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私奔》易初*

17、开局

　　法国，是很多学艺术的人心里的殿堂。代表学院去法国交流学习，代表了无上的光荣、也会有莫大的收益。是谁都想拥有的机会。可只有一个人有这个机会。当然是最优秀的人。
　　这段时间苏舒盈和刘涉斗得特别凶，离公布候选名单越近就越白热化。舒达看着有些黯然，却又暗自庆幸，幸而自己的实力差，绝不会对苏舒盈构成威胁，否则，友谊还真要经考验了。
　　成霖黎说：“阿舒的潜力很大，爆发力也惊人，你不争取一下吗？”
　　舒达傻笑，抓抓乱发：“真的吗？我有那么厉害吗？”说着已经热情万丈地向门外奔去：“西西！你来了！”
　　他真不在意呢。成霖黎笑，淡淡地看着他的背影。
　　三天后，候选人名单中，苏舒盈和刘涉都毫无悬念地入围了。当时，舒达陪苏舒盈挤在人群里看榜，舒达正替苏舒盈高兴，却见苏舒盈怪怪地看他一眼，舒达想问什么事，忽然听见有人提自己的名字：“咦，一年十班不是自费生吗？舒达是谁？”舒达刚要回答，身边已一空，再一看，苏舒盈已一声不响，挤了出去。舒达刚要追出去，又听见有人说：“舒达，一年级，还真没听过呢。很了不起么？”舒达泥人也要有三分性了，刚要回头喝问几句，却忽然说不出话来。他赫然看见紧跟在苏舒盈的名字后面是——一年十班舒达几个字。他茫然地挤出人群，却早已不见了苏舒盈的身影。
　　有许多人在打听不经名传的舒达，舒达成了备受关注的人。猜忌、嫉妒、流言也应运而生，让舒达焦头烂额。舒达几乎要破例了，他想打人。可女生也来凑热闹了，舒达实在没有打女生的胆量，再郁闷也只能忍着。听她们吱吱喳喳，流长飞短自己跟成霖黎、苏舒盈之间的三角恋。这是一般的闲人。接着，是同人女义愤填膺的指责：“你已经和成霖黎、苏舒盈两位最优秀的人在一起了，为何还到处沾花惹草？你和外院的那个女生卿卿我我怎么回事？你这个人有没有一点道德？”
　　在美院，同性恋并不少见，也不可耻，可舒达却是可耻的，无论是哪个立场的人都鄙夷他。舒达的普普通通的成绩、与成大教授的儿子非同一般的交情、被模糊了的性取向，都让他的这次榜上有名罪无可赦，所有的流言都似乎并非空穴来风、都让舒达百口莫辩。可最让舒达难过的是苏舒盈开始阴阳怪气，甚至避而不见。紧接着，刘涉来找茬了。
　　“连国画油画分几个流派都不清楚的人，也配去参赛？”刘涉鼻子里哼一声，又是不屑又是酸楚：“靠勾引男人争个名额，名字要跟你排在一起，真是羞耻！”
　　舒达哪听得这么难听的话？心里又气又恨，也明白这样的流言已在学院里满天飞，无非说他勾引了成大教授的儿子，靠裙带关系的了名额。舒达又委屈又苦闷，只苦于无机会发泄，刚好刘涉送上门来做炮灰，他也不客气了。一开口就直指对方软肋：“如何？清高你干脆自动请辞啊！配不配还轮不到你来说！勾引？你指成霖黎吗？我舒达对天发誓和他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你呢？你敢说你对他没有非分之想？那个破名额我还真不稀罕，可一个候选名额又有多荣耀？有本事你最后出线！现在只不过把你和我放在同一起跑线上，你急什么？”说到这里，舒达目光遥遥一转，骄傲又自尊，宛如一个王子，“刘涉，你的目光也太短浅了吧？就现在而言，你的实力尤胜于我，却对我耿耿于怀。不过，一个月的淘汰赛中，我一定会超越你！因为，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你——而已。”说完，潇洒地转身，只余一个骄傲的背影让人瞻仰。刘涉，果然没敢追上来反击，连看热闹的人也被他镇住了，只有一直尾随他到无人地带的成霖黎才知道他如何没形象的号哭叫骂，发泄他的委屈和不满。
　　当天，舒达又把苏舒盈堵在画室里。他说：“名额的事，我真不知情。”
　　成霖黎现身：“是我。我只想着给阿舒一个机会，便向我爸爸推荐了阿舒。且我爸看了阿舒的画，也说可塑性强，这才破格的。可是，我好象操之过急，反有拨苗助长之嫌了。”
