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相》百了朽生

63、故事

　　她
　　她叫摇光。
　　一出生就被丢弃在孤儿院门口。
　　6岁时，被一李姓人家收养。
　　至此，有了一个不太完美的家。
　　这家的祖父祖母重男亲女，却特爱面子，总会在外人面前说对自家的孙女有多好多好，又买衣裳又给钱。
　　这家的父亲沉默寡言，没有主见，还是个赌徒。
　　母亲空有怜爱，却没有话语权。
　　爱的无私也自私，总是以爱的名义逼迫李摇光做不愿意的事。
　　还好，至少李摇光的终生大事她没插手。
　　说起来，这一大家子收养李摇光，只是为了能得子嗣。
　　说白了，就是领个“贵人”进门冲喜，求个亲生孩子。
　　这“贵人”嘛，待在这个家里，待遇还不如一条狗。
　　根本没人在意，都在有意无意地忽视她的存在。
　　熟称“冷暴力”。
　　她也明白。
　　住在杂物间，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透明人”。
　　在李摇光8岁时，怀揣着全家人希望的孩子出生了。
　　是个哭声洪亮的大胖小子。
　　并不富裕的李家，花了一大笔钱办满月酒。
　　也不知是不是充面子。
　　亦或者，看重那个孩子。
　　后来，怕外人说道，李家还是让李摇光入了学。
　　上学时，李摇光中规中矩，不像刺头那样惹人眼，也不像优生那样夺目，简直毫不起眼。
　　不看着花名册，或许老师都不会注意到班里有这么个人。
　　就这样从小学到大学，一路都平平无奇的活着。
　　可她毕竟也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会有着这个时期的敏感和不安。
　　为了不被人孤立，她试着找话题融入小圈子，从一个奔向另一个。
　　她获得了友谊，获得了一个又一个“好朋友”。
　　但是每段友谊都十分短暂，只能短暂的停留在她人生中的某一个阶段。
　　她试着抓住，却眼见着她们从熟悉变得陌生。
　　那些约好相伴到老的朋友们，成家立业，天南海北。直到再联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
　　她知道回不去了。
　　这个相遇又分离的过程是漫长的，漫长到她前半生的半数时光都在消化这份情绪。
　　直到老去的那一天，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可我却在她眼中看到了淡然，以及毫不在意。

　　讲到此，祝摇光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有些莫名。
　　“倦者的一切本该由入世之人承载。”
　　“入世之时，我清楚地听到‘倦者，己也，于李。无解之人。’”
　　“可是，这一次，我没能‘承载’她的身份。”
　　“我感觉得到，她在排斥我。”
　　“我只能以灵魂状态，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一切。”
　　“看着她弥留的那份无解之怨，像人那样，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过往。”
　　“直到第23次，我成功‘挤入’她的身份，之后也成功‘脱离’那个世界。”
　　“可我并不认为是我的行为改变了她，而是她主动“放过”我了。”
　　“毕竟是无解之怨啊，即使见证了这么多次的重启，我也根本找不到怨气的源头。”
　　“不过，不管是哪一次，我能看到她以文字的方式留下一句话：
　　——人言不可惧，从不敬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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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直都有意识，甚至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祝摇光看着夫芥，眼神异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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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否是想到了什么，又道：
　　“她，实在是太特殊了。”
　　声音无悲无喜，却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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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半响，夫芥突然道：
　　“你认为，她也是入世者？”
　　很难不让人这样猜想。
　　这位倦者以清醒的姿态一次次重复过往，很像入世者的“工作方式”。
　　只是她不能承载别人的身份而已。
　　而且……
　　夫芥看向祝摇光，心中猜测。
　　李摇光、祝摇光……会有这么巧吗？
　　倦者不能重生逆袭，也不能扭转时空改变过去。
　　在他们成为倦者的那一刻开始，对世界来说就是危害，连天道也无法承载，只能留在隅道永世不入轮回。
　　彼方有着逆天的手段，开辟一个节点，就能入世行走。
　　据她目前了解，彼方的“救助”方式有两种，简单说就是“救此济彼”。
　　救此，也叫救“己”。入者以倦者的身份重回过去，弥补遗憾，消解怨气。
　　而济彼，就是以一个由彼方捏造、天道承认的身份，拯救他人。
　　夫芥进入的第一个世界，就是第二种。
　　可符离，和自己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不可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语气坚定。
　　夫芥看着他两，面露不解。
　　遗清清嗓子，朗声道：“倦世者是不能成为入世者的。”
　　夫芥：“为什么？”
　　问完这句话，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可还是想听听“官方”的话。
　　遗：“因为界不同，他们无法凝聚自我。”
　　夫芥：“可李摇光还留有自我。”
　　“这么说吧。” 祝摇光接道。
　　“倦世者就像精神病人，即使留有自我意识，也无法自愈自疗。”
　　“李摇光的行为，更像是体内的细胞在有意识的自我修复。”
　　“只是，表面修复好了，就不是精神病人了吗？”
　　夫芥：……
　　心中思绪翻飞，这番话倒是让她对彼方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半响，抬眉道：“也就是说，我们像大夫，入世就是为了行医救人？”
　　祝摇光点点头，微笑。
　　“也可以这么理解。”
　　夫芥继续道：“还有另一种解释。”
　　“我们也是病人。”
　　“而彼方是大夫。”
　　“选择我们入世，是为了在帮助别人的途中，让我们自己寻找医治自己的良药。”
　　“彼方认为我们还没突破成为倦世者的那根线，是可自愈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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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记得你的前世是怎样的吗？”
　　祝摇光定定看着夫芥，一时哑然。
　　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就看见夫芥一瞬间消失在眼前。
　　而角落里的梦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飘在半空，看着自己。
　　她低着头，轻笑一声。
　　你是认为，李摇光的前世是我吗？
　　可我和她一点也不像啊。
　　她抬手，用手指挽了一转落下的碎发，取下白玉簪子仔细看了起来。
　　可从梦的角度看她，倒像是在出神。

