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愆》妖梦铃

36、董倩

　　时俊航到最后也还是没跟他解释那束花的故事，也不愿意告诉他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玫瑰。
　　他好像刻意忘了这件事，缓和过来之后又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易博文没法逼他说什么，看着他把饭吃完之后将花带回了警局，让痕检科的同事帮忙查一下这束花上的线索。
　　结果不会这么快出来，易博文回了自己家，心里泛起难以言说的心累。
　　他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去接近时俊航，可是他们之间却总好像隔着一片一望无际的汪洋，怎么也越不过去。
　　“喵呜～”
　　易博文呼了口气，蹲下来朝不远处的小猫招了招手：“云朵，过来。”
　　云朵快步小跑过来，跳到易博文身上，朝他软软地叫出声，用脑袋在易博文身上蹭啊蹭。
　　易博文撸了把它背上的绒毛，放好猫粮之后到书桌前坐下，给易梓灵打了个电话。
　　易梓灵正忙着赶稿，手机开了扩音丢到一边，手还在键盘上努力。
　　“你在加班吗？”易博文问道。
　　易梓灵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啊，最近事有点多，得把下个星期的期刊得赶出来。”
　　“注意休息。”易博文沉吟片刻，又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玫瑰是用血浇灌的？”
　　易梓灵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怎么会问这个？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易博文想了想，隐晦地开口：“是遇到了点问题，所以想查一下。”
　　所幸易梓灵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道：“我不太清楚，一般来说用血浇灌出来的植物都很难活，容易烧根，但是我可以帮你问问。”
　　她认识的朋友不少，说不定有人知道。
　　易博文点点头跟她道谢，想了想又问她关于家里的情况。
　　自从上次从父母家里离开之后，他就没再跟自己父母有过联系，一直处于一种冷战的状态。
　　易梓灵想到自己父母冷硬的脸色，颇为无奈地摇摇头：“他们现在还是很生气，我去陪他们吃饭他们都不愿意对我笑一笑。”
　　易博文有些无奈，他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暂时还没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抱歉连累你了。”
　　“说什么呢，你可是我哥，我自然要帮你。”易资料吐了吐舌头，表示对易博文的话很无语“但是我感觉我们爸妈不是最大的问题，等时间长了他们慢慢软化下来，还是可以解决的，就是时俊航那边……”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易博文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即便到最后，易驰他们可以接受他是同性恋，如果时俊航还是像现在这样将他不断推开，那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白忙活一场。
　　易博文叹了口气，一切都得慢慢来，面对时俊航也得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对比起前四年的无望等待，现在起码他还能看到人，这已经比以前要好太多了。
　　这些他都知道，只是不知道他还忍得了多久。
　　“哥？”易梓灵一直没听到手机那边易博文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担忧。
　　易博文回神：“我没事。”
　　“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嗯！”
　　……
　　董倩的好成绩跟她的努力脱不开关系，时俊航和易博文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找到的人，她正拿着自己的专业书籍看得认真。
　　时俊航两人的出现让她觉得意外。
　　“你们……是谁？”
　　易博文拿出自己的证件给她看：“董小姐，能聊聊吗？”
　　图书馆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于是三人挪位置到学校的奶茶店里，时俊航给两人各点了杯奶茶，自己却什么都没要。
　　易博文明里暗里观察着时俊航的情况，他脸上看不出半分昨天的颓态，昨天的意外好似只是一场幻觉。
　　他的目光过于炙热，时俊航怎么也忽略不了，于是转头看向他，微微蹙眉，用眼神询问他是怎么回事？
　　易博文回神，朝他微微一笑，这才把注意力放到董倩身上。
　　董倩看起来有些紧张，双手纠缠在一起，脸色有些不太好：“你们来找我，是因为夏楚晗的事吗？”
　　学校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当事人还是自己的舍友，董倩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她早已经猜到警察会找上门来，可是真当自己就坐在警察面前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紧张。
