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私奔》易初*

15、初吻

　　苗西终于在新学期开学不久将舒达成功卫冕。也顺便轻描淡写地将一再找他，被石缘阻挠、遭成霖黎敷衍的事一带而过。舒达自然不肯说石缘的不是，也不敢怪成霖黎的阳奉阴违，见了苗西只傻笑，什么都不愿追究了。苗西是聪明而知分寸的，也不为难他了，甜甜一笑说：　　“怎么？那么久没见，不要跟我说什么吗？”
　　舒达想起一句烂俗的诗，他也不嫌恶心，想照着对苗西说：“爱，四周那么黑暗，耳边只听见荆棘的心声，处于痛苦的不安之中，我嚷道：‘再说一遍我爱你。’”出口却是一句：　“你吃了吧？”
　　苗西真是无奈啊！见舒达一副恨不得打自己两记耳光的后悔样，想再等等让他受点苦，舍不得，也怕夜长梦多，咬咬牙，星眸微殇，含羞带俏：“怎么？学北京人了？表白是这样子的吗？再给你一次机会吧。我在你爸面前已经慌报了军情，定了名分。你要白担这个虚名吗？”
　　舒达张张嘴，先打了自己两个耳光，然后说：“爱，四周那么黑暗，耳边只听见荆棘的心声，处于痛苦的不安之中，我嚷道：‘再说一遍我爱你。’”
　　恋爱就这样开始了，有时候舒达会抢了同学的自行车，飞骑到一公里外的外院，和苗西约会，无非是凑在一起，苗西背单词，舒达画画，爱情学业两不误，快乐似老鼠。这一时期舒达的创作只有一个信息：春天来了！我舒达的春天来了！接着，甜蜜的情人节也到了。
　　情人节要送礼，穷光蛋不能总把路边的野花、自己的小作、变废为宝的改造垃圾做为礼物送给苗西了，但他也没有丧尽天良，无耻到用石缘的血汗钱去挥霍。他又生财无道，只好提早一个小时走了十五站路到约会地点，省下一块钱车费，再加上回程的一块，就够一枝糖葫芦了。
　　苗西举着糖葫芦，由舒达带她去看电影，免费的、露天的。不过有点远，不过要走路去。好不容易到了，却杀风景地下起了雨，本就不多的几对情侣都跑了，舒达想想，把外套脱了下来，小小的为她撑起一片天，苗西微笑着也举起手，托着外套的另一边。上面光影转换映放着爱情人生，天地间空荡荡、乱糟糟的过场，那一顶小小的“帐篷”静谧地支起，遮不了风、挡不了雨，却温馨朦胧，让他们心安理得地交换初吻。下吧、下吧！漫天脉脉的杏花春雨。
　　各色的伞点缀了缠绵到极点的街景，舒达的资本主义浪漫情结便犯了，看见远处天桥底下有兜售玫瑰的人，舒达头脑一热，被女色蒙了良心，直奔过去了。
　　“多钱一朵？”
　　“十块。”那人抹一把脸上的雨水，闷声答。递花、交钱……三个人都凝成了石雕。
　　——尴尬的会面。舒达啊！你就像偷情的人被抓了现行的负心汉，或许比喻不恰当，可你愧对石缘是绝不亚于此的。
　　石缘面无表情，把他的十块钱一夺，花往他怀里一塞。舒达终于醒过来了，马上往石缘身边一站，气运丹田，大声吆喝道：“卖花啊！玫瑰喔！十五块一朵，一打八五折啊！”他还自作主张涨了价。
　　被冷落的苗西心里微微有点失落，可也自豪——这才是她感性率真的舒达啊！她看看这雨中浑然天成的二人，笑笑，从背包里拿出一直没拿出来的小折伞，塞到舒达手里，善解人意地离开了。舒达撑起伞，大力揽住石缘的肩膀，卖力地叫卖着。
　　一把情侣伞，两个大男生，那个挤啊！舒达的身上被冷雨一浇，狠狠地打冷禁，春寒依旧料峭啊！石缘的心，却一点一点地暖了回来。
　　多了舒达这个大喇叭，花卖得顺利多了，十点一刻，胜利完工了。此地离石缘的理工大太远，舒达便邀他跟他回学校住一宿，石缘同意了。舒达偏又不肯坐公车，硬拉石缘走路。石缘看雨已经停了，便依了他，二人边走边聊，倒也不寂寞。
　　“大石头，以后每个周末我都去找你，我们一起打工。”舒达认真地说。
　　石缘看他一眼，凉凉地说：“你不要约会吗？”
　　舒达脸一红，说：“西西会理解的。要不我觉得自己像米虫、白眼狼。不能让你只一个人辛苦，我们是兄弟啊！”
　　石缘不说话，昂着头，这时远方的天空有烟花热闹地起落着，这里却静悄悄的，少有人行。舒达急了，催石缘，石缘才缓缓地说：“你不要去找我，要你帮忙，我会来找你的。你要好好的，约会也好，画画也好，你都要好好的。”
