。”

　　陈永撇了撇嘴：“我看着风雷堂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冯氏父子二人看起来极不靠谱，怎么能带好一个门派呢？”

　　姜斌一直静静地听着他们谈论，此刻却转过头来，严厉斥道：“不许胡说。风雷堂实力强劲，不容小觑，万万得罪不得。”

　　陈永吐了吐舌头，吴方则笑道：“你不要小看冯波。风雷堂此前的掌门名叫刘向——这种因职业凝聚力而成的门派多具有宗族倾向，一般都是家传武学与世袭掌门，到了冯波这一代，却传给了外姓人，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陈永惊道：“这确实不同寻常，难道他娶了老掌门的女儿么？”

　　吴方摇摇头：“具体细节便不得而知，总之在二十年前剿灭魔教的时候，那支武林联队就是由严宇明、周云沛、段芸、冯波和林中海五人所领导，若不是林中海已死，当今武林大事，依然是牢牢把持在这几个人的手里。”

　　姜斌冷冰冰地甩过来一句：“行了。说得够多了。”陈永和吴方二人便不敢再窃声细语交谈，老老实实地端正坐好。

　　此时严宇明站起身来，走到正厅中央，于是原本吵吵闹闹的江湖中人立刻安静下来，鸦雀无声，屏息静待这位现任武林盟主会说出什么振聋发聩的诤言。

　　严宇明面色肃穆，一开口时，声如洪钟，气势非凡，道：“诸位朋友，此次武林大会本为重选盟主召开，如今却突发意外，这议题不得不变一变了。”他神色一凛，一字一句地说：“魔教妖人重出江湖，苍龙派林中海帮主与一众门人已不幸遇害！”

　　他这话一出口，厅中众人不由得目瞪口呆，惊慌失色，随即一片哗然，议论纷纷，义愤填膺者有之，跃跃欲试者有之，不过大多数人还是面露惊恐之色，仿佛大限已至，危机临头。

　　严宇明再次开口，于是喧闹的人群又重归安静。他大声道：“如今之计，唯有一力团结，上下齐心，共同应对妖人攻势，铲除魔教，替天行道，匡扶正义，除恶务尽！”

　　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不过其中正面应对之声逐渐多了起来。

　　“魔教也没什么好怕的，只要武林中人众志成城，一定能够打倒邪恶！”

　　“就是，二十年前，魔教不都覆灭过一次了吗？这次也一样！”

　　“只要五大派还在，我们就一定是安全的！”

　　这时，宋奇猛然站起身来，向众人一抱拳，面色悲愤，但言语有力，大声道：“诸位兄弟，我苍龙派背负血海深仇，与魔教妖人不共戴天！在下不才，勉强忝任帮主一职。我在此发誓，此生必要报林帮主之仇，让凶手血债血偿，就算战至苍龙派最后一人，也在所不惜！”他说得悲壮，十分具有感染力，令在座武林中人热血沸腾，皆举拳振臂高呼：“铲除魔教！替天行道！匡扶正义！除恶务尽！”

　　这四句口号反反复复喊了很多次，直喊得所有人都面目涨红，兴致亢奋。

　　严宇明见众人情绪都被调动起来，意见也基本取得一致，知道目的达到，便举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对付魔教已成共识，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如何齐心协力完成这一伟业。

　　于是先请冯波上来，详细介绍一番他遭遇魔教妖女时的情形，毕竟当下曾与妖女打过照面的人中只剩下他一个活着。通过冯波绘声绘色的描述，众人得知，此时魔教之众的领头者应该便是冯波口中的那个“妖女”，她不仅偷袭冯波没有得手，更是残忍地杀害了苍龙派林中海及其一众门人。

　　此时正派人士对这“妖女”真实面目一无所知，只是严微曾经追她出去，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红色身影，以及捡到一个写有“许”字的香包。另外可以得知的信息是，妖女手上持有魔教妖刀——雁翎刀，所使刀法便是魔教传世百年的风行刀法。

　　这时，一位年轻少侠突然站起身来，开口道：“所谓除恶务尽，不如借此机会，将江湖近年来冒头的邪派一网打尽，以正风气。”

　　此人相貌英俊，风流倜傥，手中持着一把长剑，此时作义正辞严之状，看起来倒有八分正气凛然。陈永小声问吴方：“他是谁啊？”吴方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君子剑’谢一范，无门无派，是个游历江湖的流浪侠客，以锄强扶弱著称。”陈永看他颇有些油头粉面，便怀疑道：“他真是‘君子’？”吴方摇摇头：“不好说，江湖传闻嘛，都是三分真，七分假。”

　　严宇明看向谢一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谢少侠但说无妨。”

　　谢一范大声说：“西南的虹月宫，西北的七星阁，皆为近年来祸害一方的邪道门派，理应一同铲除。”

　　严宇明略一沉吟，便点点头：“谢少侠说得有理，魔教诡计多端，很可能与其他邪道门派同流合污，与其坐视邪恶力量增长，不如先发制人，除恶在先。不知在座各位朋友意下如何？”他看起来像是在问所有人，目光却投向周云沛——毕竟他是在场门派中除了名剑山庄之外说话最有权威的掌门。