　　苏舒盈也想到事情是这样，但仍是不满，火辣辣的：“你讨好情人也不用做到这一步吧！”
　　成霖黎的脸微红，说：“千错万错是我错。这段日子他受的屈辱多了，流言都没个谱的，你何苦再呛人？”苏舒盈让他一句话说得心软了。
　　舒达却满脸通红，不知是气还是笑。现在话也说开了，自己更没意思要这个名额了，只想着怎么把这件事了了。成霖黎却像看懂他的心一样，说：“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你去推了名额也无法澄清什么的，我已经把你推进了旋涡之中，你逃避不了的。倒不如激流勇上，争一口气，如能突破，尚有扬眉吐气的机会。”
　　舒达看着这个人，不知是气是怨，是愤怒还是……感动。心里仍是有疑惑未消，但戒心已一点点地化开了，在他温柔的强势下、身先士卒的迫害下。
　　舒达再没有小情小调与他的西西见面，他把全身心都放到了应付淘汰赛里去了。
　　以成霖黎的看法，舒达一定会在第三关——自由油画里脱颖而出的。可……前提是，舒达要保证在前两关中没有被淘汰。前两关是舒达较弱的油画基础和素描基础。舒达却毫不在乎，说：“你不知道我应付考试最有办法吗？怎样，上次期末英语你们不以为我挂定了吗？我可是拿了很高分哦！知道吗，我最后急了，直接把试卷一角撕了，再在上面写了个‘Ｂ卷’。厉害吧？”
　　成霖黎啼笑皆非。其实舒达心里也是没有底的，他只知道自己要争一口气，至于怎么争、争到哪一步，他完全不知道，他只是，全身心投入了。吃饭、睡觉、恋爱都成了身外事，他真正做到了忘我。
　　他关在画室的第三天，成霖黎忍无可忍破门而入，舒达已经倒在他的画板上，昏睡过去了。淡墨的眼圈、消瘦的脸、飞扬的眉微微纠结着，长长的睫毛幽静地合在一起，在眼下投下一个淡淡的阴影。成霖黎抱他，他便乖乖地趴在他的怀里安静地睡眠。成霖黎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把目光从他恬静的脸上移开。
　　成霖黎一手抱着舒达，一手翻着那些凌乱的画纸，那渐渐流畅稳定的线条，看得见的进步，让人不敢置信，但成霖黎知道，舒达会做得到。心下一动，成霖黎握起他的左手，只见上面绑了一圈沙袋，系在手腕上的一圈已经磨出了血痂，五指紧握着，仍握着画笔。成霖黎把它抬到唇边印下一串吻，温柔地说：“我知道你很努力，我真的……打算原谅你了。”他的唇又轻轻地印上他的额，向下慢慢滑下，滑过舒达笔直的鼻子，终于抵达唇上，“可是啊，我真的把自己陷了进来了，阿舒你说，我怎么能放过你呢？”他的唇靠在他的唇上温柔地呢喃着，渐渐细不可闻，跌进了掠夺性的吻中……
　　残酷的淘汰赛开始了。第一局轮，２０选１０。舒达惊险不已地留了下来，跌尽了所有等着看他败出的人的眼镜。反比一年级就排在第一的苏舒盈更抢风头。刘涉排在第七。
　　第二轮：１０选５。苏舒盈仍保持；刘涉出局；舒达再一次让人不可思议地以小强的精神存活了下来。
　　如果说在第一局的时候，很多人都还心存疑虑，但，第二局后，人们对舒达的关注程度依然是有增无减的，不过已经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了。他用实力，止住了流言。他是一匹黑马，不容预测、不能估计。同一个选题，他永远有出位的构思、独特的配色，风格不会停顿、不会固定，时而狂野、时而清新、时而欢快、时而忧郁，让人耳目一新。揭晓的前一刻，他能引起人们的猜测和期待，哪怕并不完美。一直稳坐第一的苏舒盈已经有了危机感——他的对手虽然画功尚嫩，基础也浅，却有着只有顶级画师所需要的不受约束的画魂。这一点，不得不让人嫉妒。
　　最后一轮，只会有一个人留下。舒达似乎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并无心备战，而苏舒盈的状况居然也急转直下。最后的一局的作品，是自由油画，舒达和苏舒盈都没有下笔，被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