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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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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JOY和叶扬没有接到警局的传讯,却迎来了一位陌生人的来访。
“冒昧打搅了。我是草那枫先生的辩护律师,有些事情想向两位了解一下。”来人开门见山说明了身份和来意。
“辩护律师?他……”叶扬跳了起来,回头望着JOY一脸的不敢置信:“你……告了他……□□?”
“你……”JOY礼貌的微笑措手不及地僵住。顿了顿,对客人抱歉地笑笑,无奈而困顿的。再拉过叶扬:“坐好,不许再多口。”
安顿好叶扬,JOY望着客人,提出疑问:“是草那树的案件吗?据我所知,警方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对枫提出起诉。”
“本来是这样的。可是昨天我的当事人草那枫先生到警局投案自首,自承为杀人凶手。”
“……”叶扬又要按耐不住,JOY淡淡地看她一眼,她只好硬生生地把满腹的问咽了回去。
JOY的眉头轻蹙:“但……这样立案也还嫌仓促。”
“是。可是他的弟弟草那云先生已经提出起诉,而到‘画王’找线索的警察也无功而返。本来只要拿到案发当晚的监控录象,事情就能真相大白了,但巧合的是,刚好那天的监控程序出了问题,关于那天你们在‘画王’的录象是一片空白的。草那二兄弟与大哥素来不和且还纠缠了草那集团庞大家业的继承权。那么,我当事人草那枫先生也有了足够的杀人动机。情况极为不利。”
叶扬不能开口,急得满脸通红,JOY习惯地安抚她:“叶扬,不急,事情并没有那么坏,还有我们啊,我们是目击证人。”
“对。”律师接过话:“所以我想请你们把当时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我想你们都愿意帮助他。”
“好的。”JOY点头,开始叙述:“当时枫和他弟弟扭打在一起,但没多久便被拉开了,后来草那树实在纠缠得太厉害,叶扬就……想把他踢开,然后我没能把他拉住,于是他掉了下去。”
听完,律师情绪高昂起来了:“这么说,我当事人并没有杀人,甚至连误杀都是不存在的。”
“是的。”
“你能把当时的情形说得更详细一点吗?比如说,你们扭打的原因、争执的过程?”律师追问。
“这个……”JOY略略迟疑了一下,头发自自然然的低了低,似乎在冥想,掠在两边的刘海便轻拂过眉,黑发下的双目清醇、柔和、沉静,看不见情绪,“我记不清了。”他说。
律师有点失望,便说:“再好好回想一下好吗?我还会和你们联系的。十五号开庭,请你们务必到场为草那枫先生作证好吗?”
“当然。”
JOY送走律师,回身“解封”叶扬:“叶扬,想说什么吗?”
叶扬抬头看他,清澄澄的目光:“JOY,我到很清楚地记得那天的事,包括他们争吵的每一句话。”
JOY也迎着她的目光,可惜投出去的目光却是虚的,飘呀飘,始终落不到实处:“是吗?”他说。
“是。”叶扬固执地看着他,目光中渐渐有了茫然和悲伤:“可是东条和枫都请我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叶扬,别这样。”JOY拥过叶扬,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下巴抵着她的黑发,柔声说:“如果你想,你可以;如果不,还有我。相信我,我会为枫作证的。你是外国人,我会为你找个理由让你不需要出庭的。叶扬,你是无辜的,不要牵扯进去啊。”
于是十五号早上,JOY和叶扬一同出门。JOY说:“叶扬,自己在外面吃中午饭,然后多买点菜回来,我想,枫回来时会很饿了。”
叶扬郑重其事地再三嘱咐一翻,便开开心心的与JOY分手了。
下午四点多,叶扬拎了大包小包食物往家走,远远看见了家门前徘徊的律师,叶扬便腾出手来大力招手:“律师——”快快乐乐地冲到了跟前:“他们呢?没有一起回来吗?”
律师不说什么,只抬起头,让叶扬看清他脸上压不住的失望和愤怒。
叶扬的心萧瑟了几下,怯生生地问:“怎么了?我们输了吗?”
