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幽有偶：逃跑笔记》再暖

3、相识纪念日（三）：手机振动、角色

　　晚上10点多，商超门口挤挤挨挨停了不少车辆。
　　珠宝店银白色的灯光明亮，酒店红色大字上方，沿河烧烤的烟气弥散整条夜市街。
　　沈幽看见男人修长，深蓝条纹衬衫背影整齐。
　　还是早晨出门穿的那件，沈幽放心吐气，裴袈偶这人对纪念日有执念，真可能回家精装，就怕别人看不出他约会。
　　沈幽非常艳羡这种精致的人生态度，但是裴袈偶精装的高不可攀，让走在旁边的沈幽哪里安爪。
　　沈幽极少上妆，淡妆是她的极限，她讲究自己开心地活着，大道至简。
　　总之，她懒。
　　裴袈偶精致归精致，贵在他不多管闲事，也讲究自己开心。
　　沈幽认为这人能长命百岁。
　　沈幽拿着手机看来电记录，她等了等，不见对方反应。于是沈幽上前，排在裴袈偶一侧，她眼眸快速点到对方垂着的手，马上收了回来，注视斜对面的电影院入口，人陆陆续续进出。
　　裴袈偶的手接到眼神信号，递了热水杯。
　　出门带水，这觉悟，烫了好几回沈幽的嘴，无槽下口。
　　“怎么不叫我？”沈幽拧了盖，一口水活了。
　　裴袈偶：“林姐说，你下班前十分钟就提上包了。”
　　他还有眼线。
　　沈幽有了怨气：“她怎么跟你乱讲。”
　　裴袈偶的手伸进另一只手提着的猫咖定制外卖袋里，拿了盒巧克力道：“可能，好吃不贵。”
　　沈幽再次预感他这店可能开不长，第一次见面，沈幽就因为猫咖跟小县城格格不入的基调，果断放手。
　　当裴袈偶上回提起他们要扩店，沈幽惊得不想死了。
　　“有点失望？”
　　电影院跟商超中间夹了一个十字口，夜风猛地吹过来意外清凉，沈幽被裴袈偶从人行道边缘牵回人群中间。
　　沈幽没回答。
　　过了一会儿，沈幽觉得她欲盖弥彰，不严谨。
　　沈幽：“你是不是后悔了？我早说你看不了怪兽相亲。”
　　“哦。”裴袈偶突然侧脸，眼角红了。
　　沈幽看见他笑了。
　　*
　　电影院是座六层建筑，下面两层租给大卖场，他们进门上电梯的通道正被卖场的光笼着，沈幽清楚地看到光一闪，裴袈偶笑的很有修养。
　　沈幽后悔剪了指甲，裴袈偶特别乖巧地帮她修的指甲弧度圆润，指甲上这会挺秃。
　　裴袈偶长腿迈上电梯，电梯没开，前后的人中间留出两三层距离。
　　常住人口才几十万的小县城不是假期，见不到多少年轻人，看电影的人寥寥无几，电梯几乎常年不动，经营状况堪忧，其它店铺几个月一更新，电影院顽强地开着，老板有钱，全靠别的产业支撑。
　　整栋建筑内部白天也很阴潮，天一黑更森冷，上下楼的人出于社交礼貌，压低声音交谈，前后的脚步声又清晰可闻，屏住了相互之间的呼吸。沈幽只来过一次，电影结束的时间不算晚，周围的光线很暗，就像被电梯上悄无声息的人向下赶着。
　　自从沈幽不想活了，她常想这栋建筑，看场电影。
　　裴袈偶沉声发问：“老婆，我是不是应该捧一束花等你？”
　　沈幽想了想：“你老婆问你，是不是还想在花上绑一束气球。”
　　裴袈偶盯着小姑娘牵的气球完全忘了接她这回事，沈幽不记仇。
　　裴袈偶一般这么问，搞不好后面要收到终生难忘。裴袈偶挺优秀了，社死前知道问他的老婆。
　　收送礼物这事看人看心情，人是对的，沈幽宁愿社死。她心情不好，礼物再贵，沈幽只想请他爬。
　　“你想要。”随着楼层升高只有两边店铺的淡光，裴袈偶眼睛黑亮。
