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巫者，祝运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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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巫者，祝运也。
种其因者，牵涉其深，染厄；得其果者，顺势而为，享运。
两个小时前
淮溪民俗馆
夏屿依旧站在之前讨论的地点，隔着馆外的玻璃看着。
她这几天都会来这里。
这是个私人展览馆。
馆主每个月都会到这里来一次，时间不定。
既然馆主会展示这些日常用品，那么他（她）对于巫祝就会有更深的了解，或者说他（她）就是与巫祝有关的人。
民俗馆二十四小时对外开放，并不需要人值守。
不知是否是与巫祝挂钩，这里从未有小偷光顾。
走进民俗馆，她再次低头查看那些物品。
走到拐角，站在一根木柱子前，伸手轻轻翻动桌上的彩织棉布。
四方形状，大小适合做披肩。
就这么随意搭在桌角和椅子上，中间没有支撑的地方凹陷下去，看不出是什么花纹。
打开。
是彩色线条简单勾勒出的山茶花，绘染得有些抽象。
仔细分辨，花瓣形状有些像茶梅。
一朵彩色的茶梅。
沿着线条纹路抚过，指尖是棉布特有的柔软和温暖。
轻嗅，似乎还带着阳光的香气。
这个世界真的有如同神灵一样的巫祝吗？
那么为什么她又会活得像人一样？
她并非无神论者，并不排斥宗教信仰。但也仅仅是在自我的认知中，为神灵的神秘色彩留有好奇而已。
不敬畏，不崇拜，不迷信，也不求神。
即使走近恢弘的寺庙道观，也只是依礼上柱香，以示尊敬而已。
更能吸引她的是寺庙背后的历史人文故事，那才更加令人震撼。
神佛浩荡，终究只是心中信仰。
遥不可及，寄托无物，空有皮囊。
对巫祝一事如此积极，也只是因为这是本次研学的课题。
若换成【外星人的存在】，想必她也会想尽各种办法去了解研究的。
……
明媚的阳光穿透玻璃，一声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夏屿条件反射抬头看向正前方。
她记得门口不远处，柜台后面的木架子上挂着一串风铃，玻璃材质的。
那五彩的玻璃外罩、亮色的铜管，跟这里陈列的物品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
柜台旁站着一个男人，一脚还在柜台外，一脸抱歉地朝她笑笑。
那风铃就在他额头边晃来晃去，叮叮当当的。
估计他也是嫌烦了，抬手一把握住，然后快步进了柜台后，径直躺在躺椅上。
动作十分熟练。
那放荡不羁的穿着，胡子拉碴的下巴，扎着头发依旧潦草的后脑勺，无一不符合中年落魄的艺术家形象。
那风铃叮叮当当响了好几声，渐渐停歇。
夏屿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手里的彩色棉布。
没经过馆主的同意就翻动他的东西，显得有些不礼貌。
没等她说话，馆主笑着朝她摆摆手。
“没事没事，你随便翻，这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难得来一个喜欢这里的人呐。”
夏屿甜甜一笑。
二人同时转头望向门口。
甘星一步跨进来，有些疑惑的抬抬眼镜。
“怎么？今天不能参观吗？”
说着就要后退出去。
“哈哈，可以可以。”
“没想到今天这么热闹，平时都没什么人来。”
馆主直起身，朝他招手，小声嘀咕道。
甘星道谢一声，低头开始一件件看了起来，十分仔细。
这时，夏屿反倒走到柜台前，看着馆主。
“怎么？小姑娘，你是有事要问我？”
馆主说着话，手下不停，慢悠悠泡起茶来。
可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里并没有疑惑之色，反倒有些……期待？
夏屿眨眨眼，点头。
“馆主收集了这么多属于巫祝的物品，一定对她很了解吧？”
“可以讲讲吗？”
馆内落针可闻。
不知何时甘星也停下了动作，瞧着这边。
馆主瞧着沉入杯底的茶叶，笑着道：
“这可是好茶，要来一杯吗？”
说着放了一杯茶到她面前。
“尝尝看。”
“嗯，这茶好香啊。”
“那边的小子也来一杯吧？”
甘星接过，道了声谢，却并没有喝。
馆主笑笑，也不在意，吹了吹，轻抿一口。
“我其实和你们一样，对淮溪巫祝传说很是好奇。”
“我也是因此而来的。”
“说起来在这里断断续续待了也有五年了。”
“以我的了解，淮溪巫祝就像那些带有神秘色彩的神话传说一样，也只剩传说的空壳了……巫祝其实并非真实存在的。”
“怎么样？你们还想要继续了解下去吗？”
“或许会一无所获哦。”
他突然打趣道。
原本应该冗长的叙述戛然而止。
这就像是一个故事刚开了个头，突然告诉你大结局了。
真是不听难受，听了也难受。
这位馆主真没有讲故事的天赋。
甘星有些惊掉下巴，一时没反应过来。
“如果巫祝并不存在，那么馆主你为什么会收集这么多的日常用品呢？”
夏屿不解。
甘星下意识跟着点头。
