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愆》妖梦铃

37、自尽

　　王嘉豪在医院工作了许多年，积攒下来了不少积蓄，所以离开了医院之后他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反正不会生活窘迫就是了。
　　只不过离职之后到现在，王嘉豪一直没有找工作，就只在家待着。
　　他家住在一个环境比较好的小区里，小区保安对居民出入也管得挺严，贺以安差点进不去，经过仔细的核对之后，保安才不情不愿将人放进小区。
　　来到王嘉豪的家门口，贺以安敲响房门，敲了许久却一直没人回应。
　　贺以安喊了王嘉豪的名字，跟一边的刑警一块侧耳听里面的动静，结果什么都听不到。
　　这有点奇怪。
　　小楚查过王嘉豪的账单和他家的监控，王嘉豪前一天还点了一顿豪华版外卖，下楼拿了外卖回家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不在家。
　　敲门的时间有点久了，贺以安心里冒出点点不安，他跟一边的刑警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两位警官同时用力，将门给撞开了。
　　屋内干净整洁得让人意外，像是刚收拾过没多久，不远处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人--是王嘉豪。
　　贺以安瞪大眼睛，赶紧跑过去试探王嘉豪的气息。
　　“副队，你快看。”刑警指着桌面上的酒瓶和安眠药“他这是在自杀。”
　　贺以安感觉到王嘉豪身上还有些微弱的气息，将人从沙发上扶了起来：“快，快叫救护车。”
　　保安也没想到这两位警官前后还没到二十分钟，救护车就匆匆赶来了，愣在门口看着他们把王嘉豪送上救护车。
　　王嘉豪被火速送去了医院。
　　将王嘉豪送上救护车之后，贺以安和同事折返回王嘉豪家里。
　　此时此刻，这套房子光洁的地板让人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王嘉豪是特地将自己的房子打扫了一遍之后再选择自杀的吗？
　　可他为什么突然选择自杀？
　　刑侦队那边也收到了信息，小楚火速联系了王嘉豪的家人，通知他们上医院去。
　　贺以安将王嘉豪的公寓打量了一遍，整齐成这个样子，应该也不是一次大扫除的功劳，王嘉豪平时应该也是一个将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
　　王嘉豪的卧室，被子整理得很整齐，这布置倒是有些像医院的病床，唯一不整齐的是床头柜上倒盖着的相框。
　　贺以安将那个相框拿了起来，里面放着王嘉豪和夏楚晗的合照，照片里的两人笑得很甜蜜，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曾经真的很相爱。
　　忽而想起之前在医院医生说过的话，夏楚晗手上的伤也是王嘉豪做的，这实在不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身上该有的情况。
　　他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畏罪自杀吗？”一边的刑警问“因为感情问题，王嘉豪先杀了夏楚晗，然后自杀？”
　　他们之前不是没接过这样的案子，情侣之间、夫妻之间，因为一时之气将对方杀害，后来又因为良心上愧疚的折磨和道德上谴责，最后选择了自杀。
　　贺以安只是摇摇头：“别乱猜，我们靠证据说话。”
　　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是王嘉豪杀了夏楚晗，况且夏楚晗的案子看起来更大的可能性是自杀。
　　收到王嘉豪急救的消息时，易博文和时俊航在夏楚晗的寝室。
　　夏楚晗的舍友都不太想跟这件事扯上太多关系，对他们有些抗拒。
　　人都这样，即便是相处了许久的舍友，离开了或许会难过一下，但是生活在继续，没有谁会因为谁的事影响自己的生活太久。
　　所以警方找上门时，她们也只希望搜查可以快些结束。
　　两人只对夏楚晗的位置感兴趣，按理来说夏楚晗的东西应该由她的家人带走，但是从夏楚晗出事到现在，她的家人始终没有出现过，所以她留在寝室的东西也一直没有动过。
　　时俊航拿过书架上的一个笔记本，那好像是一本日记，轻轻地翻开。
　　这人长得扎眼，身上还带着一股独特的丧意，现在女孩子好像对这一类的男生情有独钟，于是时俊航理所当然成为众女孩心动的对象。
　　站在寝室门口的女生一动不动盯着他，目光炙热到易博文心里极其不舒服，但是他不能说什么。
　　“你们跟夏楚晗关系怎么样？”易博文开口，试图转移她们的目光。
　　“还好，相处得还行吧，但是没关交往得很深。”那女生想了想，补充道“楚晗她有自己的交际圈，不经常跟我们一起玩，在寝室里我们跟她都不是特别熟悉。”
　　这跟董倩最开始说的倒是差不多。
　　“你是学长吗？”那女生盯着时俊航问，她还是更在意时俊航“我可以叫你学长吗？”
　　他们这里是警校，大部分警局的警员都出自他们这里，所以这女生才会做这样的猜测。
　　巧合的是她猜对了。
　　时俊航点了点头--他的确从这里毕业没错。
