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过我爱你》Luna-lulu

32、背影

　　泪眼朦胧中，出租车开走了。

　　明月回到宿舍便一头扎到床上，接着几天都没能起来。也许是站在风口里吹了太久，当晚她就发起高烧，烧了三天，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在校园里遇见于澄，他大惊小怪：“明月，你都瘦成平胸了！失恋啦？”

　　明月瞪他一眼，直觉的想否认，可未张口，一串滚热的眼泪便淌了下来。她狠狠地瞪他：“滚
　　蛋！”大约是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她，于澄吓呆了，居然真的乖乖滚蛋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来短信：“要不你考虑一下我吧？”她抬手回复：“不行。”这次被他的不着调呕的笑了起来，但笑过后，胸口却益发压抑的难受。

　　从那天起，她没有再和宋青文联系过，而他自然也没再理她。周末到了，大家都准备回家，明月有些呆呆的盯着窗口。回家吗？好像也没有别的选项，以往这个时候，她往往已经哼着歌，走在去青文公司的路上。

　　挨挨延延走到公交车站，有人从身后挤过，搡了明月一下，明月不满的回头瞪了一眼，却意外的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看见一个身影。

　　刹那间，她如遭雷击，瞪大眼睛一动不敢动，好像怕这是一场梦，呼口气就要惊散了的：那个背影，她觉得她不会认错，那分明是范晨霏！

　　那是范晨霏！

　　一样的平头，一样的挺拔瘦削，一样微微侧过来时苍白的脸。

　　一瞬间，她面色发白，口干舌燥，看着那个背影心跳加速，艰于呼吸。一瞬间，她几乎抑制不住已经冲到喉咙的尖叫。

　　是他吗？是他吗？明月恨不得立即推开人群跑过去，可腿却像黏在地上似的，沉重的一步也迈不动。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一辆五路公车开来，那个背影随着人流上了车。明月等的是十路，两辆车的站台有段距离，不等她拨开人群挤过去，那辆公车已经启动了。

　　不，不可以。他不能又一次像这样，离开她的视线，离开她的生活。

　　明月赶紧追了上去，她追出了很远，终于汽车停在十字路口的时候，她追上了，用力拍打起车门。

　　司机诧异的看了看这个从车站一直追到这里的姑娘，做手势示意她去等后面的一辆。可是她似乎没看见他的手势，还是不停地拍打着车门，隔着车门，她跑的满头是汗，喘息未定，却是一脸执着。她脸上的焦急和伤感让司机也不禁怔了一怔，最后还是没能下狠心将车开走。

　　车门开了，明月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你是刷卡还是投币？”见她上车后目光狂乱的在车厢里搜寻，却丝毫没有买票的打算，司机忍不住出声问道。

　　车厢里人不多，明月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背影的主人，令她失落的是，那不是他，不是范晨霏，这只是一个有着相似的背影和苍白的面颊，也喜欢穿黑色大衣的年轻人。此刻，这个好看的小伙子正和其他乘客一起，带着一丝好奇，审视着这个非要冲上来的，急促喘息着的，手足无措的女孩。

　　“我说，你去哪儿？到底买不买票？！”司机不耐烦了，带着火气问道。

　　明月这才好像反应了过来，呆呆的从兜里掏出公交卡打了一下，然后在司机的示意中走向车厢。
　　她坐了一站就下了车，开始往回走。刚才一路疾奔，此刻心跳仍未平复下来。三月，北方的风里依然侵透了寒意。她隐隐觉得脸上刺骨的冷，用手一摸，摸到一片潮湿。

　　她不敢相信竟能认错范晨菲的背影。这怎么可能？！也许是始终没有成为走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记忆中最深刻的就是他的背影，那每一次分开都要悄悄回头，直到在视线里再也看不见的背影。

　　“明月，如果范晨霏有一点点喜欢过你，他就不会一走了之……他走了多久了？你却还在这里做梦！”

　　是啊，是啊！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梦！明月蹲下来，把头埋在膝盖上，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放声大哭起来。

