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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师父讲故事 ...

  •   前世的大师兄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也知道。
      即便这个幻境足够克制,但幻境起由他,结由他,那便是执念深重,深到生亦由他,亡亦由他。
      头一回换了旁观者的视角,觉得自己还挺可悲的。
      真想给前世的自己一个脑瓜崩,人家也不喜欢你,赶着贴上去什么劲。
      但是到了最后,大师兄或许已不是喜欢的人,而是一种执念,对命运的阴差阳错,颠沛流离的寄托。
      只是人死如灯灭,这盏风灯复燃,不知是喜是悲。
      我还是要阻止门派的惨剧。
      我睁眼想去潜心修道,却发现大师兄枕在我床头。
      我才想起来我们好像撕破脸了。
      虽然大师兄上一世背叛了门派,但是历经那样折磨还要重蹈覆辙的话,那说句实在话,是个人都会看不起他。这也是为什么这一世我没有直接把他踢出山门,大概就是“此子尚可医”。
      但是见到魔修以后我有点不确定,虽然那魔修容貌不及我半分,但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万一旧情复燃了呢?
      我和白云门派大概都不怎么想掺合进两个神仙的你追我赶当中的。
      至于为啥我不伤心,上一世在套话无果的时候,大师兄就算是在我眼前现场扮演了一个夫夫情深,委实把我恶心的不行。伤心劲早就过去了。
      在确定大师兄没有继续倒贴魔头的意思以后,我们之间大概只剩尴尬了。
      结合之前的经历来看,这应该是我和他之间的宿命。
      下次建议月老不只牵姻缘线,再牵一个尴尬线,好让两个仇敌之间也有一点心灵感应。
      毕竟我的宗旨是,砍人脑瓜,不算大恨,让人尴尬,血海深仇。
      我想跨过他来着,但是大师兄实在太敏锐,醒得太快了。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
      没错,是脚踝。
      还好我没有一脚蹬出去,不然他那张俊脸该破相了。
      大师兄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马上松开了这只手,居然还忍着没去洗手。反而来问我怎么样。
      还好,睡个饱,昨天情绪也快被睡没了。
      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记仇也不记悲,就算现在那个魔修站在我眼前,他什么也没做过我也只当他是个普通魔修将他赶下山。
      我特意向他强调了后一句,但还是又补了一句,但是我的账平了,大师兄你有仇怨自己去报。
      又强调了一句,不要牵连门派。
      大师兄没有说话,只是垂了眼眸看着我,像是有些伤心。
      我没管他,打着哈欠去二师兄的有痔之地修炼了。
      这一世和上一世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这根老树枝一开始就缠在了我手上,可能我重生也和它有什么关系。我在修炼的时候也能感受到里面充沛的灵气,顿时欣慰师父老有所成,知道把好东西给我。
      这灵气还会活动,在我修炼的时候指点我。
      就是在探清我修的是什么道的时候,这灵气似乎在空中停顿了很久。
      然后敲了我个脑瓜崩。
      仗着我打不到它,欺人太甚。
      不曾想看到二师兄也鬼鬼祟祟地走进来,还一直扒着岩壁往外面看,最后一个回头,两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对视。
      他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鬼叫。
      然后又自己捂嘴,鬼叫只叫了一半。
      “二师兄?”小师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但是他很显然从来没有来过有痔之地,所以在悬泉飞瀑旁边打转,愣是没有看到飞瀑后边这个掩藏的石穴。
      二师兄捂着嘴后退,撞到了我身上。
      “你作孽——”他又匀出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这种情况很像相公来找偷情的媳妇。
      但是我并不想和二师兄偷情。
      正要把这人推出去,外面又一个清淡的声音响起:“小师弟在此为何?”
