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私奔》易初*

9、温柔杀

　　痛，这是舒达唯一的感觉。身上挨了拳打、足踢，震得头更加又晕又痛，连视线也是模糊而火辣的。有好几次想还手，痛下杀手的还击，可发觉打他的无非是只是有点蛮力的文弱书生，他又很好汉地放弃了，可最后，他的头越来越沉，身上又冷又热，痛倒是其次了，想还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索性倦起身子，尽量窝起来，就当替人受过吧。好歹苏舒盈也算是自己的好朋友了。
　　最后，他像条死狗一样摊在地上直喘气了，为首的刘涉才让人住了手，上前粗鲁地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拽起来，愤懑不已地道：“以后识趣点，有些人你配得起么？你凭什么！”
　　舒达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便识趣地点头：“是是，我以后绝对不管你们的事了。你和苏舒盈打架时我一定有多远躲多远。”
　　刘涉一愣，随即暴怒：“小子还耍嘴皮子，刚才还不够是吧，你打量我不敢废了你吧？”
　　“不不不，你别生气。”舒达傻了，看来对方不是为阿盈的事在生气，可自己与他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根本没有得罪过他啊！这一顿打还真挨得不明不白，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直说吧，我哪得罪你了？要我以后怎么做？”
　　刘涉的又羞又恨，抓舒达衣领的手越来越紧，舒达不得不张开嘴呼吸了。好一会，他才脸红脖子粗的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你装傻是吧，告诉你，以后再靠近成……霖黎，就不止挨一顿打这么简单了！”
　　“啊——”舒达张口结舌，再迟钝也明白了，他又有点好奇，便不知死活地求证“你……喜欢……”
　　刘涉气急败坏地打断他：“你少废话！我的话你听到没有！”
　　舒达看他的眼眶都红了，藏也藏不住的痛苦，似乎挨打受伤的人是他，不觉心软了，温言道：“你……别误会，我和阿成，只是朋友。我有喜欢的人。”想想又画蛇添足地加了句“她是个女孩。”
　　刘涉似乎始料不及，有点狐疑，也有点跃雀，好一会才说：“真的吗？你没骗我？”
　　舒达庄严地：“我以我爷爷的名义发誓！”
　　刘涉是愿意相信这件事的，表情变松弛下来，看看舒达，竟有了点愧疚：“那……对不起了。”他把舒达扶了起来，还为他拍拍身上的尘土，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舒达笑了，没想到这个人还挺单纯的，喜怒全部形于色，并不是坏人，刚想答应，有个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不劳你费心了。”
　　舒达一抬头，惊喜地叫出声来：“阿成！你怎么回来了？”
　　刘涉像个受惊吓的小孩，手足无措着，不敢看，又舍不得不看走过来的成霖黎。
　　成霖黎也看着他，目光在阴影里，看不出温度，但声音居然是温柔的：“你带人围殴了阿舒对吗？”
　　刘涉又急又愧，想解释，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好胡乱点了点头。
　　成霖黎又说：“你是一个敢作敢当的男子汉对不对？”
　　刘涉激动得只会点头了，顿了一下，他马上表态：“我可以打我，十倍地打回来都可以，我愿意的。”
　　成霖黎的声音更温柔了：“我怎么会打你呢，我不会的，那不好。”刘涉看着成霖黎，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几乎是虔诚地听着成霖黎说话。
　　“我已经报了警，警察应该很快就到了，你会把事情跟警察说的，对吗？”成霖黎声音依然不温不火。
　　刘涉眼里点点月光闪烁着，点点头。
　　舒达大惊，忙插嘴：“阿成不要，这件事不是这样的，是……他是因为……”
　　成霖黎不理他，只对着刘涉，声音像是同情人的私语，说出的话却让人冷撤骨髓：“做错了事就该去承担，对吗？理由并不重要，对吗？”
　　刘涉点头。
　　“那我带阿舒去医院验伤了，你自己在这里等警察好吗？”成霖黎那么有礼貌地征求他的意见。
　　刘涉仍是点头。
　　直到看到成霖黎扶着舒达走远，他仍是没有动，眼睛沙沙的，不要紧，可重要的是成霖黎的背影慢慢模糊了，他忙用手大力擦眼睛，却擦下了一串水滴——自己，哭了？
　　舒达用力握着成霖黎的手，想看进他海一样的眼睛里，切切地问着：“阿成，你开玩笑的吧？你只是吓吓他的对不对？我都不怪他，他比我还痛，你没看到他看你的目光么？阿成，你懂的，对不对？”
　　成霖黎的眼睛里只是温柔无波，他柔声安抚着：“阿舒，你累了，睡吧，睡吧！”
