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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被光隐匿的人 ...

  •   几日前
      “那秦家小儿甚是顽劣,不堪大用,难免冲撞了娘娘。娘娘为何要让他进宫?”金老夫人表情很是不赞同。
      淑妃玉手一扬,寝宫里宫女尽数退去。
      “母亲,此番也是无奈之举。”
      “陛下几番下诏出兵边外,秦礼都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由回绝。”
      “秦家手握兵权,拥十万之众,皇城之中唯有三万禁卫军。陛下怎能不担忧?”
      “秦家大郎跟随秦礼出兵在外,二郎游历山水不知所踪,唯有这小儿年岁小,还在家中……”
      金老夫人拍了拍淑妃的手,“娘娘如此有心,陛下若是知晓,定会更加爱重你的。”
      “女儿膝下无子,此举也是望我金家能有应对之力。”
      “甚好甚好。”
      连日来的消息,让金老夫人心中惶惶,自家女儿此番举措,倒真是让她吃了定心丸。
      秦家自是注重血脉亲情,即便秦家反叛,只要有那黄口小儿在手,凭这三万禁卫军,何愁没有一敌之力。
      如此小人做派,到底为人不齿,故而以‘淑妃膝下无子,见秦家小公子甚喜’为由,欲将其领进宫来陪伴几日,秋宴后送回。
      又因秦礼在外几番抗旨,此次皇帝口谕,秦家此次实难推诿……

      “秦礼,你可看清了!再不住手,我们就鱼死网破!”
      “我儿!”
      “叶页!”
      “小公子!”
      大殿内,血色飞溅,金色的盘龙柱上的凹陷处早已被鲜红的血液填满,还留有温热的气息。
      早已乱作一团的大殿上,此时却静谧无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无数的尸体,还站立着的人相对而立,刀剑相向对峙着。
      一方是以金丞相为首的禁卫军负隅顽抗,一方是以秦礼为首的秦家军威风凛凛,满是血色的盔甲裹挟着铁血肃杀、所向披靡之势。
      这战局已定,可执旗之人却迟迟未动……
      “金老,如此做派实乃小人行径,有什么冲着我来。”秦礼面有怒色,紧握拳,遏制着自己冲上前去。
      一个衣着干净、圆滚滚的小胖团子突然出现在这个血腥的大殿里的时候,显得异常的违和,一瞬间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他短胖的脖子被一把短剑抵住,素常拽拽的小脸上满是害怕和无助。
      他虽然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可认为自己是个小男子汉,一定不能在外人面前哭。
      在看到自家父亲和哥哥后,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抿着小嘴,忍住不哭。
      眼眶红红的,一脸的倔强,让秦礼很是心疼。
      金丞相看了眼秦叶页,面有不忍,示意抓着他的人松了松力道。
      一改往日垂垂老矣的模样,金丞相站直身子,审视秦礼,“今日之事,可是你谋划的?”
      说完又轻轻摇头,道:“你秦礼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论起算计,可是连门也入不了。”
      “若说是秦家二郎,我倒是相信,可凭你这倔脾气,他自是说不服你吧?”
      说到此,忽而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倒是小看了那位侯爷啊,还以为将他困在天牢便能一网打尽……”
      “真是好算计。竟用自身为饵,让所有人都放松警惕,借此机会谋害陛下和太子;又以自身为注,赌你能下定决心,举兵造反。”
      “此人当诛!”声如泣血,忿而有力,杀气腾腾。
      这番话一出,秦礼将一直注视着秦叶页的眼神移向他,眉头越发紧皱。
      他想起他行军途中收到符子桉的来信时,犹疑不决。秦家数代忠君爱国,到他这一代怎能做谋逆之事?
      可到了边疆,见到的却是民不聊生,以及侯府满门入狱时,他迷茫了,他不知如今所做之事有何意义……
      又在此时,他收到了第二封来信,是自家老爹的信。
      信中只道:我秦家数代忠君爱国,好儿郎皆战死沙场,可如今这天下竟容不下我儿遗孤。帝王无情,侯府之祸,必是我秦家来日。何况秦家,早已经还清了,可当今却还欠着我儿的命!