      我浑身僵住,缓缓将二师兄手拉开,再用自己的手捂住了嘴。
      二师兄低声说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大师兄听了以后似乎嗯了一声,说很巧,我也是来找四师弟的。
      二师兄十分得意,说此处奇僻,他们就算干瞪眼一下午也找不出来。
      我没忍心告诉他真相。
      脚步声逼近,一张清绝的面孔拨了长瀑露出来,大师兄的眼睛冷冷地在我们身上扫了一个来回,然后是小师弟好奇探头的神情,看到我们,他的脸色明显一沉。
      真是日出西山,头一回看到小师弟生气。
      我杵了杵二师兄,他似乎已经石化了。
      “走不走?”小师弟站在原地挑眉。
      小师弟虽是小师弟,但也不过是因为进门派的时间比较晚,其实和我同岁,差了二师兄两岁,个头窜得也比较快,就比我矮个一点点点点吧。
      比我高半个头的二师兄垂头丧气地被小矮子师弟领走了。
      剩下我和大师兄……
      我闭目打坐,他似乎叹了一口气,也进来,坐在了我旁边打坐。
      我半睁眼,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感觉大师兄的袍角也挨了过来,再挪,再挨。
      撞到石壁上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生生挪了五米。
      老树枝的灵气在打坐的时候辅我,竟然弯弯绕绕在大师兄身上一个圈,盘着不肯下来。
      还蹭我机缘,这忍不了。
      我腾得一下站起来,把那缕委委屈屈的灵气揪回来,有些不耐地看着睁开眼睛的大师兄:“你跟着我干什么?”
      大师兄的眼睫扑朔如蝶翼,他沉默了半晌想开口,却又闭上,然后再开口:“我和那个魔修,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既然是前世的转世,那他应该也知道我喜欢他的事实,更不用说那个胜似明恋的暗恋了,难怪一上来逮着我就说这句,要是换做重生的师父,估计就是解释当初自己为什么背叛了。
      然后把当初我问了几千遍的真相说出来。
      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看出了几分和我有关的意思,皱眉挥了挥手:“与我无关,你们之间的事,自己处理。”
      “听着,师兄。”我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直到他的眼睛跟着我的手指走才开口,“我确实喜欢过你,这点不必否认。”我看到师兄的眼睛颤了颤,想开口又被我打断,“但是经历这么多事以后,要想像从前那样喜欢你,你也知道不可能吧。”
      大师兄好像浑身都在颤抖,他好几次想开口,但是我没有理,继续说:“师兄,师弟确实是傻了一点,但是也不是没有脑子。这些轮回我也不想再受一次,也不知有没有再来一次的机缘,我只想保护门派,仅此而已。”我站起身来,大师兄跌跌撞撞来拉我的袖子,我挥开了他,“至于我们,就翻篇吧。”
      “翻篇吧师兄。”我也很累,有些疲倦地看着他。
      “做简单的师兄弟,我现在想想也觉得很好。”
      本来就是我奢想。
      大师兄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的沉默好像不等于默认。
      我把打坐的地方换到了后山的桃树下,还是很可惜那个有痔之地的,毕竟可以坐听泉瀑之声,还很少有人来打扰。
      就是没想到师父也会来这里打坐。
      很尴尬,头一次不是因为大师兄。
      他似乎对我转性修道很不信任,实不实变出几只蛐蛐在我眼前跳过,想看我会不会跟上去。
      在抓住第十只不小心跳到我脸上的蛐蛐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走到了师父旁边坐下来。
      毕竟师父碰到蜘蛛网都能原地起舞。
      果然安分了很多,就是他的手时不时往座位底下摸,还加了几层防御结界,眼观六路地看有没有漏掉的炮仗。
      在感知到透视决的咒法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转头看他,骂了一声老变态。
      他瞬间松了一口气。
      什么爱好?
      师父不打坐了,好像找到了新乐趣,在我的耳边絮絮叨叨,说要对大师兄好一点,白云门派上下发生的什么事没有他不知道的,说我修炼的太慢,实在是天资愚钝,说我买炮仗的钱全都是从他老人家的钱袋子里掏的居然还敢拿来炸他。
      他居然知道。
      我想说前世发生的事他肯定一桩也没料到,不然怎么能走得这么早。但是刚刚睁眼看到师父那山羊胡,忍不住红了眼眶。
      师父懵了,师父很慌张。
      但是师父还要维持师父的形象,所以他闭着一只眼打坐,另一只眼偷偷来瞟我。因为我在侧面,被我看到了就两个眼睛偷偷轮岗。
      ……并没有更好一点。
      当初是师父把我从那个冷清的小巷里捡回来,那时候我觉得白云门派有温暖的被褥,封闭的门窗,还能单独给我一间屋子,简直是天堂。
      甚至连有没有吃食都没来得及想,只想着能让我安稳地睡一觉,我一定拿命来报答他。
      是他带我认道,带我认字,带我开蒙,小的时候师父有时会看着我发呆,总体上对我还是很不错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有的我都会有,是师父给我做了第一顿饭,那是一碗鱼皮馄饨。
      我和小师弟怎么做,都做不出那碗的味道来。
      但是很快这个老懒鬼就被小师弟养成了一个废人,让他做一碗鱼皮馄饨就像要了他的命。
      我打算乘胜追击,学会撒娇:“师父,我想吃鱼皮馄饨。”
      师父反应迅速,迅速摇头。
      我打算学学小师弟,睁大眼睛鼓起腮帮子撒娇,就看到师父甩了一个道符在我脸上:“急急如律令,妖孽速现形!”
