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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放手一搏 ...

  •   汗湿的碎发随着身躯的砸下飘飘扬起,点点晶莹的汗滴混着血,如细碎的珍珠在空中飞散,破碎,湮灭,最后和小小的身躯一起,碾落在尘埃里。

      所有的生物都在笑,大笑,狞笑,诡笑……笑着笑着,层层叠叠声音在这片空间中回荡,尖锐高亢,余音不绝,震耳欲聋。

      红官却忽然想起来什么,他也笑了,笑得凌厉,笑得不顾一切,笑得胸有成竹,笑得不像他了,好像蓦地撕毁了所有教养。
      笑着笑着就又开始咳血,但他还是在笑。

      他怎么敢?
      他凭什么?
      妖魔疑惑且愤怒

      ——咬碎他的骨头,打断他的脊梁,扯烂他的笑脸!

      所有的视线如实质般,紧紧钉在狂徒身上。

      他们手舞足蹈,跳跃着逼近,头脸拉得长长的,比两个人的脸都长,喷吐着淡青色的雾气……

      红官依然在笑,胸中的淤堵似乎随着血液被咳出来。
      周围的东西并不急于给他个痛快,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小小的人类,不时碾上一脚,享受着他痛苦无力的颤抖……

      他们或许在好奇,这个人怎么还没死,为什么还能笑?
      又或者,骨头碎成这样无论如何都没有命活,他快死了还挣扎着想做些什么?

      烂布条一般的灰白短衫零零碎碎地挂在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青紫交加,大大小小的豁口烂肉鲜血淋漓,没有一块地是好的。
      疼痛到指尖都控制不住地颤抖,幼小的身躯凝聚着化不开的哀伤,他穿越巨大的痛苦爬到了那个还在扭曲挣扎的女人身边,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全然无视上方那个愈加猖狂放浪的男子。

      何洛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再理会上方的暴行,扭头直直看向自己的孩子,彼此挣扎着靠近,吃力地抬起手臂,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像小时候般环住他的背,将曹阡陌血肉模糊战栗的身躯轻轻埋进自己怀里。
      “小阡,别看……”
      “噗——”
      忽然女子身躯剧烈一颤!

      却是红官蓄起最后的力量,用甩手箭的手法射出了自己破碎尖锐的指骨,目标尽头,直指何洛英的心脏!

      “不要……不……”
      铺天盖地的绝望如潮水席卷而来,将红官瞬间淹没!

      汗水迷蒙了双眼,一片模糊,他一面抗拒地呢喃,一面按住那个伤口继续施加力道,湿热的血液自指缝中喷涌,温暖环过失血而冰冷的指间,竟比岩浆还要滚烫。他笑得比哭还难看,却还在哽咽着笑,含着泪,咳着血……

      他用尽剩余的所有的力量与母亲紧紧缠绕相拥,只因再也没有3步开外的手劲,却必须要在自己死前结束这个女人的痛苦!

      没有办法拉着他最爱的女人脱离苦海,甚至自己也要死亡,只好背上弑母的罪孽,全力陪她一起离开。
      妈妈的手臂……好柔软……好……温暖……

      迷幻的空间中,母子旁若无人的相缠相拥,好像要把时间永远静止在这一刻——

      掌下的力道悄然变弱了,不,不是变弱,是手心处的肌肤从柔软在向着坚韧过渡,深入的指骨以一种缓慢但不容抗拒的力量,抵着掌心反向外推!

      背后的手臂越来越长,越来越紧,手也越收越紧,五指轻轻合拢,指尖不断生长,刀锋一般的尖锐缓缓刺入后心,眼前的脸也在朦胧中渐渐拉长,拉到嘴唇没有开裂,却长长勾起,形成一种奇异的笑容,眼皮被吊到头顶,露出大大的眼白,眼珠诡异地向下凝固……

      可红官还是在笑,他仿佛更开心了,带着解脱,带着悲悯,

      他蓦地抬眼,雪白的面颊上数道划痕,两个眼球如血琉璃一般透红,眼尾那似乎永远拭不掉的绯红浓郁如同浸泡,他在满天满地的怪物中笑得风华绝代……

      “1916,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导火索是萨拉热窝事件,科索维亚青年枪击裴迪南大公……
      1919年,各国签订《凡尔赛和约》……
      1922年……
      1949年……”
      托记忆力的福,那些年学过的历史如同绘卷一幅幅展开,被禁锢在臂弯里,男孩半磕着眼,噙着血,含着笑,娓娓道来。

      一切都结束了罢,体内有什么力量开始大力地撕裂——

      手指终于无力地垂下,最后一点意识彻底模糊……

      5年前初来乍到,意思的模糊中传来一大堆人兴奋的嘈杂,叽里咕噜的,刚出生的曹小阡还以为自己在什么恐怖祭祀现场,情绪上头,一时哭得好大声!

