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愆》妖梦铃

45、网友

　　“巫梃哥哥，你看我漂亮吗？”
　　“巫梃哥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吗？”
　　“巫梃哥哥，我爸说了，我们两家以后大概率会联姻，所以我现在是你的未婚妻呀。”
　　“巫梃哥哥……”
　　“巫梃哥哥……”
　　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盘旋在耳边，在这一片黑暗里存在感尤其明显，快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费劲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桌酒席上，周围是熟悉的场景，身旁有一个长相柔和的女人站眨着一双大眼瞧着他。
　　这时他们已经认识了一年多，这人终于对自己摘下了帽子和口罩。
　　女孩稚嫩的脸很容易让人对她放下防备心。
　　如果忽略她时常做出来那些可怖的事的话，这姑娘其实挺招人喜欢的，又或者说，她属于蛇蝎美人那一类，而且在自己面前特别表现得特别纯良。
　　“大小姐？”
　　“嗯？说了多少次，叫我名字就好了。”女人抬头瞧着他，伸手挽上他的胳膊“巫梃哥哥，我追了你这么久，你这块冰石头有没有融化一点点啊？”
　　她的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
　　这到底是梦境，还是他从来没有从这里逃离过？
　　那些平静的生活，原来都只是一场梦吗？
　　“怎么不说话呀？在想什么呢？”
　　巫梃摇了摇头，抬头看着这一桌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眼睛里还透露着钦羡。
　　没有人怀疑这位大小姐会失手，在众人眼里，巫梃已经是这位大小姐未来的伴侣了。
　　这位大小姐长得漂亮并且手段了得，即便现在巫梃一直没什么表示，但是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便会被她拿下。
　　“巫少，喝一杯？”有人拿着酒过来，朝他敬酒。
　　“岑肇明，你可别欺负我家哥哥。”女孩凝视着来人。
　　“自然不会，只是单纯的喝一杯而已。”
　　巫梃没有推脱，很干脆地接过酒喝了下去。
　　宴厅里的人都盯着他们这边，见状赶紧鼓掌起哄，没过多久便是彻底的狂欢。
　　这样的环境让他觉得窒息，好像无时无刻都有眼睛盯着他，却又怎么都无法逃离。
　　午夜时分，他终于从这场窒息的宴会中脱离出来，天空下起了雨，有人在给他撑伞。
　　身后是吵闹的宴会，他一步步走远，身边的人道：“巫少，老板希望你可以跟大小姐多联络感情，他说你可以高冷一段时间，但是不要一直这样冷落大小姐，对谁都不好。”
　　巫梃微微勾起嘴角，冷声说道：“在他眼睛里，我这个私生子不过是一个可以跟大老板结交的工具，能帮他进行家族联姻的东西，他有没有想过，我到底喜不喜欢大小姐？”
　　“巫少……”
　　“算了。”巫梃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自顾自上了车“回去吧，我累了。”
　　闭上双眼，他又坠回那片黑暗里，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一旦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他到底是谁呢？
　　是巫梃？是时针？是时俊航？还是那个早就已经被他主动遗忘的小孩？
　　时俊航指尖微颤，抓过放在一边的药吞服下肚，心口处的痛感才缓缓消失。
　　看着电脑上的文字，时俊航脑子里一片空白。
　　《罪愆》这本书写出来之后极易暴露自己的身份，黎明余党不少，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还活着，等待他的或许会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时俊航都知道，可是……
　　时俊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他想在死之前，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
　　没人知道他曾经都经历过什么，这本书里记录的是他曾经经历的一角，至少证明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桌角的手机微微闪烁，是易博文发信息过来。
　　晚上在易梓灵那里得到线索后，易博文又匆忙回了警局一趟，估计是找技术人员帮忙干活。
　　他没带时俊航一块走，也对，他这个心脏病人不适合高强度工作，更不应该熬夜。
　　易梓灵也没在他这里久待多久，吃完饭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时俊航正好没什么事干，就打开电脑开始码字，只是码着码着自己好像有些控制不住沉进了回忆里，当时那种窒息的感觉又重返心头。
　　他花了好一会儿才将心脏那股戾气给压下去。
　　易博文发信息过来说有发现，在信息群上发警大自杀事件的那人找到了，IP地址就在警大，是新闻系的一个学生。
　　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打算明天再去找那个同学聊聊。