　　“别害怕。”易博文温声道“我们来找你只是想了解一些事，问完就不会再继续打扰。”
　　董倩点了点头：“你们问吧！我知道的一定都说给你们听。”
　　时俊航并不参与他们之间的询问，而是拿着平板在看易博文刚发给他的那几份有关夏楚晗的推文，从董倩的方向看过去，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面部轮廓。
　　这人长了一张容易惹人心动的脸。
　　“董小姐？”易博文微微蹙眉，出声将她的注意引回来。
　　董倩赶紧把目光收回来：“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易博文点点头，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夏楚晗平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董倩顿了一下：“我对她其实也没有那么了解，虽然我们是室友，但是平时都是自己忙自己的事，我们学习任务都很重，没有很多时间去了解对方的生活状态。”
　　要不是这么努力的学习，她们也不会拿到这么好的成绩，现在董倩也正在为一个奖学金而努力。
　　易博文表情不变，换了一种问法：“不需要很详细，毕竟住在一个寝室里，多多少少都是会有交流和接触，你知道什么就跟我们说什么就行了，不要有压力。”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继续什么都不知道，那才是真的不对劲。
　　董倩思考了一会：“楚晗她人其实挺好的，学习成绩不错，好像有一个医生男朋友，对她还不错，她之前跟我们提过一嘴，平时的话，她很善良温柔，跟我们相处得也很好。”
　　她尽量挑了些听起来很平常的事情说，只希望这两位可以快点结束询问离开。
　　可是现实却往往不能如她所愿，易博文听了她的话之后，笑容微微淡了些，拿出手机将小楚查出来的几个邮箱以及邮件信息，推到董倩面前：“这几个邮件都是你写的吧？”
　　董倩脸色突变，她没想到警方已经查到了这些，脸色有些难看，刚才说过的那些话似乎都在打她的脸。
　　这时，时俊航也抬起头，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董倩的脸，沉默着继续研究自己手里的东西。
　　易博文余光观察着时俊航的状态，一脸正经继续问话：“现在可以跟我们说实话了吗？”
　　他没有从一开始就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想让董倩自己说出来的同时，也是在告诉她，警方手里握着的信息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得多，所以别想欺瞒警方什么。
　　董倩更紧张了，额头上微微沁出些冷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干涩地开口：“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报复她一下……她是不是因为这些才选择了自杀？我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些邮件自杀……”
　　她的情绪有些过度紧张了，易博文将时俊航点的奶茶推到她手边，表情也缓和了下来：“别这么紧张，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想在你这里听到实话而已。”
　　“对不起。”
　　易博文：“所以现在可以跟我们说实话了吗？”
　　董倩深吸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肩膀松懈了下来，右手搭在腿上轻轻敲了敲：“楚晗她其实傲气很重，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们就知道了。”
　　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夏楚晗就在所有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成绩有多好，要不是因为高考翻车了，她本来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她说自己根本不应该待在这个垃圾学校里。
　　事实上，警大可能不是普通学校，大多数学生挤破脑袋都不一定进得来。
　　同样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大家都以差不多的成绩上来，为了考这个学校，他们付出了百倍艰辛，万倍努力，听到她这样说，大家都不太开心。
　　但是夏楚晗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依旧我行我素说着自己的事，即便大家都不愿意听。
　　大学到现在过去了三年，夏楚晗跟董倩算比较熟悉，董倩有些不懂的专业问题会去找她询问，所以她跟夏楚晗聊得比其他人要多一些，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喜欢夏楚晗。
　　每次听到夏楚晗说起自己的男朋友有多好，说自己有多聪明，说自己以后考研肯定能考到好的学校，还明里暗里在拉踩他人，说董倩大概考研没希望，估计只能混个本科文凭。
　　董倩其实一直都在心里怨恨着她。
