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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前世(一) ...

  •   “姑娘?姑娘?”

      春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惊碎了梦境。

      宋时窈拖着沉重的身子从昏迷中睁开眼,迷蒙间,她似乎见到了陆淮序。

      陆淮序。

      宋时窈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反应过来后才发觉自己做了桩蠢事。

      怎么可能是陆淮序呢?

      他早就自请去了庸城,她和魏然成婚,也只有嘉川长公主来宋府送了贺礼,她与陆淮序两人连最后告别的一面都不曾见过。

      仰头环视一圈周围,还是熟悉的陈设,自己仍在清远侯府,怎么也逃不出的清远侯府。

      已至冬日,她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如今都开始恍惚,竟有片刻连现实与梦境都分不大清。

      宋时窈刚要开口,才发觉自己嗓音沙哑,忍着喉间的肿痛清了清嗓子:“什么时辰了?”

      她久在病中,面色憔悴得厉害,不再是之前光彩照人被捧为宋家明珠的小娘子,春桃看在眼中,心尖阵阵抽痛。

      春桃忍着哭腔,答道:“姑娘,已经是巳时了。”

      魏然亡故后,宋时窈便从新房中搬了出来,这间屋子终日昏暗,有些辨不清黑夜白日。她抬眼望了望窗外面的天空,厚厚的阴云压下,瞧不见一丝一缕的阳光。

      “雪还在下吗?”

      宋时窈漫无目的地问着周遭的事。

      春桃也一一答过:“嗯,今早虽小了些,但路上还是积了不少。”

      宋时窈强撑着起身,但在一瞬间,却忽然忘了要做什么,眼中茫然,紧紧地蹙起眉头回想。

      良久后,回忆无果只能放弃,苦笑着叹了一声:“真是烧坏脑子了,刚才还记着要做什么的。”

      春桃闻言,探了下她额头的温度:“还好姑娘终于退烧了,不然,这个上元节怕是要过不好了。”

      宋时窈笑了下:“不过是个上元节而已。”

      “怎么能说而已呢,姑娘最喜欢的节日可不就是上元么。”春桃扶她在梳妆镜前坐下,望着镜中人,“未出阁前,姑娘每逢上元都要去逛灯市猜灯谜,还一定得跟陆世子一较高下才肯罢休……”

      话说到一半,春桃才意识到提了不该提的名字,连忙噤声。

      可宋时窈恍若未闻,自顾自道:“是啊,到上元节了。阿爹刚离世不久,如今宋府只有阿娘一人,我想回去陪陪她。”

      春桃给宋时窈梳发的动作一顿:“姑娘……”

      她知道姑娘这是想家了,从前清远侯还在世时,虽然不能回宋府,但书信来往却没断过,尚能暂慰思家之苦。

      可自清远侯离世,清远侯府待姑娘的态度就彻底变了,苛待责骂是常有之事。

      宋时窈察觉到不对,曾尝试过向宋父宋母求助,但不慎被魏老夫人发现信中内容,从那之后她与府外的书信全都被截断。

      连宋父病逝,魏老夫人都让人对宋时窈严加看管,不许她离府,对外只说宋时窈先丧夫后丧父,受不了打击只能在家中静养,不便出府。

      自此,宋时窈彻底成了孤立无援的处境,连向府外传信都困难,更何况回家呢。

      春桃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重新替宋时窈梳妆,尽量掩盖住她的病容。

      其实宋时窈自己心里也清楚,在清远侯府,回家这个念头已是痴心妄想。

      魏老夫人守旧,认为宋时窈与魏然冠上夫妻之名便是一辈子的事,除非她死,否则便得永远留在清远侯府给魏然守寡,做足贞烈的名声。

      宋时窈厌恶清远侯府的一切,最开始,她试过反抗,挣扎得头破血流,不死不休,可她却忘了件事——

      这里是清远侯府。

      肯真心实意帮她的唯有春桃和银杏,可魏老夫人却是整个清远侯府的掌权人。她的反抗在魏老夫人面前不过是蚍蜉撼树,不值一提。

      如今身在屋檐下受制于人,他们轻轻一抬手就能置她于死地。

      这是宋时窈将自己搞得遍体鳞伤后才悟出的道理。

      回家是不可能了,但阿娘那边,宋时窈还是放心不下,思来想去,至少也得写一封家书送回去。

      宋时窈想着,当即找出纸笔,可到了落笔时却开始犹豫,她竟不知该跟阿娘说些什么。

      冷风倒灌进屋内,将宋时窈宽大的袖袍吹得鼓起,她却执笔立于桌前,愣怔着丝毫不察。

      良久,或许是被狂风迷了眼,宋时窈没忍住落下一滴泪,混着笔尖的墨滴氤氲出边缘浓淡相宜的墨色。

      宋时窈终于回神,擦掉眼泪,把染上泪痕的宣纸折了几道喂了火舌。

      书信写罢,待墨迹干后她小心翼翼地装进信封中,递给银杏。

      魏然去边关前曾告诉过她,在她身边特意留了个叫孙涛的侍卫,此人只听命于魏然,若在府中有什么事,可以放心地找他。

      从前宋时窈没信过,在清远侯府除了春桃和后来慢慢了解的银杏,她信不过任何人。

      但现在自己已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宋时窈只能让银杏带上信去找这个人,让他想法子带银杏出去,把信亲手交到阿娘手上。