　　时俊航回了一个好。
　　易队好像就守在手机边上一样，立刻就回消息--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
　　时俊航沉默了一会，想着就回一条信息--准备了。
　　易博文便道--那你早些休息，晚安。
　　时俊航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快忘记时间。
　　回过神来时，时俊航脸上缓缓露出一抹苦笑，心里默默地想：要是你知道了真相，恐怕再也不会对我说这两个字了吧。
　　他把手机放下，看着不远处的白墙发呆。
　　“喵呜～”星月跑了过来，它们察觉自己的主人情绪不对劲，都过来安慰他。
　　时俊航抱着两只猫蹭了蹭，轻轻摸着他们背上的毛，心里那股自厌的情绪减淡了一些。
　　“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时俊航轻轻开口。
　　……
　　在那个记者讨论群上留言的人名叫吴杰，是警大舆论新闻系大一的学生，被警察找上门来时十分慌乱。
　　他胆子不大，而且才大一，什么都不懂，面对警察时肉眼可见的紧张。
　　易博文将群上的聊天截图放到他面前：“这是你发的？”
　　这当然是他发的，小楚已经将他的个人简历完完整整挖了出来，包括他在网上吐槽别人的评论都一条不落找了出来。
　　比较让人意外的是，跟夏楚晗有关的几篇推文下面，竟然有吴杰的评论，那几篇推文热度小之又小，这个吴杰出现的次数频繁得让人意外。
　　吴杰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警察同志：“是我发的，但是……这难道犯法吗？”
　　易博文蹙眉：“诽谤难道不犯法？”亏得还是警校的学生，这点常识都没有？
　　“不是……”吴杰立刻就急了，他赶紧为自己辩解“不是诽谤，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都是有证据的，我没有诽谤。”
　　“哦？”易博文挑眉“什么证据。”
　　“我有拍到她跟别人出入酒吧酒店的视频……”说着，吴杰发现面前两名警官的脸色变得不对劲，都眯着眼看他“怎么了吗？”
　　易博文：“跟踪偷拍？你小子胆子不小啊！”
　　吴杰愣了一下：“难道这犯法吗？我只是想查清楚真相而已……”
　　时俊航&易博文：“……”他到底是法盲还是在装疯扮傻？
　　易博文深吸了口气，决定把法盲这件事先放下，问些其他更重要一些：“查什么真相，把话说清楚一点。”
　　“就是夏楚晗啊，她平时在学校里就是一个乖乖女的形象，老师对她可好了，但实际上她跟我们看到完全不一样。”吴杰说着说着还激动了起来“她根本不是什么好女孩，不仅爱玩还伤害了不少人，她做过的那些错事就应该被曝光出来批评……”
　　易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赶紧叫停：“夏楚晗又不是什么名人，她不过是一个学生而已，有这么多的曝光度吗？”
　　据他所知，夏楚晗虽然私生活混乱，但是她在网上并不算活跃，也没有在社交平台发布过什么作品，按理来说，不应该有人对她的事这么关注才对。
　　“你们不知道吧，最近几年对校园霸凌、学风这些事很是关注，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全社会都盯着的。”
　　吴杰故意用一些夸张的表情，想让面前这两个人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只可惜这两人听了他的话，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样，这让他有一点挫败感。
　　时俊航倒是听出他话里的重点，抬头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夏楚晗校园霸凌的事，仔细说说。”
　　吴杰顿了一下，显然有些不太愿意开口。
　　易博文突然一拍桌子：“都这种时候了还想隐瞒，难道你做了什么伤害过夏楚晗的事？”
　　“没有，我没有。”吴杰赶紧否认，他是想就夏楚晗这个案子写一些文章，要是能写好的话，说不定有机会让出版社编辑赏识什么的，这样的话说不定有机会毕业后就进哪家报社……但是他不可能为了这个而伤害谁。
　　生怕面前这两位警官不信，吴杰差点就举手发誓给他们看了。
　　当然了，易博文和时俊航对他诚挚的发誓一点兴趣都没，他们只想知道跟案子有关的线索。
　　易博文让他好好说话，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就按照妨碍公务给他治罪。
　　吴杰到底还是害怕，将自己知道的事全抖了出来：“我真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原本我都不认识夏楚晗这个人，是因为我的一个网友将跟她有关的推文发给我看，我才知道她的事。”
　　吴杰跟自己那个网友认识了有一段时间了，某一天那个网友给他发过来一篇推文，让他看推文内容。
　　吴杰打开推文一看，竟然是自己学校的事。
　　推文里写了不少夏楚晗的黑料，就是之前队里查到的那些推文，内容十分详细。
　　吴杰本来还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然后对方又给他发了好几份推文过来，每一份内容都有理有据，于是他相信了。
　　他本质上就是那种很有正义感的人，跟自己网友吐槽夏楚晗的同时也在推文下留言。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夏楚晗这样的人还能在学校里继续留下去，她应该被退学才对。
