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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拿什么拯救他的恋爱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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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是第二天晚饭的时候去吃的,一小时的时间不太够,但段安北的面子够,他在蒋国华那儿的信用值还是满的,直接多请了一小时的假,就说身体不适。
去的路上陈念南还挺苦口婆心地劝段安北:“什么时候吃都行......撒谎请假这事儿得是我把你带歪了。”
段安北挑眉:“你太低估你自己了,要你把我带歪,那我哪还要请假啊?手一抻腿一抬翻墙我就出去了,还请假,我多好学生。”
陈念南浅浅地笑了下,这是他第一次和段安北一块儿吃饭,嘴角的弧度一直没下去,直到进了店——
羊肉馆确实是正宗的羊肉馆,不是那种街边的苍蝇小馆,挺大的,上下两层楼,工业风,墙上都是乱喷的涂鸦,看着很艺术。
但陈念南欣赏不了艺术,也尝不出羊肉的档次,他现在就是泡馍,一圈儿一圈儿的羊肉膻味儿快把他泡发了。
“香么?”段安北说,“我周六跟董力来吃过一回儿,味儿很正的。”
陈念南捏了捏拳头,垂着眼点点头。
落了座,陈念南看着段安北递来的菜单,扫了几眼:“我没怎么吃过这些,不太懂,你点吧。”
段安北也不客气,按照昨天吃的又点了份。
陈念南胃里翻江倒海,喝了几口柠檬水压了压,还是没换过劲儿,手心都掐红了两道。
他实在能忍,表面上还是平时不咸不淡的样子,甚至为了掩饰,还时不时多搭几句腔,看起来心情好的不得了。
段安北挺兴奋:“我都好久没吃羊肉了......”
陈念南无奈:“前天才吃过。”
“都隔了五六顿了。”段安北使劲嗅了嗅空气里的羊肉味儿,“太香了。”
刚说完,羊蝎子锅就上来了,这味儿太正宗了,段安北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夹了放到陈念南盘子里:“尝尝。”
段安北的眼睛要快乐起来是很亮的,漆黑漆黑眨着都像是会说话,陈念南根本拒绝不了这样的段安北。
一整块羊蝎子下了肚,陈念南点点头:“好吃。”
段安北乐了,笑得眼睛弯起来,羊肚羊肉羊腿都往陈念南盘子里塞:“多吃点。”
陈念南一个都没推,一口一口全吃了,嘴角还挂着点羊肉汤汁,他看了看时间,六点二十五。
“我去上个厕所。”陈念南掐着点往厕所走,刚进去就迅速跑到蹲坑边上吐了起来,眉头拧成结,也止不住胃里喉咙里的恶心。
吐了很久,陈念南才缓缓起身,看了看时间,六点二十九。
他松了口气,趁着最后一分钟到水池边漱了口。
嘴里的味儿好容易消下去,他甩了两下手,水珠滴到前面的镜子上又缓缓落下,在突然出现的人脸上划出了条扭曲的水纹,又停滞在了那人的唇钉处。
“念南,好久不见。”猴子熟稔地来勾他的肩,陈念南却眼前一黑,稳稳当当坐在了位置上,嘴里还有半块没嚼完的羊肚。
“草。”陈念南低声咒骂了句,连忙把羊肉一吐,站起身就往卫生间冲。
冲进去的时候他正好听着猴子的声:“五千,就揍一个人,怎么样?”
段安北都懵了,只能一言不发地躲过猴子的手。
“陈念南。”陈念南走进去,“上个厕所上这么久?肉都冷了。”
他自然而然地牵起段安北,又面不改色地在手心那儿画了个“×”。
段安北这才抬头瞥了眼猴子:“不去,别烦。”
猴子看了眼陈念南,也不避讳:“就一个人,肯定不如你能打......五千一口价。”
陈念南又画了个“?”。
“什么人?”段安北撩着眼皮子问。
“一臭教书的,上星期不就打了他几个学生?非从路边蹿出来拿着个破手机要报警,多管闲事。”
陈念南画了个“X”。
“不接。”段安北说完就要拉着陈念南走,却被猴子硬生生扯住了手臂。
段安北甩了两下,他没怎么打过架,有着陈念南的身体却没那样技巧,一时之间竟然没甩开。
猴子也挺意外,怔了半秒,乐了:“这年头还有人在男朋友面前扮娇弱呢?”
他吹了声口哨,冲陈念南说:“哎,你看着我捏着你男朋友的手臂,不吃醋啊?——别担心,哥哥我纯直男,但你可别......”
陈念南一拳挥向了他的脸,脸颊瞬间红肿,猴子踉跄着往后退两步:“我草你——”
陈念南冷冷地看着他:“嘴巴放干净点儿。”
他拽着段安北走了,走到半路还替人拍了拍被猴子碰着的手臂:“我的错。”
段安北没明白:“......什么你的错?”
