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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总是要生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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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风甚是喧嚣,寒冷刺骨,刮的人脸生疼。
一路晃晃悠悠,山路上的人还在睡梦中,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惊醒。
那坐在狗背上颠颠儿的身影突然直起身,锐利的眼神扫视四周。
直到那个圆滚滚,跑的异常欢快的肥胖身影出现在视线里,这才松了口气。
那可是今儿赚的巨款呐,可不能掉了。
正想张嘴让它慢点,就看见那身影一晃,绊了一跤,脸着地,十分实心。
然后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月光下,一溜儿银白的硬币划着一道优美的弧线,迫不及待坠落下山涧。
站在这高处、月亮的轮廓里,往下望,连点水花也见不着。
“圆子!”
一声凄厉的呐喊响彻夜空。
夫芥一脸杀气,瞪着那只肥狗。
那刚刚抬起的肥屁股一抖,转头惊恐地望着她,狗腿战战。
“肥狗,明天不准给老子回来!”
“要是老子逮到你去偷吃,削死你!”
厉声严词,颇有些一不做二不休的狠厉架势。
呼……
夫芥摸着闪电的侧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好大头都在闪电这里。
……
夜风荡漾,山下那间刚开不久的咖啡馆一夜之间冷寂下来。
听路过的人说,店长急着用钱,手上资金周转不开,只能将店盘出去回笼资金。
晨曦时分,一辆迷彩越野车停靠在路边。
穿着冲锋衣的关山坐在驾驶位,一手搭着窗沿。
依旧是平常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配上那冷硬的钢铁,也带了些肃杀之气。
“咦?那不是小姑娘的狗嘛?”
“最肥的那只。”
他坐直身,嘴角扬起,朝远处望去,满脸都透露着兴趣。
后备箱关上,岳阳坐上副驾驶。
河滩上,一只胖狗站在水里,不时将头伸进水里,快速仰头时带起一只只鱼虾蟹来。
看样子,那只肥狗在水里摸鱼抓虾吃。
那不时打滑的滑稽肥影,看得关山直乐。
岳阳也扬起嘴角。
“看样子她的钱又掉了。”
越野飞驰而去,留下一阵烟尘。
咬着半个鱼身的肥狗抬起头,表情懵逼。狗嘴外还露着半个鱼尾。
那鱼看样子还没死去,活力十足的尾巴拼命挣扎摇摆,甩得狗眼睁都睁不开。
“哟嚯,肥……”颇有些贱贱的声音响起。
挑着山货,本想涉水过河抄近路的王六走过来。
落水并不深,挽着的裤脚只到小腿,都没沾湿一点。
他瞧着圆子嘴角的鱼尾,一脸上的水……那眯眼狼狈的样子,一脸贱笑。
看样子这是被赶出来了啊。
肥狗咽下鱼尾巴,突然朝他凑近几步。
王六吓得一哆嗦,连忙后退。
“小……胖兄”,他抖着腿,不着痕迹地将扁担往后斜着。
“不,圆子哥……我这都是些杂货,不好吃的,不好吃的。”
啧,怎么忘了这肥狗贪吃了。
他下意识瞥了眼箩筐里的野猪熏肉,下一秒眼前出现一个狗头。
“得了,今儿不用出去了。”
他一脸肉痛,捏着绳索,就这么站着。
他知道,要是自己一跑,保准要被撞飞,然后喝个水饱。
索性也就不反抗了。
只是眼神一直盯着肥狗来回打量,十分窝火。
不知道还以为他这是等着迷晕狗,然后找地方下刀呢。
肥狗一无所知,啃得一脸满足。
吃完野猪肉,又将箩筐里拱了个底朝天,然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狗嘴。
看着那被掀翻的野菜、折断的蘑菇,王六心都在滴血。
这可都是钱啊。
他眼神恨恨地瞪了它一眼。
谁知发现那肥狗转身的脚步一顿,缩了缩脑袋,望向天空。
又转头来朝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些什么,歪着脑袋。
下一秒,突然踩水袭来。
王六的眼前出现了一张不断放大的狗脸。
“啊……嘶……”
响声惊起一群飞鸟。
他捂着屁股,坐倒在水中,盯着跑远的背影。
脸上没有愤怒,反倒是一脸心虚。
皮肉未受伤,裤子也并未被咬破。只是能清晰的看到两排沾水的牙印,边角还印着油渍。
他知道那肥狗并没用很大的力道,不过依旧痛得王六龇牙咧嘴。
那肥狗的咬合力……
这怎么看,都像是惩罚。
内心疑惑,嗫嚅道:“难道姑奶奶知道我在说她小话了?”
