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潮》得夏

5、05咖啡

　　祁然拎着话筒下去随机抓人，他长相惹眼，吊儿郎当地揽着刚要路过他的男生：“请这位兄弟说一下，为什么选了我们安教授的课。”

　　“为了修学分？”刚从外面回来的男生猝不及防被选中，顺着祁然的话就往下讲。不过加长音的疑问调加大了喜剧效果，全场哄笑，同学们传出一片“哎~”声。

　　熟识的朋友在人群中切了一声，乱叫一番，恼得幸运男生恶狠狠放狠话，让他等着。

　　“那就请下一位幸运儿说一下自己的理由吧。”

　　李知漾正看着热闹呢，一抬头就见话筒到了自己面前，祁然冲她眨眼。她顿了两秒。

　　“家里人说我俗，我就特地抢了安教授的课来培养一下我的艺术细胞。”

　　“顺便提高一下我的品位。”她补充。

　　今晚演出还没开场，笑点就一场接一场，祁然和众人一起笑得不行。

　　刚刚嗷呜乱叫的朋友鄙视修学分论的直白哥，“你学学人家，这才叫官方回答。看看人家的思想觉悟，你那——”

　　“算个屁。”

　　看大家笑得开心，话筒还在面前，她抓着祁然的手靠近，一脸淡定，“我说真的。”

　　她生着一双漂亮桃花眼，笑起来潋滟明朗，不笑就显得天真呆愣。现在就是后者。十七岁的少女涉世未深，小狐狸初生，从森林堕入大千世界的意思。

　　众人笑得更欢乐了，坐在右侧的女生凑到李知漾跟前和她小声。

　　她说我们都知道你是认真的，你是唯一一个非艺术院属却选了这门课的人，物院李知漾还是省理科状元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大家在和你开玩笑。

　　李知漾听完一脸囧，脸色飘红，小声辩解，榆大卧虎藏龙，状元数不胜数，不稀奇的。

　　只身坐在架子鼓前的陆先和，早就停了试打，慢悠悠地拆了颗糖。十八岁依旧是少年人的心性，他微扬下巴，伸手一抛，草莓味的糖落进嘴里。

　　不打鼓的时候，陆先和整个人看着懒洋洋的，有股猫性。像极了靠墙而坐，总趴在窗台看楼下热闹的帅气男高，散漫下是一身起而行之的劲。

　　众人哈哈大笑的时候，他将糖抵着牙划过，笑意在他眼里弥漫开。

　　糖划至后牙槽的时候，陆先和的视线也落在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身上，愣了愣。

　　看着少女乌黑长发垂下，他撩了下眼皮啧了声，也不嫌热。

　　分心之余一不小心糖被咬碎，草莓甜散开，陆先和眉目舒展，痞气更甚。

　　他懒懒散散随手抓过鼓棒，转了两下，鼓棒便落在他食指与拇指之间。使了点巧劲，手腕转动，鼓棒在他指尖转出了花。

　　忽然，球场灯光亮起，侧着打了过来落在陆先和身上。众人视线也齐刷刷落在中央，其间不乏女生低声惊叹。

　　祁然笑得一脸不正经地朝他走来，他俩是室友兼好友，认识天数，开学到现在：“来，让我们来问问在耍帅的这个兄弟。”

　　陆先和漫不经心地收了手，摘下帽子就往祁然身上砸。他指长掌宽，一举一动都透着野性。他微微掀唇无声道，兄你妈。

　　当然这些小动作，只有他俩看得到。

　　但刚说完，一转眼和观众席第一排的乖巧少女对上了，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看上去很讨巧。

　　陆先和闭了嘴，不动声色挪开视线。

　　祁然接过帽子，笑得不怀好意，“怂什么，速度告诉大家你为什么选的课。”

　　话筒已经伸到面前了，灯光已亮，一切无处遁形。碎发落在他眉侧，忽地，他勾起唇角。

　　“我是来泡妹的——”

　　事实证明，这种臭屁的话只能帅哥说。这句话一出，他出尽风头，荣登众人视野中心，不缺捧场的。

　　第一排距离陆先和不过三米，在双眼裸眼5.2的优势下，李知漾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脸。长得也挺帅的，她下意识舔了舔唇，突然就觉得留在榆城也不是完全没意思了。

　　视野中心的人声音含笑落在全场，“一会有点急事，不能和大家一起听完全程，给大家热下场吧。”

　　“祝各位今晚愉快。”话毕，他侧身和音响师示意，将话筒扔到祁然怀里，

　　帅了观众席一脸，饶是李知漾一脸淡定，也被秀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在音乐声出来的那一刻，陆先和敲下第一个音，他双手拿着鼓棒接连敲出几个重音，仰头间碎发随着动作甩开，整个人身上有股意气风发的少年劲。

　　——
　　Put on your war paint
　　You are a brick tied to me that's dragging me down
　　Strike a match and I'll burn you to the ground
　　We are the jack-o-lanterns in July

