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相》百了朽生

47、凌晨的梦境与现实

　　楔子
　　它们不喜欢被发现，因为会少了很多乐趣。他们更喜欢看着猎物一点点陷入绝境，在恐惧和挣扎中迎接死亡。
　　所以，它们在白日里很会伪装，或者说“很正常”。
　　凌晨三点四十三刻，我从前从未觉得等待白天来临的过程会是那样漫长。

　　一进门，是厅堂。
　　只不过这厅堂连同左右两侧的房间，现在都被设置成学生们的卧房了。
　　整个一楼只有厅堂正对的地方有大门。
　　右侧已经熄了灯，二人进了左侧卧房。
　　卧房里，三面墙处都摆的上下床铺，其中三个上铺都睡了人，中间的下铺也睡了人，只余左右两侧的下铺还空着。
　　幸好是下铺。要是只剩上铺的话，她宁愿打地铺。
　　有事的话，上铺可不好逃。
　　女学生指了指左侧的床铺，“你睡那里吧。”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连辫子也没拆，径直上了床。
　　夫芥抱着背包，鞋也没脱，和衣躺在床上。
　　老式的木质床上挂着白纱帐，看着倒是挺干净的，只是闻着有股淡淡的霉味。
　　不知是这房子太潮，还是木制的梁架朽了。
　　扯了扯纱帐，让它半垂下来刚好遮住视线。借着白炽灯的光，悄悄观察起房间内部来。
　　确保真要发生点什么，自己能尽快逃出去。
　　电灯挂在靠左侧的半空中，加之光线不强，夫芥现在才注意到，右侧的床铺，也就是带她进门的女孩睡觉的床旁边，有一条盘旋的木制楼梯。
　　那条木质楼梯有些狭窄，又处于木床和墙面的夹角处，颜色暗沉发黑，不注意还真要漏掉。
　　正堂里没看见上楼的楼梯，看来就是这个了。
　　不过把楼梯修在房间里也是有些奇怪了。
　　也说不准万一这间房是临时搭来做房间的呢？毕竟这墙面看起来像是水泥砌的。
　　不知道对面房间是不是也这样的。
　　上铺的学生估计早就睡了，夫芥仰躺在床上，听到上铺浅浅的翻了个身。
　　她打了个哈欠。
　　夜色静谧，房间里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这呼吸声似有魔力，熬了半小时，夫芥也有些熬不住了，抱着背包睡去。
　　……
　　吱呀
　　什么东西在响动？
　　夫芥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这动静忍不住皱眉。
　　吱呀
　　正要睡去，又听到了这声音，心中烦躁，直想骂人，忍不住翻了翻身。
　　侧头，睁眼。
　　白炽灯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上，房间里少了些昏黄的光，却并不黑暗。
　　木制的镂空花窗透了些青蓝绀色的天光进来，照得房间里影影绰绰，循着记忆，倒也勉强分得清什么是什么。
　　眼神有些迷蒙，弯起手看了一眼表。
　　凌晨三点四十三刻。
　　夫芥透过白纱帐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是那木质楼梯。
　　她瞬间清醒了。
　　房间里都放置有泔桶，方便晚上有想小解的人。
　　虽然房间里有些味道，可大晚上的，没人愿意独自去上厕所，宁愿在房间里解决。
　　这些学生生活在安全的校园里，并不意味着没有安全意识。手机上时不时就能看到死亡事件，他们也是有些猜想的。
　　所以，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下楼来？
　　夫芥有个不好的猜想。
　　将脑袋缩在背包后，只露出眼睛，凝神静听，仔细分辩着木楼梯上的动静。
　　吱呀，吱呀，吱呀……
　　楼梯上的人发觉前几步路的声音并没有吵醒下面的人，此时也有些大胆了，一连下了几步。
　　被这声音带动，夫芥的心跳也不由控制地狂跳，像是即将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