这个谜团，不止这里有，整个淮溪镇都是。
如果能在馆主这里获得答案，或许对整个故事的矛盾之处都有启发。
“明明整个淮溪都有巫祝存在过的痕迹。”
“所以即使是人为的，那么也会有巫祝的现实载体存在——不管对她的信仰是以立神像的形式，还是传承人的形式。”
夏屿接道：
“是的。这份信仰如此虚无缥缈，又讳莫如深，仅凭口口相传，是不可能延续千年，还留有如此清晰的印记的。”
“何况只是一个传说……”
“这里没有文字记载，那么能记住巫的方式只有一个。”
说着她突然转头望向琳琅的展览品，神色认真。
馆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嘴角带着笑。
“我发现这些物品织造打制的手法并不一样。有的带有纹路，有的光滑平整，还有的刻着山茶花。”
“它们出自不同人之手吧？”
馆主看着两人，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他摸了一把胡子拉碴的下巴，嘟囔道：“现在的小孩还真是不好骗呐。”
“没错，这里展览的所有东西都是巫曾经使用的。”
“出自不同人之手，也来自每一代巫。”
“《山海经》曾记灵山有十巫。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
“你们听说过吗？”
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巫姑名‘瑶姬’，巫山神女，乃守护之神。善事命运，通晓鬼神。”
“传说，巫姑助大禹功成名就之后，便隐于深山……”
两张青春洋溢的脸听得很是认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瞧见这表情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然后道：
“其实，和我刚才说的这些都没关系。”
……
二人顿时有些无语，盯着他的表情都带着一脸被骗的天真。
这大叔真是没个正形。
甘星张了张嘴，表情无奈，就要转身。
谁知还没转身，又听见他说道：
“巫者祝运。种其因，染其厄，掠其果，夺其运。”
“她与巫姑不同，与‘美好’一词更不沾边，相反代表着灾厄。”
“就像疫病一样，不断的将厄运‘传染’给周围的人。”
“在这里，巫，不可见，不可说。”
二人深吸一口气。
站在阳光留下的脚印里，却有些发寒。
再将馆主的话与导游的对应，更加毛骨悚然。
他们二人说的完全相反。
在导游的口中，巫是向善的，恶的反而是人。
但在馆主口中，巫是恶的，且是无法遏制的灾厄。
一阵风吹来，那有些廉价的风铃叮铃作响，却无人声附和。
二人离开的脚步都有些飘。
馆主的回答，反倒让二人更加疑惑，心中说不出的怪异。
馆主笑着看向门外，起身，一一擦拭着展览的物品。
拿起那张彩色棉布，看着那朵有些脱色的山茶花，顿了一秒，然后双手一抖。
“哎呀，才半月不来，这灰都要堆成山……”
“咳咳。”
话没说完，灰尘四起，呛得他直咳嗽。
半响，站在馆内余留的那束阳光下，抬头望向高窗外，然后搓了搓手臂。
“嘶，真冷啊。”
“今天还是早点赶回去吧。”
民俗馆旁边的空地上，车锁打开的滴滴声响起。
甘星若有所思，急急告辞离开。他并没有去参加宴席，而是直接去了【失山】。
他突然想起李家回来的小孙子，就是在【失山】找到的。
【失山】——失去神祗的山。
淮溪三面环山，山脉连绵。
他想知道这座唯一被淮溪人赋予名字的山，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
站在山顶又能看到什么。
夏屿站在门外久久没有离去。
她突然觉得，导游和馆主其中一人在说谎。
可是为什么呢？
她低头细想，突然被一道脚步声吓了一跳。
她朝后看去。
老汉手里拿着老旧保温杯，背着另一只手，慢悠悠走了过来。
眼神慈祥而柔和地瞧着夏屿。
可夏屿却觉得，老汉那双眼里的沧桑，像是沉淀着说不清的长久岁月，延长了时间的痕迹，甚至超越了他如今的年龄，像个从过去到来的人。
见他行动不便，她伸手就要扶着他。
老汉摆摆手，慢慢坐到田坎上。
“小姑娘，你还是早点走吧。”
“不要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淮溪，是个被诅咒的地方。继续留下，会有不幸的。”
一阵风起，老汉抬头望着天色，不再开口说话。
“老爷爷……”夏屿轻唤一声，却不知问些什么。
这一刻，望着那片如浪潮律动的松林，她突然觉得老汉说的是真的。
淮溪是与众不同，且又孤立于世界之外的。
他们不能信仰巫祝，却要不断向外界宣扬，想借外人之手和口延续这份信仰。
所以，巫祝是灾厄吗？
诅咒了这里的人，让他们不得不屈服于她之下。
而在336年前，淮溪人“背叛”了他们的信仰，联手杀死了巫祝。
……
夏屿低头看了眼手机。
好几个未接电话。
再看眼右上角的时间，脸色一变，急急离开。
作者有话说第86章 巫者，祝运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