      ……
      当年嫒媃并非难产,杨婉儿也绝非如此轻易就能上位。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手……
      秦礼握紧手中的信,眼中杀伐四溢。
      “金丞相倒是说笑了,我秦某此番乃是捉拿谋害陛下凶手,何来造反一说?”
      “倒是你们意欲谋反,毒杀陛下和一众皇子,才是该死。”秦礼眯眼,尽是肃杀之气。
      “你!”金老夫人上前一步,尖声喊道:“相爷,还等什么?杀了秦家小儿,我们率禁卫军冲出去。”
      金老夫人这一声喊,倒是激起了秦家军人的怒气。
      “还不退下!”金丞相见势不妙,厉声呵斥。
      “夫人,东侧小门已被禁卫军偷袭占领,现着秦军服佯装守卫,从此门能突围出去。奴才这才得以进来报信。” 金老夫人身边有一人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来人又瞧了眼前方,“这小儿交给奴才罢,奴才留下来掩护你们撤退。”
      金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如此紧要关头也没作他想,只皱了皱眉,又悄声在金丞相耳边说了一番。
      金丞相同样转头看了着太监打扮的人一眼,问道:“可有把握?”
      “奴才力气甚大,只需留待几人,必将拼死抵御贼寇,为丞相大人争取时间。”
      对面
      “他们在说些什么?”
      秦家大公子紧皱眉头,直直盯着突然出现的小太监,问道:“那是谁?”
      秦礼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握紧长剑的手青筋毕露,如箭在弦。
      军中有一士兵张大嘴,表情惊讶,忽上前一步道:“将军,那小太监是芥丫头!”
      “什么?”秦礼猛地侧头。
      “就是世子爷身边的那个小丫头。”
      秦礼和秦大公子再次看向她,面有疑惑之色。
      只那士兵满眼都是希冀与兴奋。
      在那士兵望向自己之时,夫芥自觉已被对方认出,嘴角微扬,却也有些无奈。
      严老头在外,本以为秦军中自是没人认识自己,倒忘了还有个王二。
      见他耳语一番,秦军主将皆看向她,顿觉不好。低着头,余光紧盯着秦叶页,以防有变。
      在接过小胖团子,佯装挟持要挟,实则将他护在身前之后,终是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在胖团子身上擦了擦手心里的冷汗,吓得小胖团子猛地一缩。
      夫芥往前走了几步,站至前方,动作轻微地拍了拍他的肩,稳住他欲后转的头,轻声安慰道:“乖,不要动好吗?”
      然后朝着对面大吼一声,“勿动!否则我杀了这小胖子!”
      因着这一声吼,秦家军愤而提剑,不敢上前,只能怒目而视。
      见此机会,金丞相带人后撤。
      因着这后撤,以及她的前进,自是将她自己和秦叶页暴露在众人眼前。这同样意味着她会被更多的人认出。
      “是你!你这该死的狗奴才!”
      “来人,快杀了她,她是符离的人!”
      夫芥侧头看去之时,只见一少年突然甩开护卫,拔剑冲了出来,表情狰狞,几步上前。
      随其而来的还有数个护卫,举剑欲刺。
      变故突生,夫芥只来得及将秦叶页推向秦军,以及侧踏一步。
      “噗”,利剑刺穿胸口之时,夫芥只感觉胸口一痛,眼前是飘飞的血点和率兵而至的秦礼,将她和秦叶页护在身后。
      在她跪地之时,身后的金铭被一箭穿身,倒地而亡。
      “铭儿!”