　　音乐热血沸腾，陆先和敲着架子鼓爆发力很足，气势点燃全场。全场尖叫不断，是Fall out boy的The Phoenix。大家都惊艳于他的炫技，惊叹此起彼伏。

　　临高潮段，他行云流水地过鼓，卡拍掐点漂亮地过了几套六连音，周围赞声连连氛围太好，大家都玩了起来，随节奏、鼓点摆动身体，全场投入。

　　李知漾却听得有点面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敲鼓的人的视线总是不经意扫过她。

　　比如现在，李知漾看他，可他却移开了眼。

　　他用力击鼓的时候，手臂肌肉线条蜿蜒入袖，满身匪气。手腕间却挂着一串和田玉材质的佛珠，灯光下闪盈盈绿光，略显秀气，与他一身形成反差却并不突兀，反而很衬他。

　　李知漾不自觉拨了拨自己腕间的手环。

　　刚好，一曲毕，陆先和心思一起，用点力，双手同时盘动鼓棒，鼓棒在他掌心转出旋。用匪气形容他倒也没错，陆先和散漫收了手，面上表情不着调。

　　掌声雷动，他从旁边退场，李知漾才看见他趿拉着拖鞋，穿着大裤衩子。她好整以暇，看着这个仗着美貌胡作非为，穿搭毫无建树的街溜子。

　　榆城是临海小城，多的是这样随意的穿着，他和榆城土生土长的男生并无二致。

　　李知漾拿自己没日没夜，哦，不对，是十数年如一日苦心研究（观看）黄金卫视八点档的资历打包票。

　　拽得二八五百的少年身高腿长，拿根绳捆严实了，随便扎个蝴蝶结都比现在他这身好看。

　　他晃晃悠悠拎着水朝这走来，李知漾忽然心里一紧。两秒后，她反应过来，这边是出操场的方向，她一滞，红晕爬上她的脸颊。

　　李知漾对自己想太多感到很难为情，她若无其事地拍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顺便放下腿。

　　他气定神闲路过她往外走后，李知漾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她发出信息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

　　祁然站在草坪后方的足球网栏处，“魅力无敌啊，少年。”

　　在台上陆先和确实吊得不行，不过现在，他不太吊。他一言不发径直往前走，手在身前勾勾示意他俩跟上。
　　谈叙收了相机，望见他有些矜持的脸，失笑着和他并排走。

　　他俩是发小，从三岁就一起长大，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什么。

　　可祁然不明所以，以为有什么特殊情况，他跟上，声音压低问，“怎么了？”

　　迈步走出操场，陆先和放缓了步伐，旋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慢悠悠道：“我觉得她会追出来，往外走点，不然那么多人，万一我拒绝她。”

　　“小姑娘面子上挂不住。”陆先和慢条斯理捏着瓶身道。

　　谈叙正确认相机里刚才的录像是否完整，闻言看了他一眼，不拆穿他。讲真的，他话是真的又长又密，不过真实性真的有待考量。

　　祁然和谈叙视线对上，两人都从对方眼里读出同样的信息，那就是唯一可能是真的是那句——“那么多人”。

　　祁然不给面子，“？搞没搞错啊，你今晚给自己帅出幻觉了吗？”

　　“要小爷说，明明是你眼睛都要扒人家身上了好吗？”

　　一连怼了好几句，陆先和都没想起来给他一脚，只是顿了顿，眸中掠过迟疑。细想刚刚整个过程的表现后，他抬腿给了祁然一脚。

　　祁然严肃脸，认真道：“说真的，可以看看了，你病得不轻。”

　　关于陆先和，他从小在榆城长大，成天和一圈发小勾肩搭背，拍着篮板，在街头瞎逛，是个什么都会一点的半吊子。大部分时候满身顽劣匪气，偶尔痞里痞气，极少数时候也会犯病。

　　他半眯着眼，一脸不善回看祁然，“爷没病，她看到我了，这次我一定成功。”

　　得，中二病晚期，真病得不轻。

　　祁然微笑，忍不住为他鼓掌，妙啊。啪啪声响后，祁然竖起了拇指，“哥，你是这个。”

　　/

　　李斯言握着杯咖啡出现在操场的时候，东张西望找李知漾。后者从他身后冒了出来，还顺手他手里的东西。

　　拿稳饮料站定，李知漾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得，街溜子二号。

　　她的眼神微微透着嫌弃，李斯言看了眼自己，大t短裤拖鞋，很正常，帅的。男的对自己毫无建树的穿搭总是异常自信，李知漾嘴角一抽。

　　“？”他不解，回敬她一脸疑问。

　　李知漾懒得解释，她掀起盖子，斯斯文文拧着眉喝了两口。又晃晃杯子，觉得差不多了，把盖子虚搭上去。

　　李斯言手插口袋懒洋洋道：“你这样，等会儿得倒你信不信。”

　　李知漾看到李斯言她就烦，“要你管。”

　　“花钱买的，你不心疼？你不是最喜欢的钱？”李斯言略微有点不爽。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李知漾：“给我滚远点，我还没原谅你。”

　　因着开学和李斯言吵架，他口不择言说她钻进钱眼里了，罔顾亲人感情，她才临时选了这门鉴赏课。

　　李斯言不说话了，有点蔫巴巴的，他低垂着头，明明比李知漾高出一个半头，李知漾却觉得他委屈巴巴像小狗。

　　她哄着小狗，“一会我往前走，你就在原地喊陆先和，喊个三五声就行。”

　　“算了，喊个十几二十声吧，喊到他转头，我走过去为止。”李知漾拉着李斯言，两人并排往外走。

　　李斯言：... ...