　　网友跟他是一样的想法，只是夏楚晗在学校里表现实在太好了，简直就是优秀学生代表，辅导员都对她很满意，她没有露出一点马脚。
　　要想让夏楚晗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那必须得有证据去推翻夏楚晗平时的形象。
　　于是吴杰便拿着自己的设备去跟踪夏楚晗，想拍下她“不良”的证据。
　　夏楚晗就一个普通学生，虽然私生活一言难尽，但是反侦意识什么的是不存在的，所以还真的让吴杰拍下了不少东西。
　　听到这里，易博文秘起眼睛：“你不会还提前在人房间里装摄像头吧？”
　　“没有没有。”吴杰赶紧摆手“我就是跟着她拍了一些照片和视频，他们进了酒店和KTV这些地方之后我就拍不了了。”
　　易博文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把你那个网友的账号给我。”
　　吴杰有些不情不愿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正准备将自己那个网友的账号给翻出来，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那个账号了。
　　他找得满头是汗，时不时还瞥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生怕他们会觉得自己是在说谎。
　　时俊航和易博文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睛里忧虑。
　　原本夏楚晗自杀和他杀的可能性各一半，但是现在在两人心里，他杀的可能性正在增大。
　　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巧合，只是到底是谁要夏楚晗死，杀人手法又是什么样的？
　　见吴杰越来越焦急，易博文让他别找了。
　　吴杰无辜地望着两人：“明明前两天还在的，我们还聊过天，这是怎么回事啊？”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单纯还是蠢，被人利用了还一无所知。
　　易博文叹了口气：“记得你那个网友的账号是多少吗？”
　　吴杰有些无奈地挠挠头，他不知道。
　　易博文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也不觉得失望，继续问下去：“形容一下那个账号的样子，你那个网友叫什么名字。”
　　“没有。”
　　“啊？”
　　吴杰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劲，赶紧解释：“那个账号的名字就叫‘莓友’，草莓的莓，好友的友，头像是一颗粉色的草莓，我猜对方一定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时俊航和易博文嘴角抽了抽，看来这一位不仅有点蠢，脑子也不是很正常的样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考进警大来的。
　　他正说得入神，两位调查员也不好打断他，便这样听下去。
　　“我忘记跟她是什么时候加上好友的了，也忘记是什么时候开始聊天的。”吴杰意识到自己有些跑题了，又赶紧拉回来“不过她很少说自己的事，当然了我除了告诉她自己的学校之外倒也没说什么自己的事，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这都是可以理解的是吧。”
　　时俊航和易博文对视了一眼，表示不敢苟同。
　　吴杰说自己没有给对方透露自己的信息，实际上以这人的脑容量来看 或许已经透露了也不知道。
　　吴杰托着脸：“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要成为一名媒体工作者，千辛万苦考上来之后，却发现一切都没那么简单。”
　　很难得的，吴杰开始有些伤感，跟刚才那种没心没肺的模样大不相同。
　　虽说才大一，但吴杰已经感觉到很严重的危机感了。
　　现在这个社会，一切都很卷，自己就算是跟着卷，却发现还是怎么都跟不上别人，于是便开始焦虑。
　　听说有百分之八十的人毕业后都没有从事本专业的工作，吴杰不想这样，他想要当一名媒体工作者，这是他从小的梦想。
　　舆论新闻系的能人太多，吴杰在这里面根本排不上号，要是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他很有可能要面临毕业即失业的悲惨状况。
　　然而他并不知道应该怎么改变。
　　每天承受着焦虑的压迫，吴杰没地方发泄，只能跟网上不认识人网友去倾诉。
　　‘莓友’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会很认真地倾听吴杰的烦恼，还会给他一些合适的建议。
　　聊了一段时间后，吴杰更是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知己，有什么想不通的事都跟她说。
　　后来这位‘莓友’就给他发了那些推文过来，让他看看这些推文的写法。
　　然后吴杰就发现推文里的学校竟然就是自己学校，他很惊讶地告诉自己网友，没想到自己学校里竟然会有这样的人。
　　于是他们就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