　　别在这么精神紧张的地方盯着人看。
　　不是她的小公举老公，沈幽得暴走。
　　沈幽拧开水杯，续命：“要不，我们回家看《飞****》？”
　　回答这种问题，沈幽生闷气对自己不好，不生气对裴袈偶不好，费力费钱讨不到好。
　　裴袈偶你老婆没有大房子飞热气球。
　　沈幽在婚姻的破庙里没什么经验可谈：有一说一，别让他猜。没几个人能猜到一个人的想法，包括自己。猜来猜去，民政局再见，前夫。
　　裴袈偶：“要不，我们等几十年后再看。”
　　几十年里不定哪天他们离了。
　　背后女生低语，笑的电梯抖。
　　热水差点从鼻子喷出来，沈幽的形象在进电影院前先毁了，她忙找纸巾，裴袈偶伸出手。
　　人气一多，阴气森森的建筑也热的人绷不住脸。就说怨气重，鬼也毛骨悚然，反正沈幽怨气挺重。
　　沈幽拿着纸巾帮自己褪了层皮，抬眼看着裴袈偶的侧脸，光线弱，线条还算柔和，就这张脸，吵架也拿出了把猫咖的猫翻倒撸一遍的魄力。
　　“裴袈偶。”沈幽的声音在这层空间很低，听着也飘，“你的手机一直在振动。”
　　她不管裴袈偶交友，但是大半夜在电影院的电梯上连续振动，发消息的人相当执着，就很让人产生怨气。
　　裴袈偶要不是待会用手机取票，他能关机。
　　“找魂的。”
　　裴袈偶请不要这么幼稚，沈幽长大了，相信科学，这么显眼的谎她不会毛骨悚然，更想看看。
　　人的好奇心重，胜负欲重，占有欲也重，怎么什么都超重，人生下来是承受重量的吗？
　　只有存款不会重到她吐槽，偏偏她没有。
　　沈幽喘口气都觉得重。
　　裴袈偶至少没说是广告冲业绩，沈幽看个电影不想增加自己的怨气：“找你这么急，你不看看吗？”
　　“让他找。”裴袈偶没有用他高贵的手拿起手机看一眼。
　　沈幽想了想最近的电视剧，哪天来个一二三四五，再来大反转，沈幽看裴袈偶突然就邪恶了。
　　谁知道对方演的什么角色，自己拿的什么身份。
　　三四层是小商户，五层开了美食城，顶层才到电影院。临近午夜，开门的商户屈指可数，建筑内隔音差，上面的人出了电影院下楼，声音透过钢筋水泥，填充阴暗狭窄的电梯，偶尔从偏僻的拐角通道冒出几个看完电影的女孩到店里逛逛。
　　很多人在美食城里坐着蹭空调，点份披萨冰咖啡就把夜生活打发了，这会儿上楼进电影院。
　　人越来越多，谁知道走在旁边的是什么人，走到的是不是电影院。
　　电影院售票台前面人特别少，大厅只有五六个人，一张桌子两个女孩抱着手机等人，裴袈偶取票买了两大桶爆米花。
　　手机振动停了。发消息的那位看清身边人啊，不要找一个打电话发信息不回的男人，他可能跟别人正在看电影。
　　*
　　沈幽眼睛瞄着裴袈偶手里的袋子，明明从猫咖带了零食，还从电影院买爆米花，外面的比家里的好？
　　放影厅最前排几乎空座，中间零零散散坐了几人，沈幽找到自己的座，旁边已经坐了个男人，黑T长裤，手臂左右开弓搭着座，一条腿架在膝盖上，坐得还挺正，手指在聊天界面快速输入，另手端着爆米花，怨气比沈幽还重，像是老铁跟人跑了。
　　沈幽看着像，旁边的裴袈偶已经拿出手机，想开死他。
　　坐着的人觉察僵着两尊像，灯光装的暗，他正眼先看沈幽，又看裴袈偶，最后转回沈幽，抽走她手里的票一看，抬起他一米八的腿，坐到中间，拍着座背，开了金口：“沈幽，坐。”
　　“坐回你的位置。”裴袈偶用球鞋挑他的腿。