      老不休!
      直到我变出了几十只蛐蛐,师父终于妥协,说鱼皮馄饨也是故人的手艺,时间太长了记不清了。
      确实,我看他好像已经有几百岁了。
      距离我吃第一碗,也快过去了将近十年。
      师父叹了口气说讲个故事补偿我。
      我拒绝,因为他曾经给我讲过愚公补天三过家门而不入。
      他坚持,并且给我下结界,我怀疑他就是布下我和大师兄踩到的第一个幻境的幻境主人,不然怎么都有相同的恶趣味。
      他说正派君子和魔修后人的友谊。
      师父,这个故事传到那些名门正派耳朵里,是要被杀头的。
      他说从前有个英姿飒爽风骨天成姿容如玉温文尔雅惊才风逸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平平无奇的正派君子。
      我说师父知道是您了请继续。
      他说从前有个满腹奸猾口蜜腹剑两面三刀轻言寡信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魔修后人,关键是此人奇丑无比,满脸疹子,可见相由心生,古人诚不欺我。
      我开始怀疑他的话的真实性。
      尤其是这丰富的词汇量,好像是早有准备一样。
      师父说,他们之所以能成为友人,是魔修凭借这张奇丑的脸装作示弱于人,轻易骗取了碧血丹心初出茅庐的正派君子的信任。
      我说那正派君子也蛮好骗的,师父给了我脑门一拳。
      师父补救,说魔修在相处过程中也数次露出马脚,但是正派君子被他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示好给蛊惑,竟是忽略了这些不寻常之处。
      我询问是何等高超的示好之法,师父沉默了一下,捶了捶腿:“竟是一碗碗的鱼皮馄饨!”
      呵,我就知道。
      师父说那时正派有一门被屠,那家小儿身怀秘宝,被一众虎视眈眈的人追杀,正派君子不得已将这小儿藏起,自己身陷囹圄,小儿竟被那魔修骗去绑走。
      魔修夺了秘宝,广告天下魔修,要他们拜服称王。
      我好奇想问那魔修名字,师父低头思考了一下,好像过了这百余年,他也记不清了似的,说叫褚声白。
      褚清褚声白,好家伙,这不是泯灭在正邪一战中的前任魔君吗?
      我说师父你这身份还能结识魔君,是不是应该烧柱高香。
      师父看了我一眼,显然看出了他在我心中凄惨落魄的形象,眼神有点受伤。
      他说后来魔君在围攻之下死了,一同死的还有很多正派道士,众人前去魔宫搜查,没有看见那家小儿,只看见了一具年岁相仿的白骨,即便有什么秘宝,也早被魔君取用了。
      我说他们怎么不搜魔君。
      师父说魔君身死道消,骨肉为业火焚毁,死得很干净。
      一代魔君死了,师父居然不说死得很痛快,却说死得很干净。
      师父,注意用词。
      令人唏嘘,我还想问这和师父你现在混得这么惨有没有关系,师父没有理我。
      我说师父,红颜白骨,人死这么久,还把你骗得这么惨,就不要再惦记了。
      师父提着我的耳朵说哪有惦记。
      我没有再反驳嘴硬的师父,都是类似的道上走过来的人,我不熟悉故事中的人,难道还能不熟悉你的眼神吗?
      这个眼神我已经在昨夜幻境中的我身上看过一遍了。
      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师父不再提吃鱼皮馄饨的要求。
      继续打坐,老树枝里的灵力一浮一浮的,我眼睁睁地看着它飘到了师父的结界上方,对我打坐参悟毫不理会。
      师父像是感受到了,顿时恼羞成怒欲盖弥彰地朝我大吼:“不需要你安慰!”
      谁想安慰你了,老匹夫。
      我尝试收回灵力,但是它就像粘在了结界上,扯成了一个鼻涕形状,我很嫌弃,松开了手。
      师父看看灵力又看看老树枝,垂了眼继续打坐了。
      他收了结界,灵力盘绕在他身边,比照顾我还要细心。
      我倒是没啥感觉,因为这老树枝本身就是师父给我的,当然对他更加亲和。
      但是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来蹭我机缘?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师父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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