　　舒达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也学着石缘的样子看天空，眯着眼睛看，慢慢露出了甜蜜又模糊的白痴笑容，完全没注意到石缘已低了头看他的脸。这一刻没持续多久，舒达说话了：“我今天亲了西西，做梦一样，真的很幸福。真好，你们都在，我一定会好好爱她，真希望你能分享我的幸福，你也一样幸福。大石头，我能帮你什么吗？”
　　石缘的脸已经惨白，他挣扎地说出：“能的。”
　　舒达却兴奋了，激动了，“你说！”
　　石缘只望着他，要把他吃下去一样望着，目光也能吞噬人的，舒达有点吃吓，但还是坚持道：“你说。”
　　“我要你，”石缘握上他的肩，一字一顿：“离开苗西。”
　　舒达张着嘴，脸变得和月色一样，鬼一样地喃喃自语：“我早知道的，早该知道你，却……我还跟你说我和她亲吻的幸福，听见自己心爱的人和别人……心一定很痛。我们三个人，总会要人受伤的，可我总抱着一丝丝希望，因为我觉得你似乎不像也那么深爱着西西……”
　　石缘刚开始很惊慌，后来只问：“你肯不肯？”
　　舒达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商量道：“算我欠你，好吗？除了这个，你要什么都可以。”
　　石缘不说话，眼神闪烁，心念映着烟花，不停变换。等得舒达都快绝望了，石缘开口了，却暂时避开那个棘手话题，迂回地说：“你刚才说……你们接吻了？”
　　舒达红了脸、低了眉、顺了眼，不敢说话，怕一个不对，又刺激了失恋的石缘。
　　石缘又说了：“感觉……怎么样？”
　　舒达张大了嘴，只紧张地喘气，更说不出话来了。
　　石缘有点落寞：“我比你大一点，１９岁了，还不知道亲吻的感觉。”
　　“那……”舒达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的意思是……想找女朋友了？”
　　石缘一口截断他小小的幻想：“我不能去吻一个我不爱的人吧，那样很卑鄙，对女孩子，不能那样吧？”
　　舒达心惊胆战，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心慌意乱。偏偏石缘又似乎意有所指地瞄他一眼，舒达的紧张就饱和了，跳起来道：“不能，西西不能借，你别想。”
　　石缘失望地低了头，舒达很内疚很内疚，内疚到不知怎么办才好，石缘闷闷地建议道：“要不，你吻吻我？”
　　舒达发出一声不知是惊叫还是惨叫。
　　石缘又说了：“这样也不行吗？这样又没有伤害到其他人，能有错吗？我……也想试一下而已，还是……你不愿意？”
　　舒达无可反驳，看着分外孤单落寞的石缘，他只有点点头：“我当然……没有不愿意。”
　　他们都不好意思起来，舒达咬咬牙，拉石缘到更加偏僻的胡同里，眼光都不敢对视，他吩咐石缘：“你先把眼睛闭起来。”
　　石缘闭上眼睛，等待着。舒达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踮起脚，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碰一下，石缘却像遭电击一样战栗了一下，舒达便飞快地退了回去，说：“好了。”
　　石缘不敢置信地、不满地瞪了眼，想了想，又说：“可是……我听说不是这样的。”
　　舒达有点恼羞成怒：“就是这样的！”
　　石缘嗤之以鼻：“我不信！你亲苗西的时候也这样吗？”
　　舒达的脸红得不能再红，又不能反驳，终于又妥协：“你头低一点，还有……嘴巴张开。”
　　舒达不敢给自己思考的空间，飞快地扑过去，还是犹豫了一下，便深深地吻了下去。压着嘴唇、牙齿碰撞着，慢慢适应下来、也温柔下来，感受到了舌尖的温热和柔软，石缘也热情地回应他，这个吻激烈而笨拙。
　　好久，舒达才被石缘不情不愿地放开，舒达都快哭出来了，摸摸自己被咬破的嘴角，允肿的唇，还担心被碰得有点松动的牙齿，咬牙切齿地咆哮了一句：“太过分了！我和西西才不是这样吻的！”
　　“那怎么样？”石缘马上逼上去问，危险而跃雀。
　　“我们……”舒达委屈了：“就轻轻碰一下而已。”
　　这下轮到石缘呆住了，舒达小声解释道：“我怕你笑我还不懂接吻，才没有说清楚的。”
　　石缘把头扭到一边，好一会，才转过来，认真地对舒达说：“算了，你别自责了，我不怪你就是。”
　　舒达只是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