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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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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洛在马上坐了很久,忽然被冷风惊醒才想起自己应该下马进府。他已经到丞相府门口了……可是他是怎么回到了丞相府的已经不记得了。
左相早就在大厅里候着水洛了,一看见儿子沉着脸回来,心就咯噔一下。不知道今日子白这一趟是好还是坏。
“子白?……”
……本王早就知道子白这一个人了,四年前我领旨迁京来黄驸马冲撞了托木可儿的马车……托木可儿就是那次被撞伤以为自己不久人世便告知本王,她只当本王是哥哥,她心里有一个和尚。那个和尚心里也有她,只是他们已经无法拥有对方,唯一可以奉献的就是自己的心……
……本王打算亲自惩罚黄驸马的,却被子白抢先了一步。而后我发现子白这么一个正直得有些可爱的人,比起朝中那些大臣们着实可爱得多。或许本王就是被子白那恨不能亲自行刑的表情所吸引了……
……本王为了自己的博爱还惩罚了自己。我罚自己一年不能见你……
……可偏偏本王想你想的厉害,所以偷望过你几次……
……我与托木可儿这些年就像兄妹一样亲密……
……本王心里早就有了你——你放心,本王不会勉强你的……我,应该多等等的,可是……
……听说吏部尚书有意将自己的千金许给你……
……子白……子白……
水洛惊醒得坐起来。在梦里都能听见王爷的声音,都能感受到王爷的体温,似乎……他舔了舔唇。
王爷说的他都不知道,可王爷也有不知道的地方。
王爷迁至京都时,京官朝见,他看见过王爷。远远地看见王爷,那个被百姓拥戴的王爷只觉得跟皇帝一样,是天生站在高处的贵人。可是——
那日随他父亲左丞相去王爷府里,他并不是第一次见王爷却是头一次那么近地看见王爷。在外人传的说法中,王爷应该是笑便能显威的人。可是他却没看见那些威风的地方。他第一次看见的就是王爷摔得个狗啃泥的样子。而后又看见,王爷红着眼眶要父亲扶的样子。
水洛微微笑了。笑了之后又愣住了,笑容在盛开一半消隐下去。
今日一直到吃饭的时候都是很好的,就是因为听了王府大管家的话为王爷在心里打抱不平时喝多了点。王爷也喝多了。所以才会抱着他,说了那些话?
水洛仰头看着帐幔悠悠地叹了一声。他总是不能灵活地想事情,所以并不明白吏部尚书跟他谈起自己的女儿是打算将女儿许配给他。可是,这些又怎么为王爷知的呢?
这一夜,正直的水洛,转辗难眠。
过了些日子,薄云王亲自将水洛的衣服送到了丞相府。说来也巧,“恰巧”是官员休日又值府衙无事水洛在府之时。
左相诧异地看着薄云王。
薄云王嘶哑着声音坚持要亲自将衣物交给水洛之手。
水洛来到一厅外,远远地就瞥见了薄云王的身姿。他不由感叹了一声,那边明明一个倚玉般的男子,却偏偏好那断袖之癖。想起自己被薄云王压在竹榻上,任由他上下其手时就忍不住脸红。要非如此,衣裳也不会破;要非衣裳破了发出撕裂的声音,王爷也不会住手。真要是再继续发生什么……
水洛走到一厅里。他躬身作揖道:“下官叩见王爷。”
薄云王咳了咳,用他那几乎不能讲话的嗓子道着歉:“……本王……酒后无德……污了水大人……”
水洛听着几乎不成音的嗓音忍不住抬头看着薄云王。那个人却偏生微笑着看着他。
“污了水大人的……衣裳,本王真的很愧疚……本王……酒后无德,无德……”薄云王重复了几遍无德,把个水洛弄得脸通红,他又不能当着父亲的面大吼。其实他真的想大吼着让这个重复着无德的王爷不要再这样重复着,似乎是一次又一次地被羞辱。这种被羞辱的同时心里偏生又出现了另一种情愫。思忖。思忖着这些日子里他是怎么过的,怎么嗓子越来越严重的……
思忖完,他又责骂自己,如此不就像动情了一般。
水洛忽然有一种,自己被自己欺骗的感觉。
他却不敢多想,生怕想下去的结果很坏。
左相在王爷与自己的儿子之间看着,最终目光停留在儿子红彤的耳朵上。就像儿子颈项上平添出来的红,在左相的心里也平添出几分不详之感。
自那之后,薄云王没有主动地来找过水洛,也没有主动地邀请水洛做什么,更没有强迫着水洛做什么。换句话说,自打丞相府送过衣裳之后,水洛就再没看过薄云王。
这么长时间的冷静时间让水洛想了很多。他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却总会在闲余时间里想起那一日二人合奏的事情,回想起来就像梦一样的空荡飘渺。就像周公梦蝶,不知自己梦蝶还是蝶梦到了自己。
依水洛的官职能见到薄云王爷的可能性非常小。
慢慢地水洛有些想见薄云王了。
因为天气见冷的缘故,在外面闲言碎语说三道四的人也没有了。茶馆里又恢复了往昔的说书,听不到关于薄云王的消息,水洛忽然觉得薄云王就像死了一样。正在慢慢地消失着。
直到临近年关皇帝召京官共赏年宴,水洛也是其中一个。
水洛接到宫里公公的帖子之后便在丞相府里看见了他的大哥二哥跟三哥。
很难得一家人齐全地在一起。
水洛看看哥哥嫂子侄子女,又看爹跟娘,满脸的笑容。
礼部尚书的二哥水德回首望着四弟,看见四弟傻傻地笑着的模样,想起从老友那边听到的消息。从妻儿娘的围绕中走了出来,
“四弟……”
水洛傻笑着看着水德:“二哥……”
“二哥有一事问你……”
“二哥有事问既是。”
“你与薄云王……”
水洛一愣,看着水德的眼睛:“……二哥?……”
水德咳了咳:
“薄云王,阳青云——你知道的吧……他不知为何向我们家的三个兄弟都打听过你的事……你跟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水洛皱起眉头:“他打听什么?”
