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字神言》塔达牧的夏天

51、路边老人

　　第二天一早，谈以桥背着包站在楼下等着另外三人。

　　一辆黑色的吉普停在谈以桥身边，谈以桥后退一步，车窗降了下来。

　　“谈以桥？”一个烫了锡纸烫的男人探出头，他胳膊架在车窗上，一双眼睛藏在墨镜后面，往谈以桥的方向看。

　　“张队长？”谈以桥试探的问了一句，见对方点头后，也放下些戒备走上前去。

　　“林队还在上面给总部打电话，十分钟后下来。”

　　“我叫张树峰，你年纪看着比我妹妹都小，就叫我峰哥吧。”张树峰打开车门下车，他身材高大，比谈以桥高两个头，体型又结实，和谈以桥站在一起，就跟公交车牌边上配一个电线杆一样。

　　张树峰摘下眼镜，放进胸口的口袋里，低头打量谈以桥，眼神闪烁，“之前没见过你，林队新招的队员？”

　　谈以桥点点头，没敢多说话。

　　“不用怕我，我又不能吃了你。”张树峰看出谈以桥的谨慎，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想让她放松下来。

　　结果这一下，他的手就像是碰到了熔炉，烫的他皮开肉绽。惊的张树峰急忙收回手，随后不动声色的拉开两个人距离。

　　谈以桥身体更加紧绷，她跟个离开家的雏鸟一样，浑身紧绷的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盯着门口，盼着其他人赶紧下来。

　　看着谈以桥的戒备，张树峰低头看着烫伤的手，对谈以桥的身份越发好奇，他把手揣进兜里。

　　“你是……文职还是外勤？”张树峰问她，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在她身上打量。

　　“外勤。”谈以桥小声道，身体不由自主的又往边上移动。

　　这个张树峰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尤其是刚刚他拍她的那一刻，她感觉体内神力的抗拒。

　　她小心点偷瞄对方一眼，结果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张树峰朝她微微一笑，谈以桥扯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笑容。

　　“外勤啊。”张树峰没有再细问，文职和外勤之间的差距很大，文职就像是公务员，每个人都有编号，都有严密的档案。但外勤人员就不一样了，很多外勤人员的身份，能力都是保密。甚至有的外勤人员手里所掌握的信息比某些市长都要多。

　　外勤人员……

　　张树峰戴上墨镜，挡住自己灼人的视线，也想让谈以桥放松下来。

　　他本身就有读取别人想法的能力，但前提是要发生触碰，刚刚他借机拍拍谈以桥的肩膀，读取对方的信息，但他被一股力量挡住，还险些被反噬。

　　他甚至不知道刚刚碰到的那股力量是什么，不像佛家的金身护体，也不像个别异能人士的防护罩。他头一次见到这种能量，说不清道不明。

　　这丫头……来头不小。

　　张树峰往嘴里带了颗绿箭口香糖，慢慢嚼着。

　　“你要不要来一颗？”张树峰把口香糖盒子递过去，谈以桥摇摇头，拒绝了。

　　门口，林松之三人的身影从酒店门口出来，谈以桥叫了一声“林队”就跑过去扑进唐时诗的怀里。

　　林松之墨镜后的眼睛在谈以桥和张树峰身上扫了几圈后打了个招呼。

　　“张队，好久不见，这次来调查太子村的事情，还得麻烦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张树峰一改刚刚和谈以桥在一起的懒散样儿，马上站直，“哪里哪里，我们肯定支持，只是这次任务你们拒绝了我们部门提供物资上的帮助……是什么原因？”

　　林松之勾起嘴角，不动声色道：“都是上面的安排，我们也没办法。”

　　张树峰嘴巴张开，无声感叹的点点头，“懂了，那我祝你们好运。”

　　林松之笑眯眯道：“借您吉言！”

　　陈念微笑的点点头，目送张树峰离开。

　　四人挤上陈念租的吉普车，朝城外驶去。

　　“那个张树峰什么来头？”陈念双手握固，眼睛瞄着谈以桥，“丫头这么避讳他。”

　　“之前是个军人，后来受伤离开部队，现在成为了安州市特殊部门的队长。”林松之在墨镜后的眼睛暗了下来，“他感知能力很强，只要发生身体接触，他就能轻而易举的从别人身上知道很多信息。”

　　“我靠。”陈念拍拍谈以桥的脑袋，“读心术啊这是。”

　　林松之笑道：“应该不到能读心的地步，但他的存在也很棘手，桥桥还是得和他保持距离。”

　　陈念扭头问谈以桥，“丫头，你碰他了吗？”

　　谈以桥靠在椅子上，“他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拍了我一下，但我体内的神力给挡住了，估计他受了点伤，回去得养几天。”

　　陈念得意的勾起嘴角，“不错不错。”摸着胡子，“再有不轨的心思就把他烫个半身不遂，大小便不能自理。”

　　唐时诗透过反光镜扫了他一眼，见他一脸老父亲的模样，忍俊不禁的勾起嘴角。

　　还没意识到自己晋升为‘大白菜’的谈以桥还和陈念辩驳，“虽然我也不喜欢他，但是把他烫个半身不遂是不是过分了？”

　　唐时诗和林松之对视一眼，都为谈以桥的白莲花精神感到担忧，但下一秒，就听谈以桥道。

　　“要是他赖上我怎么办？他看起来那么高大，肯定很能吃，万一他赖上我，把我吃穷了，怎么办？”