“跟我去医院吧。”律师这样说。
第二天叶扬很晚才从医院回来,门还是关着的,叶扬也不进去,她在台阶上坐下,等着。看着那熟悉的“本田”驶过来,JOY急急地下车,走近。后面还跟了东条。叶扬一直没有说话、没有动,连目光,也化为石雕。
“你……去哪儿了?我……很担心你。”JOY有点无措地轻声问。
叶扬仍是动也不动。
“我……叶扬,我到的时候,审讯已经结束了。因为……我出了车祸。”JOY看叶扬的目光只缓缓地扫了一眼完好无缺的车身,他便语无伦次了:“是我撞了人,然后被缠住,怎么也摆脱不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说不下去了——自己都无法信服的理由,可是他却那么固执地希望叶扬能相信。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的目光甚至是哀肯的,他慢慢地半跪到叶扬面前,捧着她冰凉的手,说:“叶扬,请你相信我,我也想救枫的。”
他们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谁也没有动。直到叶扬倔强冷硬的表情止不住大滴大滴的泪打在JOY的手上。她终于开口说话:“我刚从医院回来。枫,自杀,被救了回来。我在那里陪他。”
JOY的脸自始至终都纸一样苍白,眼睛有一刻是睁大的,随即又重重地闭上了,长长的睫毛也是倦怠的、脆弱的、忧伤的,也是……残忍地拒绝的。
叶扬却忽然不肯放过他似的:“他如果一开始就想死,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去投什么假案,快快自杀留封遗书就可以爱成全谁就成全谁!可是他没有。他想让我们去救他啊,他想看我们会不会去救他,他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不去救他……”叶扬终于崩溃地放声大哭。
东条上前抱起她想让她平静下来。
JOY就跪在那里,还要低下去、低下去,一直低到尘埃里。
好久,叶扬止住了哭声,可身子兀自颤抖,她继续说:“我陪着他,不知如何安慰他,便也给他讲狼外婆的故事,讲赤木社长和草那先生亡命天涯,可是,你知道吗,这个故事居然与他的故事是吻合的。”
这时JOY也已平静下来,缓缓地抬起了头,平静如水的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悲怆。叶扬的心也慢慢地平定下来了,她说:“我只是不明白,赤木的身份如何能瞒天过海变成了东条。”
“是娜拉跪着求枫,说她深爱东条,求他成全。说父亲不会让她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异国人,她求枫不要对任何人提及东条与他一起从中国来寻亲的身世。枫那么痛苦,对这些又怎么会有心情去深究?而他对赤木、草那两家的恩怨也不甚明了,所以,甚至连他,也不知道东条其实是赤木家的孩子。”
“然后?”叶扬试探地问,并不期待他真的答。
可JOY苦笑着,仍是这样耐心地答她,像……以前她对他提的每一个繁琐而普通的问题一样。
“没有想到娜拉会自杀,原计划是娜拉会跟枫私奔,没有人死亡。我已经被逐出家门,那么继承权会顺理成章地落到娜拉名义上的丈夫东条手里。没有人知道东条是赤木家的子孙,所以‘画王’的版权便不再从属草那集团。”
叶扬的目光是直而空茫的,她打着抖,说:“草那树那会儿说了娜拉结婚三年仍为处子之身,如果公开了,人们势必要质疑娜拉和东条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所以最有力的证据,那个监控录象带会变空白……”叶扬看着东条JOY回避的眼,心一点一点地冷下去,冷彻心肺:“一切都只是为‘画王’摆脱草那集团的筹码吗?用温情、爱情、甚至色情,对拥有草那集团继承权的三兄弟,你们赤木家的人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地围剿。难道……从来没有感情例外、也没有感情意外吗?”
“叶扬,不、不是的,不会的,枫,我真的想救他,没有什么能让我牺牲他……”JOY小声地辩解否认。
但叶扬的目光是空的,穿越过他投向茫茫的夜:“我也这样想啊,可是律师说三天后就终审,我们的证词已经失去了第一效应,再无多大参考价值了。”她的目光真切了点,真切的是眼眸里裹着的一层泪光:“第一,我们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救他?你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这是理由啊,我怎么能责怪你?我不也一样么?我也没有,因为……因为东条君拜托了我。我……那么爱他,不能拒绝他的。这,就是我的理由,比你的更不堪呢。”
东条听着如此直白的剖白,有点窘,有点感动,目光便有点尴尬地回避其他人,但那两个人眼中是没有他的,他有点骚动的心平定了下来,但又隐隐的有点失落。
叶扬的双眸在泪的冲洗下晶莹如星,投影到JOY同样清幽的眼眸里。“JOY,是这样吗?枫不是第一的,所以我们为了第一放弃了他。”
是这样吗?那一刻,JOY的眼中点点光亮有韵律地闪烁着,透明、晶亮、幻美、璀璨,他轻轻地用纤长的掌合在她幼嫩的脸,温柔地说:“不是的。枫,不需要是第一,他是我们不可割舍的一部分,我们,永远也不会放弃他,叶扬,你要对我有信心啊,我,真的很需要你的信心,你不可以对我失去信心的。这样,我,会很难过,你懂吗?”
叶扬错愕地睁着大眼睛,JOY还在以她不可抵挡的温柔和魅力对她低低絮语:“就像我,我从来不可能怀疑你会放弃我和枫,你说过,而且也一直这样,你会保护我们。不是吗?”
叶扬的心一下子涨满了,她是打不死的蟑螂啊!信心、勇气什么的又迅速归位了,她想大笑,泪却流了下来。
她想,JOY的美丽和温柔是无处不在的,但他极美的花火只会在某个瞬间不经意地出现,快得——不让任何人甚至他自己把握住,但却足以照亮每一段风化了的风高月黑的野径,也丰盈了每一处回忆的伤。所以,这一刻,她惟有合上眼,昂起头,迎上他轻轻地印到她额头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