　　“可是……”舒达竭力按下眩晕的感觉，想告诉他刘涉不是坏人，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喜欢你了而已……
　　“嘘——”成霖黎的唇压了上来，压在……他的唇上……舒达也许是太累了，也许冲击太大，他终于睡（晕）了过去。谁能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梦？
　　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依然是成霖黎温柔的眼，舒达一惊，睡前的一幕涌上来，他红了脸，视线慌乱地游移开去——满眼的白色。医院，那么，都是真的，自己病了，受伤了。
　　成霖黎把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端近，说：“饿了吧？吃一点好吗？”
　　舒达侧了侧脑袋，没有说话，也不肯看成霖黎。
　　成霖黎又问：“不想吃咸的吗？那……我去买红枣莲子羹来可好？”
　　舒达的眼睛红了，他不想让成霖黎看到他流泪，便转过身去。成霖黎还是温柔、那么体贴，可他却感到疏离和寒冷。
　　成霖黎看着他，放开稀饭，手轻轻地覆上他的额头，问：“头还晕吗？烧退了吗？”
　　舒达不说话，头歪了一下，离了他温暖的手，泪终于流了下来。
　　成霖黎神色一黯，收回手，受伤地看着舒达。良久，他微微叹气，说：“阿舒，你在怪我吗？还是，刘涉让你想到你自己，想到你也这样的爱着……那个叫苗西的女孩。”
　　舒达哽咽着，听成霖黎那么感性地说：“你觉得我对刘涉那么冷酷，一点也不像你的西西了，所以，你打算不理我了，对吗？阿舒，我让你失望了，对吗？”
　　舒达只激烈地呜咽着，不肯哭出声来，成霖黎终是心软，坐到他的床头，手抚过他满是泪痕的脸，柔声说：“傻孩子，你做错事的时候，西西也会罚你吓你的对不对？”
　　舒达听了这句话，马上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捧了成霖黎的手，脸也翻过来，孩子一样期待地看着成霖黎的脸。
　　成霖黎淡淡地笑开去，把他拉到怀里，指尖抹去他的泪水，又是无奈又是生气地说：“看到你受伤，我很生气，所以才那样吓他的，没想到却吓到了你。可是阿舒，你对我这么没信心也让我很伤心呢！如果是你的西西你就会无条件相信她吧？”
　　舒达惭愧得满脸涨红，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我错了，你是好人，不会那样做的。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别生气。”
　　成霖黎不忍看他为难，便笑笑说：“好了，别道歉了。不要紧。”
　　舒达大力擦了擦泪，不好意思地：“谢谢你。哪个，我……饿了。”
　　成霖黎忍俊不禁，便把稀饭端来，不容拒绝，就着这么亲密的姿势喂他，看他脸红耳赤的样子，心里总算好受了点。
　　……苗西，有些人、有些事，是躲不过的吧，而且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可为了他，也已经一避再避，忍让再三。还是躲不过，那就迎难而上吧，清楚一切障碍！
　　苗西，成霖黎并不陌生。那个温柔娴静又不乏灵气的女孩，入校不到一个月，已打败大四的学姐，被评为外院新校花，引得无数才子财子竞折腰。
　　这天成霖黎从医院回来，苗西竟然来找他了。她落落大方，清爽宜人。“成学长，我是苗西，舒达还好吗？”开门见山、利索自然的发问，她绝不是花瓶美女。成霖黎明白舒达对她如此迷恋不是没有理由的。
　　“很好，也常提起你。”成霖黎微笑得很得体。
　　“叔叔来过电话，我帮他圆了谎，说他在这里学法语。我猜到他会在美院，可是石缘把他藏得太好，我找不到。”苗西耸耸肩，看不出什么内容的轻笑：“我又不能确定，所以去了北京的各大高校，走了不少弯路。幸而学长你和苏舒盈同学都是美院的名人，所以连带着舒达也有了不少知名度。”
　　苗西又说：“谢谢你照顾他。”
　　成霖黎回了她一个风轻云淡的笑容，语言却不可避免的带了刺：“他是我的朋友，所以谈不上照顾，而且也不能要旁人来替他道谢。”
　　苗西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抱歉，十几年了，都习惯替他道谢道歉了。”她的笑忽然顽皮起来：“你也知道了吧，他总那么冲动。”
　　成霖黎同意。二人这一次的笑容没那么优雅，却生动了许多。然后苗西一整脸色，迅速回归主题：“帮我带封信给他好吗？他不上网，原来的电话也停了，我想约个时间见见他。”
　　成霖黎被动地接过那折叠的很好的信，笑道：“当然可以。”
　　他周到地把苗西送到女生宿舍楼前。一转身，笑容冷了下来，也不禁有点变色，不无后悔在美院不够低调。且从苗西的话听来，他已经可以确定舒达十几年也没有确定的事情——苗西喜欢舒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