“打听你的喜好。”水德顿了顿,“……我问了些问题,后来他直接地就告诉了我,他对你对了心……”
水洛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满脸通红。
水德眼珠子转了一转,慢慢地笑了:“看来真是这样……”
水洛愕然。
水德微微作笑:“十几天前薄云王拿着你的一件衣裳,那衣裳不知道怎么到了你嫂子房里丫鬟的手里。你嫂子在那衣服袖子里发现了有写着你名字的名帖。上面写得清楚,你,水洛的名字和薄云王的名讳阳青云。然后我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没想到猜对了。”
“你们在那说什么呢?”左相微笑着走了过来。
水德朝他爹颌首,水洛瞥见了他们那暗动作眉头紧蹙。
水洛只是一介五品所以坐最外面,他平时也不怎么爱结交人所以皇帝邀酒他就喝,其余时间他就这个吃一点那个偿一口。
他自顾自的吃着,没察觉到身边的人换了一个。
“子白在想事情吗?”
水洛猛然一抬头。
阳青云坐在他身侧,微微作笑地看着水洛。
水洛看着阳青云微笑的面庞:“……王爷怎么会在这下席中?”
阳青云微微一笑:“只是过来看一下子白……远处看子白本来就不清楚,子白又总是低着头……”
话里浓浓的情意让水洛不忍再低头,可他更不想抬头来。
“王爷不该来下席,于理不和。”
说话间水洛抬起了头来。他转脸看着阳青云,认真地问着:“你可是拿着我的衣裳到外面找人缝补了?”
阳青云一愣,摇头着:“王府里穿针引线之能人甚多为何要去外面?”
水洛皱着眉头:“那便是二哥跟爹讹我了?!”
“讹?他们讹你什么?”阳青云不解地反问着。
夏宗看着他的皇叔“悄悄”地退到了下席之上,眼皮一动,便有人到了那边探听着皇叔到下席做什么。见什么人,谈什么事。几乎是与薄云王一同到了下席之上的。
水洛不自在地撇开眼睛:“……也没什么,他们……怕是我爹知道了你,你,你……”他“你”了几个说不下去,转过脸来迅速而又低声地说,“对我动心的事情。”
阳青云一怔而后发笑着:“难怪老师最近都不帮我了,右相安静了却多了个户部侍郎。每天对我说是不是骥骜不拘,是不是另有所图的……”
听到因为自己,父亲不帮着阳青云时水洛心一紧。他的眉头越来越紧,紧到明显的出现了一道印子来。
阳青云微微倾身来看着水洛的面庞,他微微发怔着慢慢地嘴角噙着笑:“……子白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解决。”
水洛别扭地转过身来:“……我没有为你担心!”
阳青云望着水洛泛着红的脸庞,慢慢地嘴角的笑意加深:“多谢了……”
水洛闷闷地低语:“谢什么……”
“子白没有不与我说话,这已经是天大的喜讯了……子白……”
水洛只听见那个人,那个声音,那个低喃着如自语一般的“子白”……忽然间,他手开始发抖。他低头看着案桌,看不到手在抖,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不要唤了……”声音很低。
他低喃着,直到有人推了他一把。
水洛惊抬头看着,原来已经散了。而薄云王不知什么时候走了,现在站在上席那边——皇帝身旁。他的父亲——左相站在皇帝的右侧,薄云王就站在皇帝的左侧。不知谁讲了什么,竟惹得皇帝微微作笑。父亲脸上是一般模样,那固有的笑容,那被人称为狐狸般狡猾的笑容;薄云王则是带着一种温柔地笑意,全神贯注地笑眼相对着皇帝。
水洛这才发觉,原来下席离上席这么近。近到连阳青云的笑容他都能看到,全部入了眼,进了心。
“水大人是在等左相吗?”
水大人看着一个陌生的官员哈着腰满脸堆着笑看着他。他微微敛起眉:“尊驾是?……”
谄媚笑着的官员,他心里的想法甚至可以从那笑眼里溢出来。
“下官是宜安县县令古泉安…呵呵…陪夫人回来探亲因而正巧……呵呵……正巧赶上了皇帝的赐宴……”
水洛皱着眉头,看着古泉安:“本府府衙还有公事未完,先行告退……”
“哎……水大人这真是见外了呀!”
水洛离开的身躯微微顿了顿,他疑惑地道:“本府并不认识古县令,又何来认识?”
“啊?……难不成水大人真的不知吗?呵呵……想必水大人公务劳烦,贵人多忘事,竟忘了姻亲……”
水洛回头瞪着古泉安:“我尚未婚娶,何来姻亲?!”
古泉安一哆嗦,他愣愣地道:“…就算还未是姻亲,不,不也不晚了吗?泰山大人不是已经向水大人提过此事了吗?”
水洛看着古泉安,眉头聚拢又散开而后又聚拢:“您的泰山大人是?……”
古泉安忙笑着说:“就是吏部尚书金实德金大人啊!……”
水洛嘴角瞬间一弧而过:“原来金大人是古县令的泰山……古县令不知,金大人已经招了我三哥水炫曾是京都检点都而今任闲平都尉的水炫为婿了吗?”
“啊?……”
又看了一眼,恨自己消息不灵通找错了攀关系的古泉安,水洛淡淡地作揖离开了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