脑中划过小时候某个片段,他忽然抖了抖。
下一秒又表情扭曲地捂着屁股。
“嘶……这肥狗还真会咬啊。”
“痛死我了。”
不敢多停,缩着脑袋,转身就走。
只是走到半途,不知想起了些什么,突然嘿嘿一笑。
视线转回
那只肥狗摇晃着脑袋,踩着水,乐颠颠地跳玩着,全然没有刚才心虚的模样。
它饿极了,“偷吃”完肉才想起夫芥说的话,吓得它立马朝失山方向看去。
结果转头瞧见面前的人,它突然想起那天。
夫芥蹲在田地里,扯着杂草,念叨了一句“啧,说我坏话,改天让肥狗来咬你们” 。
然后一把扯断草茎,阴恻恻的笑了。
它当时被吓的一抖。
歪歪脑袋,说的就是这家伙吧?
抬嘴狠咬了一口,再飞踢一脚,然后潇洒远去。
【我帮她报仇了。
嘿,这下就算她知道我偷吃,也不会打我了吧?】
它想得倒挺美的。
也难为这狗脑袋能想到这么多东西了。
“唉嘿,李老三,瞧瞧又给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嘶……”表情隐隐有些狰狞,那是痛的。
这家伙连半小时也等不了,放下扁担就跑出来了。
嘴贱的王六是来蹲李老三的,也不知他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八卦。
李老三啐了一口,将屁股转向一边。
“嘿,你这人。”
王六有些恼,几步凑到他脸面前。
“那只肥狗跑下山了,在落水里摸鱼抓虾呢。”
“你说姑奶奶是不是又掉钱,连狗都喂不起了?”
李老三又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上,眼睛朝旁边一斜。
“你问他呀。”
王六这才注意道角落里窜出个人,吓了他一跳。
捂着屁股,不着痕迹后退一步。
这老家伙可不好忽悠。
“嘿,吴大爷,你怎么走路没声儿呢?”
李老三顿时不高兴了,直起大肚子吼道:
“我跟他平辈。你叫他大爷,叫老子老三,有你这么喊人的嘛?”
王六摸着脑袋嘿嘿一笑。
“真要那么算,我还是你表爷爷呢。”
“去你大爷的。”
李老三说着就要走。
他实在不想跟吴老钩子待一块儿。
吴大爷瞧着那片田地,放下烟杆,出声道:
“你不是见过他了嘛?又在这儿傻等着作啥?”
“还准备跟个小伙子一样打他一顿啊?”
李老三一听这声音,立马呛声道:“你懂个屁。”
吴大爷也不恼,慢悠悠在石头上磕磕烟杆,抖落烟灰。
“我是不懂。”
“他害得是女姐,又不是你。”
“女姐还没说什么呢,你在这儿置什么气?”
“真闲命长啊?”
“你……”
李老三站起身,一撸袖子。
王六怕真打起来,立马伸出手。
吴大爷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模样,只是那双眼异常锋利。
“你要知道,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死去,这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惩罚。”
“这是他应得的。”
掷地有声,带着不容分说的决绝。
王六站在一旁,有些插不上话。
他如今不过三十四。
面前的这两个结婚生娃的时候,他还穿着裤衩子在田地里玩泥巴呢。
不过,他听家中老人讲过当年的事。
……
吴大爷、李老三还有个儿时好友,叫程江。
程家是地道的巫医世家,程江也是难得一遇的学医好苗子。
他从医学院学成归来后,将中医与巫医融会贯通,自成一脉,一直致力于治病救人。
听说四十年前淮溪出名的可不是旅游业,而是医术,程江的医术。
本来众人都以为他会这样将程家巫医发扬光大下去,直到三十七年前,一个女人的出现。
那是名病患,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全身起花纹状的黑色斑点。
最开始出现在肩胛处,随着时间推移,斑点蔓延,颜色加深,逐渐开始腐烂,散发恶臭。
这一症状从表面的皮肤开始,然后逐渐侵入身体各个器官。
她的家人带着她四处寻医看病,也依旧查不出是何病因。
女患者被送来时,已经全身腐烂发臭,像个将死之人,一直昏迷不醒,只能靠盐水吊瓶苟活。
而也是因为接手这名女病人,不仅害死了程江,还害得女姐消失了十几年。
如果、如果程江当时拒绝接手的话,女姐就不会……
想到此处,王六抬起头,同李老三一样望向远处。
他很想问问程江到底是为什么?当年为什么执意要接手那个病患。
其实,这也是李老三每天执意等在这里的原因。
那日,虽然看到了那人,但他清楚那人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但是,他还是气不过。
一阵风吹来,此时剑拔弩张的气氛散了些。
王六一抖,回过神来。
啧,怎么越说越远了?
我的计划还能不能成功了?