　　几天之后就是明月的姨妈的五十大寿，明月刚回家就被明妈拉着逛商场。明月哪还有挑礼物的心情，只想早早完事。她一眼看到金银饰品柜台前貌似人还少些，便一力撺掇妈妈买金饰，高端大气上档次。

　　挤到首饰柜台，售货员正对着旁边另一位带女儿的太太献殷勤：“这款项链太适合您女儿了，蓝宝镶钻，又清新又有气质。”

　　那位太太显然也很中意，但还是说：“不过是国产珠宝，价钱也太贵了些。”

　　售货员听她显然有意，满脸堆了笑：“您是知道我们家的，虽然是国产，但是品质很过关，宝石都是境外引进的，切工不输给蒂凡尼呢。”她说着眼风一转，看到了一边等待的明月母女，却突然惊喜的叫起来：“这位小姐戴的就是我们品牌的项链，您看看效果多好！”

　　刷的一下，几个人都把眼光集中在明月身上，明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们说的是她脖子上的项链，她忙说：“这个是仿的，不是真的。”

　　“不会吧，”那售货员却说：“看亮度和做工……应该是我家的正版啊。”她又看了一眼，客气却坚定的说：“我卖藴品牌的珠宝五六年了，不会认错的。小姐，您介不介意让我看看？”

　　明妈说：“是你自己买的吗？”语气已有些严厉。

　　明月把项链摘下来递过去，小声说：“是别人送的，不过他说了只是仿制的，很便宜的。”

　　那售货员接到手里，只看了一眼，便很笃定的说：“是正品。您看这里有内嵌的铭文防伪的嘛。”她一面指给明月母女看，一面向着另一对母女说：“太太，我们家的首饰，对防伪看的很重的，市面上没有什么仿款，而且每种都是限量，你看这位小姐戴的，现在柜台就没有了。您要是给女儿买了，行家一眼能看出是独树一帜的。”

　　那位太太似乎也很满意，点点头。

　　明妈问售货员：“她这项链卖价多少？”

　　售货员忙把明月的项链递回来，一面说：“和这位太太看中的款式一样，都是五万。”

　　“啊？”明月结结实实的大吃了一惊，脱口而出：“不可能！”

　　明妈的目光恨不得把明月立马扎两个洞，她拖住明月，说：“走！跟我回去说清楚。”

　　一进门，明爸过来打招呼：“回来啦？礼物买到了吗？”明妈甩下包就发作起来：“明月，是我跟你爸说还是你自己和你爸说？”可不等明月回复，她已冲着明月爸叫道：“你女儿在外面干什么，交往什么人，你知道不知道？”

　　明爸不明所以，但听着明妈的语气，直觉不是好事，便也肃颜问道：“怎么回事？你交男朋友了？”

　　“哼！是正经男朋友就好了，学生哪有闲钱买这样的东西？”明妈越说越气，脸涨的通红：“明月！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做不要脸的事情，我宁可打死你！”

　　明爸听不下去，反驳道：“唉唉，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先听听孩子怎么说。”

　　“我说话难听？！”明妈简直要跳脚：“好，我别的不问，你就说，这项链是谁给你买的？”

　　她的目光逼迫着明月，明月半惊半吓，不由自主就脱口而出：“是宋青文。”

　　“宋青文？”明妈愣了下，开始展开对记忆库的搜索：“就是之前老来家里的……”

　　“对，就是之前假期照顾我的宋青文，你也认识的……”明月说：“不过他……”

　　不等她说完，明妈已反应过来：“小宋？哦哦哦，他我当然记得！你们又和好啦？”

　　“不是……”

　　明妈根本没听明月说什么，态度已经一百八十度转弯，一秒前还气得通红的脸转瞬笑得眉眼弯弯：“你这孩子，这又什么不好意思的。恋爱是正常事啊。”接着又对明爸笑：“这孩子，倒是傻人有傻福。”

　　傻人沉默了一秒，再次试图打断：“不是……”

　　倒是明爸此刻还保持着清醒，看了一眼项链，说道：“明月，恋爱爸妈不反对，不过你们都还这么年轻，最好不要收男孩太贵重的礼物。”