　　董倩眼圈微红：“我很不开心，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一直这样贬低我，我也很不甘心。”
　　可是她又不能直接跟夏楚晗撕破脸，于是便自己偷偷开了几个邮箱，写了那些邮件给夏楚晗发过去想给她一点教训。
　　董倩有些紧张：“我发誓，那些邮件我只是想气气她而已，没想把她怎么样的，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她……”
　　她竟然会自杀。
　　董倩不愿意去想夏楚晗自杀的原因，她害怕那个原因会是自己，所以她更努力地去学习，将所有跟夏楚晗有关的事都推出脑子外面。
　　只要她不去想，那能够假装就什么事都没有。
　　然而警方还是找到了她，把她做过的事也翻出来。
　　董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
　　易博文对她的忏悔不发一词，继续往下问：“除了这些之外你还知道什么，夏楚晗熟悉的人还有谁？”
　　董倩摇了摇头：“没有了，除了我之外楚晗跟其他人都没有过多的接触，平时她也不是很经常在学校，没有课的话她会到自己男朋友那里去……她其实没有很多的社交。”
　　易博文点点头，又问：“你知不知道有谁特别恨夏楚晗？”
　　夏楚晗身上了些伤的来源还没有弄清楚，总不能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董倩还是摇摇头：“其实楚晗她在校外也认识挺多人，她一直说自己在扩展人脉，所以我不太清楚她都有跟什么人有恩怨。”
　　易博文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给董倩留了一个手机号码，让她再想起什么事时随时联系他们，配合警方调查。
　　董倩答应了下来。
　　她其实也希望警察能够快点把案子查清楚，最好是跟她扯不上关系的那种，如果夏楚晗真的因为她做的事而自杀，那她可能会因此愧疚一辈子。
　　董倩还赶着回去继续学习，易博文没打算再打扰她，带着时俊航离开。
　　在他们结束问话之前，时俊航其实就已经将手里的资料看完了，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就这样静静听着他们说话。
　　回到车上的时候，易博文问他有什么想法。
　　时俊航顿了一下，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她没有跟我们说实话。”
　　易博文点了点头：“确实，其实夏楚晗应该是没有跟她们炫耀的意思，只是吐槽一下自己考得不好的事，大概是董倩她们太过敏感，所以才会导致后面的事情发生。”
　　然而夏楚晗却死了，董倩害怕是因为自己的错将人逼得自杀，所以才会迫切想要找个借口，让自己不那么愧疚，将错误推到已经死了的夏楚晗身上，那这一切就好接受多了。
　　时俊航沉默，并没有反驳易博文的话。
　　易博文的分析并没有错，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刑警，形形色色的案子和人都遇到很多，有些案子和人都有共性。
　　但是……时俊航总觉得那里不太对劲。
　　这是基于过去自己的经历得到了一种直觉，但是他没能握住这其中的要点，也不知道这份不对劲从何而来。
　　“怎么了？”易博文察觉了他异样的沉默。
　　时俊航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平板递过去给他：“这几份推文出自一人之手。”
　　昨天看到这几份推文的时候，时俊航就感觉它们之间的表达方式很接近，有很多用语和比喻都很相近，那时候时俊航并不是很能确定它们之间的联系，所以才会想要拿一份资料回去看。
　　认真将那些推文看了一遍之后，他可以确认，这些推文就是出自一人之手。
　　易博文拿过平板看了起来。
　　本来还没什么感觉，听了时俊航的话之后，他也越发觉得这几篇推文的相似度越来越大。
　　跟董倩发给她的邮件不一样，这些推文都是夏楚晗自己搜索出来的，一般来说不刻意去找，根本看不到这些推文的链接？
　　可是到底是谁对一个学生恶意这么大，要这样编排她，又是谁告诉夏楚晗这些推文的存在？
　　没有理会眉头紧锁的易队长，时俊航默默从后座翻出自己的便当，直接坐在车上就开始吃午饭。
　　他的便当盒里菜式不沾一点油腥，在这样狭小的车厢里吃饭愣是没弄出多一分味道来。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些寡淡无味的东西咽下去的，而且还每天都是这样。
　　易博文心里默默感慨，看似在看手里的资料，其实目光全放在时俊航身上，悄无声息地盯着他吃饭。
　　被盯的那位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只是问：“你不吃么？”
　　“我……还不饿，待会再吃。”
　　“嗯。”
　　这时，手机里来了新的消息，易博文看了一眼，是鉴定科那边的同事给他发来了信息，他昨天送过去的玫瑰检测有了结果。
　　易博文不动声色地看了时俊航一眼，注意到他没有往自己这边看时，打开了信息。
　　那玫瑰含铁量高，之所以会那么红艳，就是因为它不身上含铁量远超正常水平，就连茎叶都染上了不太明显的红润。
　　无毒。
　　在花束包装周围发现几枚指纹，其中有一些属于封悦，还有一些没在数据库找到，不知道是谁的指纹。
　　玫瑰里面倒是没有发现其他什么痕迹，并且查不到这些花的来源，可能是花的主人自己种的。
　　易博文关掉手机，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