　　手指紧紧扣住背包侧面，整个人缩成一堆，一点都不敢动。
　　声音再次停止，夫芥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更加紧张了。
　　她不知道接连走了这几步，那个人是不是已经下了楼梯。
　　只能眯着眼悄悄察看。
　　楼梯口，没有。
　　看来还没有下来。
　　再往上，一双鞋子出现在楼梯缝隙中。
　　夫芥心脏漏跳了一拍，因为她看到那个鞋子的主人踮着脚，继续悄声下楼，动作飞快。
　　她猛地闭眼，生怕被发现。
　　再次有吱呀声音传来，这次是正对面！
　　那个人爬上对面床铺的辅助木梯了！
　　为什么下铺那姑娘没动静？
　　她是睡得太死了，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吗？
　　不可能！
　　夫芥眼睛微张，只敢眯着眼朝对面看，被吓了一跳。
　　一只手垂在下铺的床边，顺着手臂往上，女学生的脑袋朝外侧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苍白面孔此时正对着夫芥。
　　那双眼睛快凸出眼眶，脸上还余留着惊恐，此时就这么瘫在床铺上。
　　不知何时死去！
　　夫芥后怕。
　　下铺的女孩只怕是发现那个东西了才会被害的吧。
　　只是太快了！
　　夫芥只闭了三十秒左右的眼，那个女学生就被卡死了！
　　而且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个似人不知道用这个方法害了多少人。
　　……
　　那双脚此时正踩在辅助楼梯上，上方一张肿胀发黑的脸在上铺女孩身上闻来闻去。
　　那个女孩不知道是不是也死了，毫无动静。
　　夫芥的手有些发抖，她在来回巡视自己和门口的距离有多远，能不能逃出去……
　　不知何时起，没有了均匀的呼吸声，此时房间里显得异常安静。
　　床铺有些发抖。
　　在这个环境里，一点动静都很明显。
　　夫芥不着痕迹朝上铺的床板看了眼，心中焦急。
　　千万不要抖啊！
　　你这样会害死我们的！
　　果然，对面的人影动了，它正在朝着这边过来。
　　夫芥闭眼装睡，使劲平稳呼吸。
　　吱呀
　　它踏上旁边的辅助木梯了！
　　就是现在！
　　窗外天色微亮，夫芥猛地起身……
　　……
　　“呼呼呼……”
　　夫芥猛地睁开眼就要下床逃跑，突然发觉有些不对。
　　房间里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窗外依旧是绀色。
　　是梦？！！
　　借着天色，夫芥看了眼手表，此时凌晨三点四十三刻。
　　夫芥正要长呼一口气。
　　吱呀
　　听到这相同的声音，心脏骤停。
　　她快速躺了回去，仍旧用背包挡着大半的脸，用余光瞄着对面。
　　那木楼梯就在出口旁边，现在跑过去无疑是靶子。
　　这样只会死得更快！
　　她放平呼吸，稳住自己的气息，只是稳不住狂跳不止的心脏。
　　这一次，她的目光直接放在木楼梯上，眯着眼注视着。
　　它的所有动作一直都在她的视线里。
　　吱呀
　　再次没了动静。
　　同梦里梦到的一样！！
　　即使有了准备，夫芥在看到那双鞋的时候，仍旧被吓了一跳。
　　一缕有些粗糙的发丝垂下，一双眼透过楼梯间隙正在窥视楼下的人。
　　那双眼出现在鞋子下方的空隙里！
　　也就是说，它是头朝下方，倒着从缝隙里看的！
　　这个动作，对于正常人来说十分吃力，稍不注意，就会从楼梯上滚下去。
　　但是它依旧平稳！
　　吱呀，吱呀，吱呀……
　　夫芥的视线跟随着它的脚步，这一次，她要看清楚它到底是怎么杀了对面下铺的女学生的。
　　奇怪的是，这一次，它径直爬上了对面的辅助楼梯，并没有在下铺停留。
　　怎么回事？
　　夫芥定睛一看。
　　下铺的女学生此时死死捂着自己的嘴，藏在被褥里，只留一双闭着的眼睛在外面。