陈念南没再说话,让段安北跟这种人沾着边儿了就是他的错,没他,这些人压根儿碰不上段安北。
两人往座位上走,谁也没注意到身后猴子举起的手机。
陈念南松开手,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牵着段安北走了一路,手心顿时冒了汗,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不是什么打手单子都接的。”
段安北“嗯?”了声,嚼着刚刚咬了半个的羊肚包抬起头,却在旁边的盘子上看见了被陈念南吐掉的那一口。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陈念南。
“我不揍好人。”陈念南说。
“什么才算好人?”段安北问,“看职业?”
陈念南垂下眼,两个高三生了,用“好人”“坏人”来分类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过于幼稚了。
但段安北没让他逃:“什么算好人?”
“你这样的。”陈念南说,“或者董力那样的。”
段安北问:“那你这样的呢?”
一句一句的太有攻击性,陈念南再怎么被那个牵手昏了脑袋也能听出来了,他看了段安北一眼,笑了。
陈念南一笑,氛围瞬间掉了个个儿,段安北那点句句相逼的凌厉散了个一干二净,主场又到了陈念南这儿。
陈念南慢慢站起身,走到了段安北身边。
“冒犯了。”他低声说,手上的动作却没客气,探出去掀开了段安北的袖子。
“没注意过吧?”陈念南把袖子掀了放到段安北眼睛底下,一条三四厘米长的直线疤就这么直直地往人眼底扎。
“还有这儿。”陈念南又伸手把段安北触着盘子的手心翻过来,手腕的疤晃得人眼睛疼。
“段安北。”陈念南又随便虚着点了两个部位,都是带着疤的,深深浅浅,“我没学过打架,但挨打得多了,就明白别人要怎么打,我要怎么躲,这是靠我自己的血累起来的经验。”
他重新坐到位置上:“你觉得我是什么人?好人?”
陈念南的心情远没有表面看起来这样镇定自若,他伸手去拿面巾纸,藏在桌子底下一下一下地擦着,整张纸都成了纸屑,陈念南手心里的汗也还是在汩汩地往外冒。
止不住。
掀袖子时,陈念南觉得痛快极了,像挤出脸上新冒的痘,像撕开腿上未愈的痂——
我多脏啊,陈念南想,主动远离我吧。
他几乎是自残一般地丢了纸巾,拿起筷子往嘴里塞羊肉,可段安北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像崩溃与沉沦的最后一道防线,陈念南再怎么塞肉,也不敢张大了嘴,只能小口地塞,大口地嚼,整块地咽。
“别吃了。”段安北轻轻拿走了他的筷子,又把垃圾桶放到他的腿边,“吐了吧。”
陈念南愣住了,拼命摇头,呛得眼角都红了起来,又急切地往下咽羊肉。
“你不爱吃羊肉,是不是?”段安北起身去冰柜里拿了瓶水递给他,“吐了,漱漱口。”
陈念南瞬间安静了下来,像只落魄的小狗。
腮帮子不动了,手也不动了,陈念南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都不动了,连刚才紧张到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都归于平静。
他缓缓吐掉了嘴里的羊肉,面无表情地用矿泉水漱了口。
段安北递了张纸巾过去:“吐完了?”
陈念南慢慢点了点头。
段安北付了钱,揽着陈念南的肩出去了。
一直走到了街角,闻不见羊肉味儿了,段安北才问:“现在好多了?”
陈念南好像只剩下了点头功能,一句话不说,一点儿声不发,他不知道如果段安北问起来“明明不爱吃,为什么要来?”他要怎么回答。
段安北也确实盯着他看了很久,半晌后才叹口气:“我的不好,没问过你爱吃什么。”
陈念南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没爱吃的。我不挑食。”
两个人揣着各自的心事沉默下去,一阵穿堂风过来,陈念南开了口:“抱歉,没让你吃开心。”
段安北愣了,强调:“是我请客答谢你,是要你开心。”
陈念南忽的抬头,眼神很真诚:“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段安北哑口无言。
他该拿什么拯救陈念南的恋爱脑。
羊肉是吃不成了,段安北随便往旁边扫了两眼:“吃面么?”
陈念南又点点头。
夏天六点多的天是深蓝色的,段安北稍稍落后了陈念南半步,觉得这天蓝得重,像是沉在人的肩上,抵在人的背上,压着人往前走。
陈念南回头看他,口袋里的手机却抽风一般地响起来,全是短信。
他皱眉看了看,手一瞬间捏紧,手腕上的青筋根根爆炸似的往外突,指根泛白了两道。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