      20世纪初期的长沙土话和21世纪还是有相当大的区别,小曹被捉着小脚丫子来来回回摆弄了好一会儿,直到尴尬地反应过来这也许应该大概是一种南边地方方言,都愣是没往长沙猜……

      刚出生的婴儿精力十分有限,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被本能操控,受躯体影响甚至思维也幼稚了非常多。

      发现自己重新投胎了,还能思考,还有记忆,小曹简直惊呆了,这是老天爷看不下上辈子过于坎坷,还是孟婆业绩不能要了?

      小小的脑瓜子嗡嗡的,一大堆卧槽像一大群羊驼般撒了欢地狂奔,每一蹄子都精准地践踏在小曹的世界观上,还来回奔袭,犁来犁去,踩着他的脑神经疯狂旋转跳跃。

      连蒙带猜终于适应了长沙土话后,大致能够明白现在的年代,属于清朝末年八国联军控制中原时期,还没有一战,也还没有民国。

      小曹眼前一黑。
      ——这是什么地狱模式?

      然而日子还是要过,光阴和危难也不会因沙砾的抗拒而驻足。

      “……晴空摇翠浪,画禽静、霁烟收……道尽黄帝说那尧唐,九洲洪水没了八荒……”

      轻暖踏实的怀抱中,温柔婉转的小调间,烟雨般淡淡的脂粉红香里,女人手心的温暖透过蜀丝织就的薄薄襁褓,传递来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背心一下一下沉稳地爱抚,悄然拍走所有惶惑与忧愁……

      偶于闲暇时悄然自问,

      这世间是否真有神灵?
      去救赎一个苦难疲惫的灵魂,
      无比仁慈,不求回报?

      终究无有答案,

      那便不想了,他洒脱一笑,

      既来之,则安之。

      无论如何,这辈子都可以当做一种神秘美好的馈赠。

      他是如此的热爱他生长的土地,如此地感激着神妙的命运。

      怀抱与怀抱的轮换间,充斥着一种令人落泪的幸福……

      而与幸福相约而来的,则是另一种深深的恐惧。

      这辈子,未曾重学走路时他便学会了恐惧。

      有多贪心、多眷念这种父母亲琴瑟和鸣的美好,有多依恋这种被关爱保护的温暖,就有多恐惧失去与离别。

      他想抓住的东西太多,他想守护的也太多……

      3岁左右,他便开始尝试,能不能把历史告诉爹娘,哪怕自己被当做妖怪打死,也好过这么多他在乎的人,被铁骑践踏,破碎在无情的时代里。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每当他想说什么,思维总瞬间模糊,有一次他想强行吐露,一股鼻血刷地喷出,是真的喷出,小拇指粗一道鲜红的水柱,眨眼功夫整张小脸都糊满了。红母连同周围一群人瞬间大惊小怪,谁也没在乎他血流被面时口唇开开合合想表达些什么……

      这个力量看不见摸不着感觉不到,但每次的恍惚和鼻血又清晰宣誓着它的存在,很神秘,又好像很大方,活到现在都没被抹杀什么的,不知道底线到底在哪,总体来说算得上温柔,温柔到红官不想去强行触碰这个力量的底线,他终归是感恩这个世界的,用最大的温柔和上辈子的噩梦和解,去拥抱这个世界。

      ——如果这是梦,他想给这个自己一个好结局。

      可红官毕竟不是成年的曹阡陌,心性被大幅度受身体影响,总有抑制不住旺盛的好奇,就像小仓鼠悄悄探出小爪爪,一次一次挠挠眼前没见过的礼物。

      他脑子转的又快,动手能力又强,就尝试用各种方式记录下来,不是真的想传递出去,就是任性地去试探,没有安全感,所以想知道自己任性的范围!

      汉语各地方言和各种符号画图小心翼翼地试探不成后,他干脆对着空气藏语,法语,英语……12种语言胡说八道乱说一气,每次开个头就鼻血狂喷。

      但他还是成功了,中二少年的骚操作永远迷幻。
      ——
      “至尊魔戒,统御众戒”

      他用了克林贡语(这个语种系现代星际迷航编辑联合语言学家自创,有一套自己的规律和逻辑体系,曹阡陌中二少年的时期仗着自己记性好强行学了一手,学完就丢爪哇国了,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带着某种神秘的骄傲,他在一群兄弟看萨满神婆的眼神中强行模仿,丝滑吟诵了两柱香时间,最后实在无法忍受这种两看相失智的气场,愤愤撇嘴,头也不回,气势汹汹地甩袖撤了。

      你们这群麻瓜!

      时到如今,他依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记忆力这么好,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知识依然存在,但他知道,只要他起心动念,那不知名的力量总环绕着他,观察着他,限制着他,玄之又玄,捉摸不定。

      绝境下他孤注一掷:不科学的力量遇到不科学的力量,会相撞还是加速自己的死亡,结局都差不多,也已经无所谓了。

      他的解脱来自于
      ——“我恐惧的永远不是妖魔的狰狞,而是独属于你的温柔……”
      “真好……这不是你……”
      大口大口的腥甜涌上气管,话语逐渐破碎,模糊不清,近于呢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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