      “都怪你这该死的贱婢,那日为何没毒死你?啊……我的铭儿。”
      声音凄厉悲怆,四周金戈碰撞。
      只是夫芥的耳边朦朦胧胧,以剑杵地的手青筋毕露,已是无力支撑。
      眼前是白、灰、黑交错闪过,唯独没有走马灯。
      秦叶页咬着牙,两只小胖手使劲托举着夫芥,不让她倒下去,小脸涨红,满是眼泪。
      “壮士姑娘,你不要死好不好?叶页把饭让给壮士姑娘吃,壮士姑娘一定要好起来,呜呜……”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倒是好笑,倒让夫芥有了些意识。眼神看向前方,毫无焦距,抬起的手颤颤巍巍,胡乱往前伸。
      秦叶页将小脸凑近,看着她,不敢眨眼,一张小脸上被抹的满是血痕。
      “叶页,好好活着。帮我告诉阿离,让他不要等我了。”
      声音轻微又无力,点头的动作却郑重而认真。
      头垂下,沉重的身体砸在小胖团子身上,砸得他一屁股坐在地,嚎啕大哭。
      在这大殿里,悲声绕梁,久久不散。

      “噼啪”细响,在静谧的黑暗中异常清晰,烛火跳动,又恢复如常,只照得亮那近前的地方。
      “皇家一脉绝了。”
      “秦将军攻入皇城了。”
      狱中人嘴角微扬。
      他赌对了。
      秦礼还是如当年那般血气方刚,若不是符子桉以自身为饵,釜底抽薪,是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的。
      不知何时,天牢里出现了一位穿着黑色斗篷的人。
      听这声音,是一位女子。
      “那位姑娘为了保护秦家小公子也死了。”
      符子桉闻言抬头,表情有些错愕。
      暗中布局多年,他自是知晓秦家小三子在淑妃手中,凭秦家大朗的箭术和暗中后手,自是不担心。
      只是……
      “我们都小看她了。”
      符子按忽而无奈叹笑一声,继而沉默良久。
      他要世人看到的是:昏君无道,穷兵黩武,残害忠良,符家子替天行道,亲手弑君。
      离儿有疾,他从未想过将他牵扯其中。当初选择夫芥,便是为此。
      当日那一问,他其实也想过听到另一个回答的,即使会让更多人牺牲。私心里,在死前还是想为离儿做些什么。只是没想到,还会是那个回答……
      她早已看出来了啊。
      民弑君到底逆天而行,违纲常伦理。若秦礼要承大统,自是要按律究办,以儆效尤,才可让万民信服。
      如此,到底进退两难……
      来人将斗篷扯下,露出脸来。那张脸上满是诡异纹饰,此时有丝丝悲凉之色,纹饰也越发沉沉黑晦。
      “那时我若是早一步出手……”
      她没再说下去,转而问道:“侯爷当真想好了?”
      符子桉敛下眼,道:“你该离开了”。声音平缓无波。
      昭欲言又止,停顿几秒,还是语带哽咽道:“昭余生将为侯爷祈福,愿侯爷来世顺遂安康。”
      再次归于平静,忽有扯动稻草的窸窣声响起,像是有什么在地上爬动。
      符子按忽然侧头看向右侧,烛火跳了几跳,旁边的监牢中颤颤巍巍地抬起一个脑袋,已是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李关。他吃力的抬着半阖的眼看向符子按。
      符子按轻笑一声,眼中沧桑且柔和,“李关,你受苦了。”
      “那小姑娘为我们造了时机,我们自不该错失。”
      “倒是我们不中用了啊,还得走在她身后……”
      符子按慢慢垂下头,身旁之人早已没了呼吸。
      后天下广传:
      符侯一府在狱中暴毙多日,乃当今暗下杀手,又隐瞒此事;欲挑起战事,一统天下,穷兵黩武。如此倒行逆施,残害忠良之行径,天下人共愤。
      有符家一子,亲弑君,后被奸人害,尸骨无存。
      秦家于朝堂将乱之时力挽狂澜,顺应天时民意承大统,筑千古盛世。

      我的眼里,只看到有一人昂首阔步,一步一步往前。他是个书生,却比身后的大将还要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他走过的地方,身后跟着千军万马。
      而我只能沿着车辙印、马蹄印一路向前。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他前行。
      我听到身侧千军的声音响彻天地,一往无前。只看到在他前往的路上,有一名女子站在路边,眉眼温柔,笑看着这里,手里还牵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
      我只看到小孩的身后,是盛世繁华。
      而我身后是滚滚而来的浪潮黄沙。他们在走向繁华,也在抵抗未知,用鲜血,用智慧,以及数十年时光。
      山河棋局已然完备,我只是推舟人。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
      浪潮里的石子终是溅起了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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