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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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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风醒过来的时候,灰蒙蒙的天已经露出了混沌的亮光。他们掩没在看不到边际的接近半米高的荒草丛中,身边是依旧安静着的女孩子,如果不是眼角的血渍、手臂上的划痕、高高肿起的脚踝,曲风会恍惚地产生一种错觉,或许她只是熟睡了而已。
手指小心翼翼地碰触到冰凉的肌肤,一点点擦去她脸上沾着的泥点,看着巴掌大小的脸干净了一些,才很满意地点了下头。
转过身,动作轻缓地将夏花伏在背脊上,对着依旧紧闭双眼的人说:“不会有事的,有我在。”
“嗯....”感到脖颈处纤细的手指动了动,曲风僵硬地站在原地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夏花?”
“嗯...”细微的,像是梦呓,“萧渔....”眼角流出一小滴的泪,顺着她脸的弧度最终没入了他的肌肤。曲风的背忍不住微微颤栗,原来竟是冰凉冰凉的感觉。
远远的,萧渔看着他们走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上,深一脚浅一脚,仿佛有一把鈍滞的刀在一点点由浅入深凌乱地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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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曲风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手上和背部被纯白的绷带严实地裹着,额头上已经凝结起来的疤痕像条蜿蜒爬行着的小蛇,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女人的高跟鞋“嗒嗒”打在素净的地砖上,安玥看了眼亮着红灯写着“手术中”的牌子,又四处张望了下,才坐到他的身旁。
“萧渔呢?”从他离开曲家到现在,手机一直没人接。
曲风侧过半边面无表情的脸,像是没有听明白她的话,就又转回去怔怔得发呆。
“你没事吧?”
摇了摇头,他抽出一只烟吸了口,再吐出一丝一缕的烟雾,看着它们越飘越远一直到没了影子,才又抿起双唇吸下一口。
“小悠呢?”
斟酌了下,安玥才说:“她一会儿就过来。”
扬起一侧的眉毛,曲风“嗤”一声轻轻地笑了下,“我爸找她?”,掐断还在燃着的烟头,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旁边不作声的人,说:“安小姐真是不会说谎。”
安玥只觉得莫名其妙,刚想辩驳,红色的灯光一瞬间变得暗淡,同一时间坐在凳子上的男子也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地看着还戴着口罩的医生,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她怎么样了?”安玥眼看曲风盯着还在慢吞吞摘口罩的医生握紧了拳头,忍不住问出口。
医生怕是没见过表情那么阴冷的家属,一双锐利的眼神盯着你就像嗜血一般,赶紧说:“没什么。”看他的眼色浅淡了几分,才又开口:“手术已经清除了脑部的小块淤血,小腿和脸上的伤没有大问题。”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解开了心里堵着的焦虑,曲风才开了口。
“麻醉过了应该就可以了,不过由于脑部有撞击,所以这两天还要仔细观察下。”看到他轻轻点了下头,便带着几个护士匆匆离开了。
隔着门上小块的玻璃窗,他看到床上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孔,一滴滴液体顺着细长的管子汇入她的身体,怎么就一点气色都没有呢?房间里,成片的窗户外有依旧炽热的阳光,他的手却是冷的没有一丁点儿温度。
安玥站在曲风的右后方,隔了三四步的距离,只能看到他露出的一小片侧脸。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沉默,但他颓然地握着病房把手的神情,却让人觉得是如此隐忍和无奈。这..是错觉吗?想起当初借着与曲悠的一面之缘,和萧渔假扮情侣认识他开始,这个男人从来就是冷漠淡然的,哪怕对着曲悠他也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难得开口说上一句表个态。
当她还在揣摩着眼前的人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回过神迈着坚定的步子,一点一点在走廊里逐渐变得渺小。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处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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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渔那天看着受伤的曲风背着夏花,一直到他们被四处搜寻的曲哲慎手下的人搀扶着上了车,他才启动了路边停泊着的车慢慢开回了家。
和苏玉娟编了个理由交待了两句,就接到了安玥的电话说曲风和夏花都被送到了医院里。搁下电话,在苏玉娟半信半疑的眼神中,又匆匆出了门奔向医院。来来回回,兜了那么大个圈子,当他站在夏花的床边时,终是忍不住牢牢抓紧她另一只手,好像这样才能找回点塌实的感觉。
安玥看见他松开皱了一夜的眉,悄悄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正巧碰上了曲悠。这人倒是没半点晚上魂不守舍的样子,甚至还对她天真地笑了下,点起脚尖瞥了眼病房,说:“洛夏花没事吧?”
看到安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我刚见我哥吓一大跳,整个人包得像个粽子。”
“你见到你哥了?”
“是啊。我从我爸那出来的时候撞上的他。”做了个祈祷的手势,“还好没事,不然我爸的心血就白费了。”
安玥本是走在她前头,突然停住了脚步,问:“什么心血?”
曲悠怕是一时说露了嘴,掩着笑了笑,“我瞎说了玩儿呢。”看了眼满是疑惑的安玥,又随意扯着:“我爸就这一个儿子,可着急呢。”说完勾起她的手,硬是要一起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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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花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片雾蒙蒙的苍白。阖上眼,又试着再睁开,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真切切地躺在这间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
感觉到手指的僵硬,低下头才看见雪白的床单上,一只大手紧紧包住自己的手,它们胶着在一起贴合得密不透风,心底涌出了淡淡的暖意。抬起另一只还扎着针的手,先是指尖碰触到他的发丝,然后小心翼翼地拂过沉睡着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垂下笼罩住带点青灰的皮肤,挺直的鼻梁,微微扬起一点儿弧度的唇角,被午后照进的阳光一层层包裹,放进她记忆的最深处。
萧渔因为一夜没有睡才趴在夏花床边小小打盹,在她抬起手的时候其实已经醒了,可是感觉到一双手柔软地、轻缓地拂过面颊,还是贪婪得不愿睁开眼打破这一切。
就在夏花想要收回手的时候,有一只手飞快地抬起握住她的指尖,因为怕碰到手背上的针他只用了一分力气,却是坚定的、不愿放开的心情。抬起头展开一个明朗的笑颜,“醒了?”
夏花起先是吓了一跳,现在脸上已经浮现出一圈红晕,像是被当场抓住的小偷一样原形暴露,既是羞怯又恼怒他的佯装,只偏过头不声不响。
萧渔笑着起身弯下腰,温柔地注视着闪躲着眼神的人,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凉凉的,柔软的触觉,像羽毛般映在她的肌肤上。夏花看着他,眼中翻腾着薄薄的水汽,哪怕世界尽头也不枉费。
宠溺地刮过她的鼻子,轻斥道:“傻瓜。”,重新替她掖好被子,在放平输液的一只手时,听到她犹如耳语般带着哽咽的声音:“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很多年后,萧渔再细细回忆的时候,还是会为那一刻夏花脸上的眷恋而动容。其实,他没有说,在这之前他从没想过会再看不到她,从认识她开始,他就有一种本能的、笃定的坚信驱使他在这条路上不断追逐和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