他突然伏低身子,缩着脖子,拿眼睛四处瞟,跟个做贼似的。
“你这是做什么?”
李老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哼哼道。
王六眨眨眼,低声道:“你们刚才说什么?”
嘴角微微挑起。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你小子没见过,总听说过吧?
两老头一愣。
眼尖注意到他还真是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心中警铃大作。
这老小子要做什么?
没等他两反应过来,王六突然提高音量。
“什么?你们说姑奶奶吃得多???”
那声音里满是惊讶和不解,像是下一秒就要冲过去抱不平似的。
两老头脑子瞬间懵了。
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下意识四望。
王六也在做相同的动作。
不由分说,三人皆是飞快跳下田坎,那慌忙逃走的样子如出一辙。
不过,两老头是为了躲事,王老六是怕被误伤。
毕竟话从他嘴里出……
一阵风至,三人呆立当场。
吴大爷半白的胡须飞扬,平常严肃的脸也忍不住抖了抖。
尘土散去,田坎尽头端坐着一只半人高,毛色银灰的狗。冷冽的眼神睥睨三人,如同高贵的君王。
就是即将做的事,有些破坏这形象气质。
那双银白的眸子就这么静静看着几人。
……
王六神色慌张,捂着屁股朝旁边一指,高声喊道:
“他两悄悄说的,我只是转述,和我无关。”
一张口竟是急忙撇清自己。
两老头闻言瞪着他,气得想呕血。
王六忽然一抖。
那两老头啥时候气场这么强了?
那一言不发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杀人呢。
“哎哟……”
“嘶……”
如约听到惨叫声,王刘还没来得及落井下石一番,立马惊叫起来。
“啊……我去,怎么还咬我?”
声音愤愤不平。
王六捂着刚被咬的另半边屁股,不满撇头。
瞧见刚收回狗嘴还砸吧两下的圆子,心凉了半截。
这肥狗什么时候来的?
他立马将话咽回肚子,挪动脚步远离。
两老头站在一旁捂着屁股,咧着牙,无声嘲笑。
移动过程中,余光瞥见踱步远去的闪电,心想:这下稳了,还不赶紧逃?
下一秒,在两老头的注视里,捂着两边屁股飞奔而去。
“嘶……哎哟哎哟哎哟哟……”
明明就他一个人在逃,惨叫声却不绝于耳,活像有个隐形人在不停抽打他一般。
其实就是跑步扯痛了被咬的屁股。
还贱兮兮地扯着嗓子喊了句,“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吴大爷瞧着他捂着两边屁股的鸡贼样儿,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咬牙憋着口气,抄着一旁的扫帚追着他抽。
反应过来的李老三,捡起一块石头试了试,一丢,又换了块更大的,眼神凶狠。
深吸一口气,缩着肚子,捂着一边屁股追了上来。
山路上,三个人影飞驰。
最前方,捂着两边屁股,瘦得像猴的中年男人哇哇乱叫,脸色痛苦中又有一丝奸计得逞的兴奋。
表情十分扭曲,看着有些变态。
中间,追逐的是一个提着扫把、年过半百的人,眉头紧皱,跑得飞快。
只是仔细看,依旧能看出他跑的过程中,动作时不时有些不协调,像是在顾忌些什么。
紧随其后的,也是一位半百老人。身材圆润富态,跑的过程中那肚子一抖一抖的,直拖后腿。
就见他短腿使劲迈,一边吸气收敛那过于累赘的肚子,一边又因激烈运动直喘气,脸色通红,表情异常狰狞。
最前方的人看起来很激动,边跑还边往后看。
眼角上挑,嘴角夸张扬起,挑衅意味十足。
只是看到飞驰而来的扫帚,瞪圆了眼,吓的连忙躲闪开,又加速上前冲进人群中。
闲逛的人们跟随着袭来的风,纷纷一脸懵逼地回身又向前看。
落在尾端的胖子,举着块大石头,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边跑边喊,“来人呐,谁能帮我抓住这个不要脸的,我给一万块!”
“不,五万块!”
“李老三,你不讲武德!”王六贱兮兮的声音从前面飘来。
本来都是些站在路边看热闹的人,听到这话更加热闹了,齐齐化身捕手。
王六左闪右躲,愣是远离了人群。
“啧,这老小子真滑溜……”
李老三将石头一扔,杵在路边歇气,汗流如注,气喘如牛。活像一熟透的苹果,圆润的身材都透着红。
看了眼还在不要命跑的吴大爷,乐了。
“嘿,这下王败家有苦头吃了。”
“惹谁不好非惹他。”
“不知道他还有个‘吴头铁’的诨号吗?”
为了看到第一现场,李老三苦着脸又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