　　妈的，谁他妈是陆先和啊，一听就是个大男人的名字，他喊他干什么啊。李斯言清隽的脸写满不爽，敢怒不敢言，一脸受气包样。

　　没听到回答的李知漾微笑威胁他，“大庭广众，别让我踹你啊。”
　　李斯言：... ...
　　李知漾从容淡定做最后叮嘱，“大点声。”

　　/

　　“陆先和。”
　　“陆先和。”

　　很少年气的声音，带点不自觉地懒意，漫不经心地在周围循环播放。

　　陆先和几人一听到就回过头，锁定了声音来源，一米八几的大汉一枚。
　　偏偏祁然乐了，“喏，追着你出来的。”
　　“——妹子。”他笑得直不起腰，上气不接下气。

　　陆先和起初听见就寻思哪个傻逼在乱叫，一抬眼看见李斯言和个大鹅似的来回踱着步，嘴里还陆先和、陆先和叨叨个不停。

　　主要是，他声音还不小，周围人都在找谁是陆先和。

　　陆先和表情有些不耐，看了看几米外，不知在执行什么程序的李斯言。后者老神在在，声音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陆先和陆先和陆先和...陆香”

　　陆先和给气笑了，他舌尖掠过牙齿，眼神微挑。挺行啊，莫名被喊得还没生气呢，他一个自顾自喊的人倒是把自己喊气了。

　　突然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个小姑娘，光顾着低头走路，直生生地就要撞上陆先和。

　　祁然还没反应过来，谈叙已经眼疾手快要拉开陆先和了，后者却侧过身避开他。

　　陆先和扫了眼小姑娘漆黑发亮的头，扶着她手臂，想避免她撞上自己。一低头，却撞见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眼睛的主人一脸淡定，满脸写着可惜。

　　陆先和忽然笑了，“我身上有汗。”

　　李知漾不明所以，眨了眨桃花眼，夜色下，她眼神潋滟，皮肤白得发光。

　　刚想再说什么，却见她一脸从容地回看他，接着——她微笑着手腕一翻，带着凉气的咖啡便泼在了他的白t上。

　　咖啡顺流而下，白t一片灰褐色渍。陆先和低头看了眼衣服，又看了眼一脸乖巧的小姑娘。他撩了撩衣服，斜睨着她。

　　？

　　李知漾本打算撞进他怀里再不小心洒倒的，结果没成功，不过现在，她应该勉强也算成功了。

　　她把纸巾递给他，口气软和一脸无辜，眼里却没有歉意，只有计划得逞的机灵：“不好意思啊，陆同学，都是我不小心才撞上了你。”

　　陆先和盯着她素白的手，她的腕间有一枚银质手环，约莫一指宽，不似别家的姑娘细环叮当作响，与手腕契合。

　　她的手环大出腕围很多，她刚刚冷静地掀翻杯子时，这枚手环就牢牢挂在她小手臂上侧近肘部，不像手环倒像臂环。

　　她手臂细瘦皮肤白嫩，陆先和忍不住动动喉头，不知怎的，仿佛看到了手环在她身上晃晃荡荡的样子，于是手指微动。

　　陆先和右手的电子手表有轻微提示音，他不自然地松开扶着李知漾的手。

　　祁然和谈叙看了他的动作就知道来人是谁了，都纷纷退后看热闹去了。

　　李斯言大步流星走了上来，皱着眉，“陆先和？你给我让开。”

　　李知漾回头无声地和李斯言做了个嘴型，滚。李斯言翻了个白眼，可算是明白她为啥不把咖啡扣稳了。

　　旁边的祁然和个人精似的，他笑问：“这是你男朋友？”

　　“不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李知漾回手拍了李斯言一巴掌。

　　“那这个呢？这辈子有可能吗？”祁然指了指陆先和，问道。

　　李知漾一本正经，“那就要看今天大美人给不给机会了。”

　　陆先和心里一紧，下一秒，手表滴滴作响——

　　陆先和抬手关掉也没有用，众人目光都望向他，他取下一扔，被谈叙接住了。
　　他摊摊手，“电话响了，挂不掉。”

　　谈叙低头一看，手表提示：高心率警报，十分钟内，您的心率一直高于120次/分。

　　心率120，陆哥不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