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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微雕8 ...

  •   红官耳朵一动,他早察觉到不同寻常的动静。
      如今,他不是仅仅用耳朵在‘看’这个世界,还在用呼吸,用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在‘看’,每一丝气流都给他带来不同的讯息
      ——他在用心去‘看’。

      因此,他‘看’到门口矮了一半的身影,蹑手蹑脚地逼近。

      像一只毛绒绒的小松鼠,胆小又亲人。

      一分心,便下不了刀,只一边用刀背一点一滴地蹭开手中作品上镂刻残留的微粒,一边默不作声地等待来人的动作。
      “哇——”直白的惊叹!
      “每一个都好漂亮!”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失败过?”

      红官指刀顿了顿,眼皮一跳,他早已熟悉了和这些孩子们的默契,毫无防备之下没想到会脸接直球,不由得微笑。

      于人迹罕至的雪峰寺庙踽踽独行,纵有善缘,他的所知所想,亦无法与任何人言说。

      庞大的命运迷局,光华轮转,是无解的寂寞,同时为他和世界划下一道巨大的鸿沟。

      来来去去的身影淹没在漫天风雪里,独留他一个人推演猜想……

      却总有善意突如其来,直白而又热烈,仿佛一下把人拉回繁华热闹的人间。

      他可以直面那些血腥和黑暗,却总对这些纯然的直球略带无措,就像一只自认狡猾善变的野生猫猫,被不懂猫界险恶的呆小孩乘猫不备抱起来强撸了一把,整只猫猫都傻了。

      因此罕见地没有立时作答,他手下不停,耳尖却有点烧,自己事自己知道,饶是他在小孩面前不那么在乎形象,这么说也委实太超过,太羞耻。

      “自然不是了,成功都是由失败积累起来的,小师父可不要想着偷懒速成哦。”

      深长地吐纳,融融泄泄的晨光下,榻前的人微微侧脸,越过肩膀漏出些许晕红的脸颊,笑容清浅。

      诺布一呆,回过神时眼前已经是严严实实的房门,怀里不知何时被塞了一块迷你呆萌版小和尚木雕。

      送走了一个夸夸机,红官收拾好表情管理,长舒了口气,终是又忍不住摇头失笑。若说架子上是他的练习成品的话,那么,那他现在盘膝而坐面对着的床下,便塞满了他的失败品。

      成功了往左边架子上一放,失败了就向床底一塞。

      挤挤挨挨,堆叠得整整齐齐,就这样,还是把床底塞满了,还……还把床垫高了,这就不好和小孩讲了啊……

      年纪小的孩子送过来上课是要干活的,红官的马车在红母和八大丫鬟地打理下低调带足了钱财,到处都是军阀割据,红家又有求于人,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

      交够了钱也算不上白吃白喝,又有带路地两位张先生说过话,再加上人是来看病的,德仁喇嘛开口后,寺庙里便闲闲养着。

      修行是经文的念诵吗?估计不是,大部分经文他能背的比经年的僧侣更熟练。

      修行是打坐吗?大概也不是,红家的高手打坐照样可以一坐几天不吃不动。

      他像一个幽灵,不抱希望的在寺庙各处飘荡,飘着飘着,就好像真见鬼了。

      红家的各种功夫自那次内功破冰而出后,理论大师加现实基础,自然而然将那些许家传融会贯通,一日千里。

      而其中两门功夫更提升得格外离奇,离奇到离谱,离谱到诡异,进步迷之神速下,是不敢深入探寻原因的压抑。

      一是缩骨功。哪怕以孩童的柔软,都不可能做到收放自如,一寸寸脱臼,直接伴随的就是几乎无法容忍的剧痛。

      但他现在的身体就好像没骨头似的,不,更准确的说,是好像所有的骨骼经络都刚刚生长似的,柔韧又绵软。

      对比之下,如今每日的照常训练,都感觉之前在红家学习的日子像一场难以形容的噩梦。

      那年,红家夫妻非常有爱地齐刷刷放下活计,排除万难赶回红承袖的藕园,一起为他开入门课。

      初日照高林,白露尚未晞,白墙乌瓦,斗拱飞檐,青石铺地板,红漆小轩窗。

      卧房门前的小院空地上,红承袖长发束起,露出俊秀的眉眼,愈发显得风流倜傥,一身和红官同款的简单灰白劲装练功服,肩宽臂长,腰肢劲瘦。

      他猿臂轻舒,露出十指芊美如玉,一面演示一面细心地为红官讲解要点。

      红母则一袭白衣,宽袍水袖,平日盘得规矩板正的墨发,只用一只素白玉簪松松挽在一侧,几朵精致的茉莉在发丛间若隐若现,衬得整个人清丽无双。

      她自红承袖房内将一张小几推到门边,摆上伤药,一只手支起下巴,一只手翘着兰花指,慵懒摇着一把宫廷小扇,饶有兴致地斜倚一旁。

      院中,红承袖上一秒还在轻柔地抚过红官的胳膊,白皙纤长的剑指,一点点指出手臂上的关节穴道,惠风和畅,细雨如丝。

      下一秒,只听令人牙酸的磕巴一声,肩胛骨处一节骨头就被暴力拆卸,紧跟着一串咔咔咔连环暴鸣,整条手臂刹那跟橡皮手套似的软绵绵垂下来。

      !!!

      红小官痛到一瞬间失去了表情管理,差点嗷呜一声嚎出声!

      余光中红母不知何时端坐矮榻,面前小几铺开一大张雪白宣纸,眼冒精光,已然提笔……

      要不要这么不靠谱!要不要这么不靠谱!?

      红官快被痛疯了也快被气疯了,简直跳脚,这就是为什么他这辈子突然格外注意形象,红母一腔母爱,直洒得小红官咬牙切齿,眼泪倒流。

      蕖院卧室内侧的密室小库房,和不少名家大作堆在一起挂在一起的,是无数次被当女孩羞耻换装摆弄的娃娃脸不高兴,是很多次不小心翻车后的狼狈傻兮兮,是无数次上房揭瓦被脱裤子暴揍,是各种被忽悠后按手印签下的离谱不平等条约……

      写实的,抽象的,中国的,西洋的……唯独主角都不带换人的,数之不尽的黑历史,明显不仅出自红母一人之手。

      一方面是不给眼前这俩看笑话的骄傲,一方面是决不再留黑历史的决心,一方面是万幸疼痛到脱力,红官小身板抖得跟筛糠似的,还哆哆嗦嗦死咬着下唇倔强的没喊,妄想用十级颜艺表达一下本公子潇潇洒洒这点疼痛不过如此小意思,可脸上早已被生理性眼泪和冷汗混着糊满,冰冰凉湿漉漉一片。

      缩骨怎可能如此简单?然而如今就是如此简单,拉筋都不需要,他随时就可以把自己轻易盘成一团小麻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微雕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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