　　她发现了！
　　她在装睡！！！
　　夫芥不知的是，这一次，在楼梯声连续响起的时候，女学生惊醒了，睁开眼的瞬间，就看到一个阴影站在床头，只隔着一层白床帐。
　　她吓得差点叫出来，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发现那人的目光盯着上铺，这才敢一点一点往被窝里缩，只是期间不敢喘一口气。
　　她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可是她不想死。
　　直到那双黑青色的脚出现在辅助楼梯上，她才放开手，无声喘气。
　　上铺有轻微动静传来，她直面上铺的动静，害怕地瑟瑟发抖，却又忍着不敢抖。
　　眼角有眼泪滑落，她用余光看了眼窗外天色，眼中祈祷。
　　求佛祖保佑，快点天亮吧。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
　　夫芥这边也没好多少。
　　虽然这次上铺的人没醒，却让她看到了十分恶心的一幕。
　　那个似人扯掉了对面上铺的女孩的双手，放在嘴里嚼烂，缺了一块的嘴角不时漏出鲜血和碎肉，浸湿了床单，顺着缝隙往下滴落。
　　下铺女学生的脸上满是血滴，却动也不敢动。
　　空气里满是血腥味。
　　血液合着碎肉的混合物，被似人涂抹在墙上。
　　它在写字！
　　此时天光微亮，均匀的呼吸声不知何时停止。
　　夫芥上铺的女学生此时背对着对面，睁着眼，眼神惊恐。
　　她在颤抖。
　　夫芥感受到动静，心中大感不妙。
　　紧紧盯着那个似人，准备趁其不备，跑出去。
　　“怎么回事？”
　　不知是二楼哪个房间里有人声传来，一瞬间楼上频繁响起脚步声。
　　“啊！”二楼有尖叫声传来，一时脚步杂乱。
　　那个似人突然有些慌张，猛地往外跑去。
　　见它逃出房间，夫芥瞬间起身，瞥了眼墙上只差一笔就写完的血字，只一秒犹豫，追了出去。
　　身后的房间里爆发一连串的尖叫声和哭泣声，那些女学生在发泄心中恐惧。
　　‘你们都要死’，这是墙上那即将写完的话。
　　呵，真是讽刺呢。
　　那个似人的身高看起来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
　　这么小就这么残忍，看来那种玩意儿的神志都用来恶心和害人了。
　　可惜就这一秒犹豫，等她追出去的时候，眼前已失了它的踪迹。
　　只看它逃的方向，是院子右侧的那个小楼。
　　闻姨一家住的地方。
　　二楼有条长廊连接着两边的小楼，那个似人就是从那里过来的吧。
　　不过不清楚右侧的小楼里有什么，夫芥不打算追进去了。
　　还没等夫芥站定，长廊处突然探出一个短发女生的身影，她朝着下方看了一眼，快速跑进右侧小楼。
　　与此同时，男生的房间里也冲出一人，从她身侧跑过，飞快进了那座小楼。
　　她听到了小楼里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以及闻姨的哭喊声。
　　夫芥有些猜到那个似人的身份了，心中有些震惊。
　　闻姨居然豢养似人！
　　一阵风吹过，头上传来细微的叮铃声。
　　抬头一看，一棵长满绿芽的大树枝丫上，铃铛和彩绳飘扬。
　　明明头顶阳光明媚，却有些发冷。
　　那铃铛可不是风吹响的，不然昨夜不可能没听到声响。
　　心中后怕，却也思考起了其他问题。
　　那两个人不害怕吗？
　　那可是似人啊！
　　即使是个小孩子的似人，也是人类不可抗衡的怪物啊。
　　这两个人也太猛了。
　　铃铛声停止，右侧小楼的争斗声也停止了。
　　不过夫芥不打算等着看结果，反而快步离开小院。
　　无非就是两个结果。
　　那两人成功，得到线索或者其他东西；那两人死亡，似人暴怒，屠杀剩余的人。
　　不过不管是何结果，都与她无关。
　　她既没能力能救那两人，也是真的很害怕那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