　　那女生快速说道：“那学长我们可以加一个好友吗？我想有什么专业课上的问题的话，可以问一下你。”
　　这位学长站在这里翻着手里的东西，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一样，高贵而神秘，简直就是梦中情人的模样。
　　时俊航还没给出反应，一边的易博文便挡在他身前：“抱歉，不太方便，我们还有工作要忙，请不要增加我们的工作量。”
　　那女生顿了一下，觉得有些可惜，也不是很死心地看向他身后的时俊航。
　　后者却像是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一样，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边的舍友将她拉到旁边，轻声安慰她，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招惹警察比较好。
　　手里铃声响起，易博文看了信息脸色微变，他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给时俊航看。
　　易博文声音微沉：“让队里的人过来收拾吧，到时候让他们整理一下再看，我们先去医院。”
　　时俊航点了点头，让他看看自己手里的日记本：“我可以把这个带走吗？”他想看看夏楚晗的日记里有什么，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易队点了点头。
　　……
　　王嘉豪的家人倒是来得迅速，他们就在本市，只是没有跟王嘉豪住在一起，收到王嘉出事的消息时立刻就赶了过来。
　　他们人到的时候王嘉豪还没有从急救室出来，医生让他们签了一堆文件。
　　王嘉豪父母情绪都很崩溃，蹲在急救室门口大哭。
　　易博文和时俊航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赶紧上前去将王嘉豪的父母扶到椅子上坐好。
　　王父王母依偎在一起，泪流个不停。
　　王父拍着自己的大腿：“怎么会这样啊，明明前段时间还说要跟我们去旅游来着，他怎么就想不开啊？”
　　王母哽咽着开口：“明明之前一直都好好的，我不明白……”
　　等易博文和时俊航两人走近，他们把目光放到两人身上：“你们是警察对吗？我儿子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自杀？他为什么突然要自杀？”
　　他们一连问了许多问题。
　　易博文赶紧拦住他们，没让时俊航跟他们有正面接触，时俊航的心脏半分不敢受刺激，他一直有小心看着。
　　“叔叔阿姨，你们先冷静一些。”易博文尽量将语气放得温和一些。
　　“我们怎么可能冷静得了？”
　　王母大口呼吸了一会：“我们就他这么一个孩子，他要是有什么事，我们要怎么活啊？”
　　王父抓着易博文的衣袖，眼里的情绪低沉：“你告诉我，我儿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易博文想了想说：“我们现在也不太清楚，我们也得查清楚才可以帮他，所以叔叔阿姨，请你们配合一下。”
　　他没跟王父王母提夏楚晗的事，一是王嘉豪和夏楚晗之间状况不明，先是夏楚晗跳楼，后是王嘉豪吞服安眠药，不知道这期间到底有什么联系，还有就是他们想从王父王母嘴里问到线索，就不能让这些额外的信息影响他们的想法。
　　“好，我们配合。”王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们问，我一定知无不言，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王母目光看向手术室，眼睛里满是期盼和心痛。
　　易博文问：“你们最近一段时间跟王嘉豪联系是什么时候？”
　　王父想了想，回答道：“一个星期前，他回来陪我们吃饭。”
　　王嘉豪工作之后就没有跟父母住在一起，医院离父母家比较远，所以他一直都是自己在外面住。
　　这孩子从小就让人省心，所以王父王母没管他太多。
　　一个星期前，王嘉豪突然回家，还给他们买了一堆平时他们舍不得买的东西，说是想孝敬他们。
　　王父王母很意外，但是王嘉豪本身就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他们就没多想。
　　王母再次忍不住落泪：“我们那时候要是能早点察觉他的异样就好了，要是我们能陪在他身边，是不是他就不会自杀了啊！”
　　要是王嘉豪没能从手术室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易博文轻声安慰了他们一会，又问：“那天王嘉豪有跟你们聊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有啊。”王父顿了顿“他就是回来陪我们东聊聊西聊聊，没什么特别的，就跟平常一样。”
　　这时，王母突然“啊”了一声，抓着自己丈夫的手说：“他好像跟自己的女朋友吵架了。”
　　王父并不知道这一点，有些意外地看向自己妻子。
　　王母道：“孩子爸爸那时候有事出去了，我寻思着想跟他聊聊他和女朋友的事，就问了出来，但是嘉豪那时候就有些支支吾吾的，有点情绪低落。”