　　“喂，我说，突然把我传送回来，这骚操作真的很不要脸啊。”
　　“我还没听到她后面要说的话呢。”
　　“你知道我有好烦那种‘揣着巨大秘密，正要说，却突然嗝屁’的剧情吗？”
　　“真是吊人胃口。”
　　“难道我的话正好戳中彼方的肺管子了？”
　　夫芥有些生气。
　　也不管那彼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有没有肺管子。
　　一回到001空间，就是一顿输出。
　　遗揣着手，一脸无辜，等她发泄完，才诺诺道：
　　“小爷才没这恶趣味，都是那个丑八怪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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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
　　突然熄火。
　　原来错怪这小白痴了。
　　夫芥嘿嘿一笑，上前热情地揉捏他的小脸。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错怪你了。”
　　她倒是能屈能伸。
　　“哼，小爷我才不吃这套。”
　　说是这么说，那张小脸上的表情倒是挺得意的。
　　还悄悄凑到近前，扬起脸，显得十分配合。
　　这小白痴，看来很享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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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捏着捏着，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形有些飘忽。
　　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001号空间不知何时碎裂，脚下浓黑的碎片被拽往更加极致的黑暗中，被一点点吞噬。
　　如同相隔万里之遥，注视着浩瀚星辰中的黑洞。
　　亲临其境，近在咫尺。
　　震撼，却也让人窒息。
　　而她也在一点点被拉向黑暗深处。
　　“这是什么情况？”
　　她的声音些惊讶。
　　“彼方出品的空间质量这么差的吗？”
　　！！！
　　沉浸在美好中的遗，一惊。
　　立马挣脱开她那还下意识捏着脸的手，飞快将空间修复。
　　“呼。”
　　挠着脑袋，故作正经道：
　　“这不是刚好收到你传送回来的消息嘛……”
　　“小爷出门太急，忘记修复了。”
　　动作扭捏，显得十分心虚。
　　夫芥看了他一眼，也没戳穿。
　　嘴角挂着笑，静静看着他表演。
　　遗：“小爷我之前出去为你主持公道，揍了那个丑八怪一顿。”
　　“结果回来的时候，一时没收好能量，就就就，弄碎了。”
　　夫芥：“哦。”
　　“怪不得我跑到别的人空间去了。”
　　“原来是你干的啊。”
　　遗后背一凉，急道：“不不不，不是我。”
　　夫芥：“没关系，你也是为了帮我嘛。”
　　话虽这么说，手已经去撸那不存在的袖子了。
　　“你你你，别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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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了半响，玩的有些无聊了。
　　夫芥一屁股坐在地上，懒洋洋道：
　　“不玩了，有点无聊。”
　　“哎哎？这就不玩了吗？”
　　遗一脸呆萌地傻问之后，只获得了一个明晃晃的白眼。
　　“道源究竟是拿来干嘛的？”
　　小手杵着下巴，遗看着夫芥道：
　　“你想要再次回到过去，重来一次吗？”
　　奶呼呼的声音，说的话却让人震惊无比。
　　“毕竟是世界反哺的道源。”
　　“当你获得的道源能完全凝聚起原本的你之时，就能实现一个愿望。”
　　“重生、美貌、无尽的生命，以及飞天遁地的力量……”
　　“你想要的，彼方都可以实现。”
　　这一刻，遗像是一个执掌规则的神。
　　在他的口中，彼方这个庞然大物，变得更加让人琢磨不透，遥不可及。
　　“呵。”
　　夫芥突然笑出声来。
　　“真是有理想的大饼啊。”
　　这是天选打工人啊。
　　“可惜，这饼太噎，实在是吞不下。”
　　这话一出，遗瞬间破功。
　　从半空滑下，凑到夫芥近前。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那些东西没什么意思。”
　　“那个丑八怪尽整些不实用的。”
　　“还不如掀翻彼方，想去哪儿去哪儿。”
　　夫芥抬头，定定地盯着他。
　　面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扬起嘴角，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看的遗下意识后退一步。
　　“看不出来你挺有反骨的嘛。”
　　“小子，有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