　　周云沛轻咳一声，不慌不忙地说：“其实我也早有此意，虹月宫地处深山，多收留品行不肖、礼节有亏甚至作奸犯科之女子，如今已成藏污纳垢之地。”

　　在他的对面，段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回归了面无表情，什么也没有说。

　　严宇明好像没看见这些，点了点头，又道：“然而七星阁十分神秘，信息甚少，只知近年来武林中的暗杀悬案皆与之有关，应该是个豢养杀手，只认金钱、不认道义的邪恶门派。但其据点、首领、人员等详情皆不得知，很难对付。”

　　这时，周衡突然站起身来，先是优雅地向众人一行礼，手中折扇“唰”地展开，不紧不慢道：“虹月宫之宫主名为岑丽华，有一女名为褚会子，此邪派据说专门针对男人，残害男人，想来这宫主母女必定曾受过男性之苦，我有一计，愿领衔应对此事。”

　　他话音刚落，又一俊俏男子不甘示弱地站了出来：“若是对付女子，怎么能少了我玉刀门的人。”此人一身白衣洁净无瑕，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白皙粉嫩，像是擦了胭脂，说话时声调轻柔，颇有魅力。他旁边亦站了一位沉默男子，长相倒与他有几分相似，只是身材更壮硕些，显得威猛精悍。

　　“是玉刀门的陈双城与白子明。”不等陈永问话，吴方便很自觉地向他解释，“玉刀门对弟子容貌要求极高，门下都是俊俏小生和妙龄美女。陈双城与白子明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陈双城精于毒药，白子明善使飞刀，二人形影不离，珠联璧合，协力对敌时杀伤力非凡。”

　　严宇明又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不如分工行事。魔教妖女由我名剑山庄与苍龙派一同探查，虹月宫则交于问道居与玉刀门，至于七星阁，或许要费些情报收集的工夫，就由玄凤观与风雷堂协力合作处理。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谢一范又站起身来，大声说：“我愿参与追查魔教妖女一事。”

　　严宇明道：“欢迎，稍后可与我名剑山庄、苍龙派共同商议此事。”

　　然而谢一范却摇摇头，傲然道：“我做事，有我自己的方法，不可受他人影响。”说罢便拱手抱拳，道：“我自行查案去也，有线索再通知各位。”话音刚落，竟自顾自地大步流星向外走去，顷刻便不见身影。

　　吴方摇了摇头，道：“此人行事一贯如此，独来独往，颇为自负，不过有些事还真让他单枪匹马干成了。”

　　果然，众人对谢一范此种行径丝毫不奇怪，又继续讨论剿灭魔教及一众邪派的具体计划。

　　末了，三条线的任务基本细分完毕，严宇明准备宣布散会了。不过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是个看起来羸弱瘦削的白面书生。他手中握着一支笔状兵器，脸上显露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道：“若是恶人有意悔改，尽可送到我善人谷，我保证将之彻底感化，不再作恶。”

　　陈永面露惊奇之色：“有这样神奇？”

　　吴方冷笑一声：“他是善人谷谷主，号称‘真大善人’的甄善。据说再邪恶的人进了谷中再出来，一定就会成为好人。其实不过是他的包装洗白之术罢了。”他示意陈永看甄善手中的那笔状武器，解释道：“书生笔，兵器谱上排名靠后，但不要小瞧他的武功。当然此人手中之笔最擅长的还是颠倒黑白。”

　　甄善说完话以后，严宇明见无人再发言，便宣布大会暂时结束，各大门派兵分三路，各自去追查魔教与邪派踪迹，若有消息，再汇集到名剑山庄中来——此处便俨然成为“剿魔”总部。

　　严微替父亲将几大门派众人送至后边房中休息，再回到山庄正堂中时，却看见周云沛、林中海、段芸、宋奇四人皆留下来，与严宇明一起，一共五人，似乎正在商议什么事。严宇明看见严微进来，却板起了脸，冷道：“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严微不明所以，但只得听话地低声应“是”，随后照做出门。她一直站在门外守着，内心感到颇有些不是滋味，又有几分疑惑。自她十六岁以来，父亲有意培养她做接班人，无论与何人商讨何事，都会把她带在身边，既是学习，也是锻炼。对于严宇明和严微来说，父女二人之间没有任何秘密。然而此时父亲与其他四大掌门商讨要事，却偏偏把她拒之门外，倒像是有意防着她了，这又是为何？

　　严微甩了甩脑袋。既然是父亲的要求，那就一定要不打折扣地执行。这是严微二十年来受到的严格教育。父亲自然有父亲的道理，父亲永远是对的。

　　严微在门外足足站了一个半时辰，正堂中的人才开门出来。严宇明自然是神色凝重，周云沛、冯波、段芸脸上也颇有几分愁绪，但宋奇脸上却显得有点神色恍惚，连严微问他是否用膳都没反应过来。安排好众掌门食宿之后，严微来到父亲书房，那是严宇明自己办公的地方——他已经等在那里了。看见严微，他并没有解释此前的行为，只说了一句话：“明天，你去调查那香包。”

　　严微对父亲此种对待的风格早已习惯，便也不多说什么，只点点头，恭恭敬敬地应承一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