　　“你知道什么！”明妈瞪眼：“这说不定是我未来亲家的见面礼，我刚就说，学生哪来这个闲钱！”接着又发号施令：“明远道，咱们也不能小气，赶明儿你女婿过来了，你送一块好表，听见没有？明月，你这几天就让小宋过来一趟，对了，他应该毕业了吧？现在在哪里工作呢？”

　　明月：“……”

　　明爸：“……”

　　明月半敷衍半拖延，总算是把明妈关于宋青文的一万个为什么应付了过去。她关上房门，坐在书桌前。从刚才知道现在，她似乎刚刚从震惊中静下来。

　　她将项链托转在手心，那颗蓝宝石如泪滴一般闪光，刺痛她的眼睛。她怎能一直装作不明白他的心意啊？她怎么能！她偏过头，忍住涌上来的泪水，又一次觉得欠了他那么多。

　　《Shots》广告年鉴的作品选拔过了两轮，成捷广告公司的三支入围广告已经被刷下来了两个，不过老板一直看好的《分享》依然成功过关。复赛时经过再一番修订的作品加上了Anna的名字，业界的承认结合她以前的客户基础，这段时间成功拿下了几个大客户。老板也表现的很高兴，不住口的夸宋青文，还慷慨的长了两级工资给他，并且安排他协助Anna设计新客户的case。工作一多，加班便成了家常便饭。

　　“Jonny，还不走吗？都六点半了？”

　　“怎么走？Anna一会儿还过来给我们开会呢。”

　　“你们小组最近可真不得了，马力全开呀。”

　　“咳，人家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升职加薪指日可待，我们不过是跟着做苦力罢了。”Jonny抱怨。

　　宋青文就坐在旁边，却仿佛没听见似的，放开鼠标揉揉眉心。

　　“Jonny!如果你不愿意做的话，直接给陈总打个辞职报告吧，我明天一早就送去给他特批。”Anna一边说，一边怒冲冲的走了过来。

　　“Anna，你这就没意思了，我随口说两句，也值得你上纲上线的？”Jonny连忙换了一副脸色说道。

　　“你们聊，我先走了。”一直静静在一旁做事的宋青文突然长身而起，冲着几人点点头，摘下眼镜。

　　“Kevin，你是什么意思？该不会你也要给我难堪吧？”Anna拧着细眉，眼睛里闪着不快。

　　“王姐，我的部分已经做完了，估计你们今天看一下再加上文案的初稿，也就到下班时间了，我留不留下影响不大。”宋青文客客气气说完，不等Anna反应，还是收拾东西离开了。

　　迎面一阵寒风吹来，晕黄的街灯下，几片落叶翩然起舞。宋青文禁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这座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原来不是刻意寻找的话，要见到一个人是那么不容易。他信步走着，前两天和刘尚博的对话又闪回到脑海中。

　　“你想好了？”

　　“是，”刘尚博毫不犹豫的回答：“每个人都这么问我，我爸妈，宿舍兄弟，你，甚至还有我们家属院的小妹妹，我还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想的？我肯定要跟李雨星去她去的地方，男人迁就女朋友不是天经地义吗？”

　　宋青文看着刘尚博看了半晌，浅笑了一下：“曾经有人说欣赏你的潇洒，其实你只是简单吧。”他说着又摇了摇头：“可能就是简单才不简单。”

　　刘尚博审视了宋青文一眼，也摇头笑道：“老宋，好久没见了，我觉得你有些和以前不一样，不过我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宋青文停下脚步，路灯将他的影子投在街上，清晰而孤独。仰头望，城市的夜空弥漫烟尘，星星几乎是不可见的。小王子说，因为某颗星球上有他的玫瑰花，所以他爱上了那颗星球。他也这样觉得，因为她，这座没有家的城市竟也让他时常觉得温暖。他也觉得自己变了，变得不像从前那样有原则，变得心软。宋青文叹了口气，再次裹紧大衣，也许是因为心变得柔软，所以更难抵御这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