　　陈念捋着胡子，慢条斯理道：“你傻啊，他要是赖上你，你不会少给他吃几口啊？少吃几口人又不会死。”

　　谈以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有道理，但这样对别人，会不会影响我修行？”

　　陈念“肯定啊，但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你不管我？”谈以桥瞪大眼睛，指着自己，语气颇为震惊。

　　陈念闭上眼睛装作闭目养神，气的谈以桥抓住他的胳膊摇动，“不许装睡！回答我的问题！”

　　陈念的身体被谈以桥推的左摇右晃，他眯眼看着谈以桥着急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有情况。”坐在前排的林松之突然出生，后座的二人马上停止打闹，扭头顺着林松之的话音向前看去。

　　唐时诗轻踩刹车，放慢车速。

　　一个身影出现在笔直的公路上，从唐时诗的视角看去，像是年过80的老人，佝偻着身子，站在路边身上试图拦下过往的车辆。

　　这场面看上去似乎很心酸，但唐时诗此时开的这条路已经进入了人迹罕至的山区，这前后放眼望去都是荒无人烟的丛林，喊一嗓子只有回音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老人。

　　诡异。

　　“速度放慢。”林松之似乎并没有无视的意思，唐时诗再次减速。

　　快要靠近老人的时候，她才看清老人手里拿着一个有缺口的破碗，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筷子，在碗上敲击，看见他们车速放慢时，老人眼里迸发出精光。

　　他穿着看不出颜色的破布短衫，皱皱巴巴的长裤看起来有几年没洗过，一双漏洞的布鞋完全看不出形状。

　　吉普车在老人前面停下，车窗降了下来，林松之透过墨镜看向老人。

　　“老人家，您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的家里人不担心吗？”

　　老人急切的扒着车窗，努力伸着脖子，向往车内看，但被林松之不着痕迹的侧身挡住，完全把谈以桥的挡在身后。

　　“好心的孩子，你们能帮帮我吗？”老人恳求的看着林松之，见他不为所动，就把目光投降驾驶位的唐时诗。

　　唐时诗努力的让自己的目光充满善意，她声音轻柔道：“您需要我们做什么？”

　　老人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死死盯着唐时诗，皱皱巴巴的嘴皮微微开合，“我……回不去村子里，你们能送我回去吗？”

　　“您自己怎么出来的？这么大年纪了，一个人跑出来家里人不担心吗？”

　　“家里人工作忙，平常时间我想采点药材补贴家用，结果这次没赶上回家的班车，您们能送我一趟吗？”老人可怜巴巴的把手抱在一起，手里碗筷碰撞的声音让车内的四人很不舒服。

　　“您住在哪？”

　　“往前一直开，遇见岔路往南开，差不多就到了。”

　　“好，您上来吧。”林松之答应的很快。

　　坐在后排的陈念身上抓出谈以桥的衣领，在对方不接的目光中，快速把谈以桥顺着后排的空间塞进了后备箱，整个过程不超过5秒，甚至谈以桥都没来得及出声，人就坐在后备箱里了。

　　陈念打开车门，“老人家，您坐后排吧。”

　　谈以桥？？？

　　不是，老人要坐车，为什么把她塞进后备箱？

　　陈念移开屁股，宽厚的肩膀把谈以桥在后备箱的身影当了个严严实实。

　　老人慢吞吞的爬进后座，目光在林松之和陈念身上打转，嘴里絮絮叨叨，“人老了，不中用了。”

　　陈念抱着胳膊，“知道自己不中用了还出来瞎溜达？”

　　老人……

　　老人被陈念呛了一句后，半天没在开口。

　　坐在后备箱的谈以桥无语的给手机调了静音，然后偷偷给林松之发消息。

　　“啥情况，你们这也太尊老不爱幼了！”

　　林松之“乖乖的，别出声，这老人身上带着邪祟，先别让他发现你。”

　　谈以桥“那还让他上车做什么？”

　　林松之“他回家的方向和太子村的方向一致，我估计他是太子村出来的，你和时诗都是女孩，最好不要太显眼。尤其是你。”

　　谈以桥无声的叹口气，她一头热血，奈何大家都把她当成小孩子。

　　唐时诗也意识到自己此时的重要性，如果这老人是太子村出来的，那八成就是看上她，想把她拐进村子。

　　她看了一眼后视镜，却发现老人的眼神没有看着自己，反而停留在林松之的身影上。

　　唐时诗猜不到对方在想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念头。

　　她加快车速，想赶在晚上之前赶往太子村，越早到村子，对他们越有利。

　　车内时不时传来老人的咳嗽声，但他似乎很畏惧一旁壮实的陈念，一直没再开口说话。

　　“老人家，您家里几口人啊？”林松之漫不经心问。

　　“3口。”老人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不过现在就剩下两口了。”

　　“哟，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沉默了几分钟，压着嗓子道：“死了呗，我大儿子，大孙子，都没了。”老人好像被触动了痛苦的往事，双手死死的扣住碗沿，“都走了啊……”

　　“那您妻子呢？”唐时诗敏锐的意识到老人口中的三口之家没有女性的身影。

　　老人剧烈的颤抖，牙齿打颤，手里的碗筷哆哆嗦嗦的发生难听的碰撞，惹得车内的人一阵皱眉。

　　“她……她还……”老人的话断断续续，身上的破布短衫沉得人愈发的落魄。

　　他的脸上呈现一片死灰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