　　卢横抓了裴袈偶的爆米花桶放到沈幽手里，自己吃了一半的爆米花还给裴袈偶，表情来回调档：“全是熟人，坐哪有区别吗？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座。”
　　沈幽抱着爆米花桶先坐下了，裴袈偶踩着卢横的鞋也坐到了卢横的座上。
　　“你也看电影，下回一起来。”沈幽她客气。
　　“沈幽不怪你。我本来大度，你提了，我又想说道说道。”
　　卢横没接沈幽的爆米花，正面对着她，手从裴袈偶的桶里攥了一把，顺道帮沈幽递了一袋零食。
　　“裴袈偶他回我两句，我明天晚上再来，也不能这么尴尬。”
　　“前面三排没人。”裴袈偶开机，看到卢横因为被人抢了电影院的专座吐槽九个小时，又因为卢横坐在中间座位，裴袈偶逐条回复他的信息。
　　卢横关机。
　　放映厅过道的灯也关了，大屏幕的光映在卢横的镜片上。沈幽靠着沙发，边吃爆米花，边问：“你们以前每天都来看电影？”
　　沈幽跟裴袈偶成了室友，没见过裴袈偶十点后出门。
　　她这一棍从卢横敲到裴袈偶，卢横还没反应过来。
　　“偶尔。”裴袈偶回答。
　　卢横的眼镜向上一翻，道：“我平时坐这，姓裴的坐你那。”
　　裴袈偶结婚前，他们到电影院陶冶情操，一直是裴袈偶提前看上映影片的时间买票，裴袈偶只选中间两个座位，观影效果很好，卢横就认定两个座位归他。
　　裴袈偶结婚后，卢横还没看过电影，中午买票他慢了一步，看着两个猫头占了，胜负欲作祟买了旁边。
　　沈幽偏头问裴袈偶：“午夜场电影这么好看吗？”
　　排到午夜场的电影，算不上一季的精品，主打爆笑应景惊悚。
　　裴袈偶立的门禁塌了，裴小姐竟是百乐门夜场台柱。
　　“看电影打发时间，有助睡眠。”裴袈偶转着手机，回答的是一个无功无过。
　　“姓裴的，我每天看场电影怎么了。”卢横回过神，“你撸猫得了个媳妇，老天不能给我安排？”
　　“沈幽，你嫂子在这里面。”
　　影片正在放映，其实看不清别人的脸，沈幽扭头扫了一圈，从交头接耳的动作感受到暧昧。
　　排除倒班，到电影院的人几乎都有伴。
　　卢横凑近：“电影院追的是缘分。缘分来了，就成。缘分没了，就分。一场电影的事。缘分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我也时刻准备捡个老婆哄回家。我原来不信他，裴袈偶亲身验证成功。”
　　情感专家裴袈偶刚刚问是不是应该捧一束花等他捡回家的老婆，欲盖弥彰了啊。
　　电影里的主角有几个没捧过花，鲜花、红酒、钻戒，跟艺术相关的都很费钱，又都不保值。但要什么也没有，更不值钱。
　　爱情不如生活一片面包，光啃面包，还啃几十年，沈幽想想就想离。
　　大银幕上夜色漆黑，狂风暴雨，城市如孤岛，巨兽狂奔相亲。
　　小县城的电影院停业半年修设备，重新开业，3D电影的眼镜像是假的。
　　“沈幽，你看这种类型电影？”卢横另有所图，看别人也像图谋不轨。
　　“裴袈偶买的票。”
　　沈幽完全没想看电影，她想体验长大的生活。她为什么大半夜看怪兽相亲！因为她的室友设了门禁。
　　婚姻这捧灰还是撒了省心。
　　一个人看电影，为了开心。
　　两个不认识的人看电影，为了谈感情。
　　三个认识两个很熟的人看电影，就是一场互相拆台信息量巨大的闹剧。
　　沈幽看向她的老公，你永远不知道对方将要给你安排什么角色。
　　沈幽日常想跟他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