      屋外风雪只在早晨见小,到了晌午,又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在地上盖了厚厚一层。

      宋时窈轻呼出一口气,立刻便见空气中水雾翻腾,明日便到上元节了,却还是这样冷。

      关于上元节,宋时窈有不少回忆,记忆中的她无一例外,全都洋溢着笑,不论是猜灯谜跟陆淮序针锋相对,还是缠着阿娘要她亲手给自己做儿时的兔儿灯,她都开心。

      不过也是,那个年纪的宋时窈,人生的大起大落挫折磨难都没经历过,成天的烦忧不过是怎么才能斗得过陆淮序,若她都不开心还有谁会开心呢。

      记忆中的片段被一点点翻起,漫天飞雪下,宋时窈不由弯起了唇角。

      但这抹笑意没有留存太久,宋时窈就听到小院外传来一阵来者不善的声音,她与春桃对视一眼,春桃明了,快步上前查看。

      等春桃走到院外,刚刚离开宋时窈的视线,便被来人一脚踹到心窝,瞬间倒在地上,宋时窈只能听得春桃的一声痛呼。

      她拧紧眉,匆匆地就要去扶,却看见方氏领着七八个粗使婆子闯了进来,拦住了宋时窈的去路。

      “大嫂这是在做这么?”宋时窈质问道。

      方氏什么都没有解释,抬掌一挥,“啪”的一声清脆响起,耳光猝不及防地落在宋时窈脸上。

      宋时窈大病未愈,根本来不及躲,只能硬生生挨了下来。

      她皮肉细嫩,几乎是瞬间,那张冷白的面上就泛上了红色的巴掌印,瞧着分外显眼。

      “你个贱人!”方氏不顾所谓端庄,破口大骂,“当真是我们清远侯府的克星,先是克死我小叔,现在居然还敢跟外面的野男人私通勾结,败坏清远侯府的清誉名声!”

      宋时窈脸上火辣辣地疼,差点疼得落下眼泪,但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梗着脖子不肯低头:“我听不懂大嫂到底在说什么,无论于情还是于理,我都没有半分对不起清远侯府。”

      方氏现今越发猖狂,生怕有朝一日自己失去了在魏老夫人那里的利用价值,落得跟宋时窈一样的处境。

      “还在嘴硬!”她冷哼一声,抬手轻挥对身后的粗使婆子吩咐,“把人带上来,再去她屋里搜搜。”

      宋时窈没有拦进屋的人,她知道自己也拦不住。

      却见方氏让人带上来的竟是银杏,只剩奄奄一口气,被两人架着胳膊生生拖了过来。

      宋时窈恼火:“大嫂到底要做什么,若看不惯我只冲我来便是,为何要为难一个丫鬟?”

      方氏冠冕堂皇地解释:“弟妹可不要乱说,我何曾看不惯你了,我们只是就事论事,你让她给府外什么人送信啊?”

      宋时窈反应过来,原来是送信的事。

      她在信中不曾提过自己在清远侯府的遭遇,只是一些宽慰阿娘让她放心的话语,就算发现了又何必这么大张旗鼓?

      “我阿父刚去世不久,明日便是上元节,想给我阿娘送一封家书罢了。”

      方氏冷脸,一字一句:“还真是感人至深的母女情,暂且不说母亲早就禁止过你不许给府外任何人通信,你可不止要给宋府送信啊。”

      宋时窈拧眉:“除了我阿娘,我还会给谁送,大嫂莫污蔑人。”

      “呵,我污蔑你?”

      方氏声音讥讽,不等她开口,旁边的婆子就已经极有眼色地递上了东西,还是一封信。

      方氏接过来,将这张信甩到宋时窈脸上:“你自己看!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宋时窈展开一瞧,这封信并非自己的笔迹,但信中却于寥寥几笔中将她在清远侯府中受的委屈尽数写出,言辞恳切,最后还向收信的那方求助,愿其早日帮她离开清远侯府。

      涉及到这些内容,难怪方氏会如此大发雷霆。

      可宋时窈却对这封信丝毫不知,目光落在昏迷的银杏身上,心中略有了猜想,但银杏终归是好意,她不免有些心疼。

      宋时窈正思索着要如何才能寻个借口解释这封信的存在,那厢进去搜查她屋内的婆子却突然扬声:“少夫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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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前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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