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清越番外 青鸟殷勤为探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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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生，能遇见你，我何其有幸。
爱情是什么？那一曲“山无棱，天地合”传唱了千年，我却始终不相信地老天荒。
我一直笃信这世上绝没有人，能让我非其不可，能让我为他，忍受再多相思之苦也甘之如饴。
却原来，我一切的笃定，都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有遇见你。
——清越
再过几天就是六年之期了。随着体内的煞气越来越重，每逢夜晚总是痛不欲生之时，她总会想起那双修长温柔的手，当年是怎样为她仔细擦拭着额上的冷汗。无需言语，那相望时眼神透出的讯息，就已经是最大的安慰。
穿越之后，她继承了所有清越的记忆。那个人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是辽远神秘却又清晰鲜明的。她并未真正见过他，但他的一切，都已经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
在那之前的五年里，在这个看似平静实际暗潮汹涌的蓬莱，只有他会用澄澈如许的目光看着她。眼神满含着医者的悲悯，又有一种洞彻一切的伤怀。
每年治病的那几天，他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临走时又会极为仔细地嘱咐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声音轻柔，仿佛是珠玉滚落，一句句扣在她的心上。
她是他医治时间最长的一个病人。他常常半开玩笑半是叹息地说，开天辟地以来，这于他都是头一回。
他是她这几年来挂念最深的一个人。他总是一袭落落青衫，翩然来往于天地山水间，挥袖间亦不拂落一片轻灰。百年来他居无定所，只随性而至，多少人蒙他救命之恩，有生之年却是寻尽世间也找不到他的踪影。
过得那样潇洒随性的一个人，却为了她，每年都来到蓬莱，不为任何报答。
他总是淡淡道：“你要是好了，便是报答。我治病救人从来随意，我愿意治你，是我的事情。”
清越回忆着过去五年里的点点滴滴，对于即将到来的相见，内心忐忑不已。
多年时光打马而过，如今她的病已是病入膏肓。若是他这次仍没能寻来药，六年，便已经是她生命的极限。她自问无愧于天地，却欠了他良多。她心里明白自己时日无多，越发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能做些什么呢？
他最爱的不过医术，并未见他对别的事情有任何上心之处。
那么……她忽然想起来，他曾经提过，在上古典籍中曾发现一味药，虽然炼制之法很是邪门，需要另一个活人的脏器，但药效十分惊人，能够肉白骨，起死生。他从未做过，却也跃跃欲试。
可他本是大夫，不可能做以命易命的事。那时候提起，本是慨叹若是实在治不了她，或者还有这一条路可走。说说而已，两个人都没放在心上。
如今她怕是治不好了……她黯然地想，那么临死之前，自愿将自己的血肉献出去，能否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呢？
他可以留下那一丸药，也算是将自己的另一种形态留在了身边。无论是救他自己，还是救了别人，她都是高兴的。
虽然……光是想想，她都觉得那一定很痛苦也很可怕，但还是义无反顾地作了决定。
她并不怕死。穿越来的灵魂，说不定……死去以后就能回到自己的时空呢？只是少不得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打定了主意，她便殷切地盼着他的到来。
安紫丞正在赶往蓬莱的路上。
这些年费尽千辛万苦，药的事总算是有了些眉目。虽然十年之期是长了些，又遇上了这仙妖两界即将开战的非常时期，但他还是会认真考虑的。
他想起那个倔强的小丫头，不由得一笑。
耗在她身上的时间，何止每一年的那几天？
每年他倒有大半时间，花在了踏遍四海，为她寻找那一味能够救她的药。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跟她身上的病耗上了，还是为了别的，但自从第一次为她施诊后，他就下决心要救她。
有时候看着她，会有一种恍惚感，就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她总是用那样冷醒的目光打量众人，缩进自己的壳里，高兴了就探头出来看你一眼，不高兴便直接目光淡然，像是古井无波，任何事都在她心中泛不起一点涟漪。
他也曾有过那样的岁月呵，所以对这女孩的一切感受，他比谁都能理解。
近了，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就在面前几步处。
她长高了，也比去年更清丽些。凝眉时，也会别有一番风情。终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每一年见到，都会给人一些惊艳之感。
是从什么时候起，便觉得这个女孩子出现的那一刹，自己的心就异常宁静呢？
他笑了笑，再认真看向她。
还有些什么别的不一样了。
他看着她眼里闪烁着某种哀切而绝然的神色，不由得一愣。
看到他脸上有些凝重而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不等他开口，她便抢着道：“没有找到药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他愕然，看着她急急道来：“我真的没关系的。这病拖了这么久，治不好我也没有半分怨言。”
神色带着焦急，说的是自己的病，倒像是在辩白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事一般。