　　他们一直都知道王嘉豪有个还在上大学的女朋友，年纪还小，不打算太早结婚，但是王嘉豪已经不小了，再过两三年就要三十了，老夫妻俩一直都想抱孙子，所以总是旁敲侧击。
　　平时王嘉豪总会笑着跟他们说不急，说想等女朋友稳定下来再结婚，但是那天王母问出来的时候，他却沉默了，好像也不太开心的样子。
　　王母追问他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他却什么都不愿意说，就一直情绪低沉。
　　王母也没办法逼他开口，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所以嘉豪是因为他女朋友的事才自杀的吗？”王父又一次猜测。
　　易博文继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需要继续查下去才能知道真相。
　　不过看样子，王嘉豪的父母并不知道夏楚晗已经跟王嘉豪分手这件事。
　　易博文想了想，又问：“王嘉豪的工作……”
　　“嘉豪是医生。”说起王嘉豪的职业，王母一脸骄傲“他小时候就想要去当医生，想要治病救人、救死扶伤，他是一个很善良也很努力的孩子。”
　　看样子，王嘉豪已经从医院离职的事他们也不知道。
　　王嘉豪一直瞒着自己父母所有事。
　　“出来了……”
　　急救室被推开，王父惊呼一声，拉着王母跑上去：“医生、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刚洗完胃，状况还不是很明朗，再观察二十小时，没有问题就安全了。”
　　听完医生的话，两夫妻并不能放心，忧心忡忡又不知所措。
　　护士将王嘉豪推出来，王父王母赶紧跟上去，看着儿子苍白的脸色，脸上又是一阵悲意。
　　他们一辈子过得安稳，何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这个样子是没法继续再问下去了，易博文转身去找时俊航，看见那人正抱着本子在发呆。
　　他伸手过去挥了挥：“回魂了。”
　　时俊航眨了眨眼睛，看着王嘉豪的病床被推远，不发一言。
　　易博文想跟他说说话，于是提起刚才的问话：“你怎么看？”
　　时俊航淡淡开口：“报喜不报忧，他应该不希望自己父母觉得他过得不好，不希望父母为他伤心难过。”当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分手了没跟父母说，失业了也是自己一个人待着，就连自杀，他都选择在自己的房子里悄悄死去……
　　“不想父母为他伤心难过还自杀？”易博文表示不能理解“他现在来这一出不是更让他父母伤心难过吗？”
　　也是他运气好，贺以安正好找上门，但凡再那么一个半个小时，他就不用进手术室，直接转移到李颖婤的法医室去了。
　　如果他今天真的自杀成功，那对他父母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现在虽然没死，但是王父王母已经为他难过得抓心挠肝。
　　时俊航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微微呼了口气，目光不知道看向何处：“大概……人都是这样，总会有钻牛角尖里的时候吧！”
　　有的时候被眼前的困难笼罩，身边其他的人与事都看不见了，一心想着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问题……他可太懂那种感觉了。
　　某一瞬间，易博文明显从他眼睛里看出了无尽的忧伤，心里不自觉地一窒，闷得发痛。
　　你想起什么来了？
　　这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易博文想象不到，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故，可以让一个人完全改变性格，半分看不到从前的影子，这人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不过瞬息，时俊航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抬起手里的日记本，朝易博文道：“我需要时间好好读一下这本日记。”
　　易博文点点头：“你现在也是侦查员之一，可以把日记本带回去看，只是如果没有发现的话，这本日子得还给家属。”
　　时俊航问：“她的家属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
　　说起这个，易博文也忍不住皱眉，距离小楚通知夏楚晗的家属已经过去很久了，夏楚晗的家属却始终没有回应。
　　像王父王母这样的反应才正常，知道孩子出事了，二话不说立刻就赶了过来，在王嘉豪做手术的时候死守在急救室外面……
　　而夏楚晗的家人，却连她的尸体都没有来看过一眼。
　　易博文捏了捏眉心：“我回去再让小楚去催一催。”
　　时俊航：“嗯。”他知道易博文心里有数，也就不再多问。
　　天色渐暗，他们已经在外面忙活了一整天，都有些身心疲惫，尤其是时俊航，脸色有些苍白。
　　易博文观察了他一会，有些担心：“我先送你回去吧，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