他是头一回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由觉得好笑，有意逗逗她，于是装作一脸悲痛道：“你……怎么竟先知道了么？那药……我寻遍天下，却还是没找到。”
她脸色一白，心中沉了沉，还是开口道：“我……这些年一直蒙你大恩，无以为报，我想……”
他皱皱眉，诧异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她咬了咬牙，终是直直看着他，开口道：“我……我……你就用我的血肉，做成那味药吧！这样，我就算是死了，以后也还能救一个人，这一辈子，也算是没有白白来过。”
他震惊地看着她。
是这样的么？就算自己完全是无辜地得病，也没有半分怨怼？他了解她五年来的生活，知道她就算淡然，亦是热爱生活，但如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就算是死，也要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别人留下生的希望么？
她定定看着他：“你不要为难，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我……你到时候，会给我吃一粒让我感觉不到疼的药吧？”
声音在颤抖，分明是怕的。然而她偏偏要强作一派毫不害怕的模样。
他忽然笑了，摇头叹道：“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你才活了短短十七年，怎么这般不爱惜生命，如此随意地说起要献出自己的血肉？”
她还想说什么，他认真地凝视着她道：“别担心，药我已经找到了。不过……”
她眼里亮了一些，道：“什么……找到了？……不过什么？”
他叹口气：“本来我尚在犹豫……如今我算是下定决心了，你，我是救定了。”
她皱眉道：“怎么？有什么难处么？”
他不愿她分神，只道：“没什么特别的难处……只是，从前曾答应你，待你病好后，带你去四处走动，瞧瞧天下各处的美景，现在……怕是要推迟时日了。”
她敏感地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思索了一会儿，道：“那药……有人要与你用什么交换么？”
他不愿告诉她，她便恼了。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叹口气，将那十年之期如实告之。
这次轮到她震惊。她拒绝，他不许。
她气呼呼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拂袖离开。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与五年来的相处似乎极为相似，又仿佛有什么在悄然之中发生了变化。
过去日日相对时，两人都坦然自若，举手投足间未有半分尴尬。两人偶尔互相凝视，也是满心的关怀。
而现在两人即使多相对一会儿，也会觉得空气里似有脉脉的温情流动。她一个眼神，他一个手势，似乎都成了暧昧的信号。
他活了上百岁的年纪，却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脸红心跳，手忙脚乱，样样尝遍。
看到她痛时，他心中更是撕扯得厉害，看到她笑时，他觉得自己心中的每一丝皱褶都被抚平，整个人也异常开怀。
这些年，无论走到哪儿，心里总是一块地方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未解的遗憾。
他欣慰地想，如今，他已经知道，自己始终觉得缺憾的是什么了。
十年之约又算什么，他认定的事情，便是皇天倾、后土覆，也没有人能更改半分。
他爱她，想要永远同她在一起。
若是她爱他，这世上便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拦他们相守。
这就是结局，结局也只会如此。
他终于说通了她，前去炼药。
她匆匆跑去看他，只定定看着，也不说话。
他犹豫半晌，伸出手将那人揽进怀里，手竟微微颤抖。
她的泪浸进他发里。他失笑，要安慰她，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哽咽：“不过去炼药而已，至于这样么？”
她静静站在原地看他离开，他要用尽全力克制自己，才能忍住不回头去看。
生怕又惹得她伤心。
两人再相见时，觉得在一起的每一刻，都甜蜜如斯，让人不断回味。
然而他还是要走的。
“你要去赴约了么？”她神色黯然，脸上的表情似是在额头上大大地写了“我很内疚”几个大字。
他失笑，伸手揽过她，低声道：“别担心。等我，我必会回来。”
她仍是闷闷不乐。十年之约因她而起，如今要她在这里干等消息，当真是因缘有果。
十年哪里是什么小数目？虽然十年里并不是无法见面，但终究聚少离多。
他奔波千里，她相思成疾么？
看着她依旧黯然的脸，他拉着她的手指，凑到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吻：“如今有了不老泉，十年不过一瞬。等这个协约完成，我们就从此生死不离。”
她的脸微微红了，连眼波也变得有些迷离，然而语气却坚定：“好，我等你。”
安紫丞眼神炙热地看了她半晌，忽然将她紧紧拥进怀里，沉默了半晌，忽然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要记得……我爱你。”
说完轻轻松开她，转身离去。
她愣愣站在原地，凝望他的背影，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说得轻松，然而真到分别以后，每日里一旦停下手中的事，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他。想他此刻在做什么，会是怎样的表情。
哪怕他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哪怕是“蓬山此去无多路”，她也不愿劳烦那青鸟探看。
她要放下一切，亲自去找他。
何必等到十年？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清越番外 青鸟殷勤为探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