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图鉴·城翊丨诚意》莲中酒

10、第 10 章

　　命案的调查并未有明确的进展，舒筱菁似是而非的面纱一时间也扯不下来，故而决心从他周围的人和事入手。
　　白露露跟舒筱菁的确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她的现任男友叫做安仔，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社会小青年。白家当然反对他们的交往，但对恋爱至上的小姑娘来说，在这种旗帜鲜明的反对之下夹缝生存的爱情恰好有一种“至死不渝”的痛快感，这让她沉迷其中，不可自拔。舒筱菁是她的“姐妹”，也是这场琼瑶式恋爱的主要倾诉对象。投资陌上培训学校的钱则主要来源于一个叫黄淳的人，他是一家投资公司的经理，同舒筱菁的关系十分亲密。
　　“25号，就是昨天晚上，白露露跟我一起约会呢！”安仔本来想表演一个情深深雨濛濛的人设，哪想被杜城冷冷瞪过一眼后就屁滚尿流地撂了实话，“这，哎呀，她家里反对得太厉害了，我们打算好了一起私奔。她去取了积蓄给我，不然一旦走了，可能会被冻结……”
　　老闫冷声问：“多少钱？”
　　“20万……”
　　“钱呢？”
　　“……”
　　杜城不给他迟疑的时间，虎着脸将桌子一拍，震得连放在桌面上的无辜签字笔都被弹了起来：“说话！”
　　“我……我想着看看能不能多再赚上一些……就找了个地儿去碰了碰手气……”
　　这小王八蛋就是警方刚刚从牌桌上囫囵薅下来的，没资格说大话，老闫也没有理会他苍白无力的辩解：“你拿去赌了，是不是？”
　　“……对。”
　　“结果呢？”
　　“哎呀，我就是这两天手气不太好……”
　　“输光了？”
　　“确实没剩下多少……但是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一定可以翻盘！你们要相信我……”
　　执迷不悟的赌徒！
　　杜城太过厌恶此人眼中的狂热，没好气地打断了他疯魔一般的碎碎念：“你跟白露露预备什么时候走？”
　　“今天，26号晚上，说是他们，他的爹妈要搞一个什么画展，是开幕式，很忙，就没时间管她了。”
　　“你已经把她的钱都输光了，真要是私奔了，缺的钱要怎么解释？”
　　“……”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说！”
　　“你烦不烦啊！这还要问吗？这种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我怎么可能伺候得起哦！”在强大的威压下，安仔终于露出了他的另外一副嘴脸，“私奔什么私奔，还不如把她卖了，赚一点挣钞票的本钱……诶？我去！你们瞪我做什么？这不是还没有卖成吗？”
　　“MD，人渣！”监控室里的蒋峰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审讯室里的杜城心里骂骂咧咧，但脸上还是保持着警察特有的冷峻：“出手途径呢？别跟我装无辜，你肯定早就联络好了！”
　　当真到了这一刻，安仔却恬不知耻地笑了：“我要是说了，咱能不能……”
　　杜城默默捏紧了拳头，他跟白露露不熟，总归有过一面之缘，当年就觉得这姑娘恋爱脑很恐怖，没想到恐怖到能钻进这种渣滓设的套，简直是离了个大谱！
　　为了避免年轻的刑警队长蹦起来将手里的材料直接糊到安仔的脸上去，老闫出面抢走了谈话的主动权：“你要说实话，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安仔耸了耸眉毛，并没有轻易搭腔。
　　这年头，蠢货当不了坏人，死得快。
　　安仔自认不是蠢货，所以不肯轻易上钩。
　　杜城用目光逼视他，“不愿意讲？”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因为身量的高大迫使安仔不得不抬头仰视，“不愿意讲就算了。”他慢慢踱步到摄像机旁边，一步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安仔的心尖上，他伸手，做出去关闭摄像头的动作，同时嘴角咧出了一丝笑容，是那种又冷酷又不怀好意的残忍笑容，摄像机看不到，安仔却是实实在在地看在了眼里，他的呼吸开始不自觉地变得急促起来，连额头的汗珠都多滚落了几滴，杜城熟视无睹，“咱们今天就到这里了。”
　　“是洛哥！”安仔声嘶力竭地吼道，因为太过害怕，他甚至试图在戴着手铐的情况下往后退却几分，结果当然无法如愿，反而将链子拉得叮当作响，吵得人耳朵生疼，“洛樊！”
　　“怎么突然又愿意交代了？”杜城收回手，离开了摄像机，慢吞吞走到安仔的身边，不顾人家一脸菜色，连牙齿都在发抖，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配合得挺好的吗？那就麻烦你来给我们好好解释一下吧，”他手把手地调整了安仔那原本毫无坐相的坐姿，这让已然陷入恐惧深渊的小年轻看起来更像是一棵僵硬的小白杨了，所有的枝干都被扭曲成了标准但是诡异的模样，“你刚刚说的洛樊，是什么人？”
　　“一位做人口(城翊）买卖的大哥，”打这以后安仔说话的时候似乎总能幻听到自己的声音，360度立体环绕的迷幻感让他的后背逐渐浸染了层层的冷汗，哪怕那个人重新坐回到了他的位子上，也没有敢再往他的方向多看一眼，“我跟他约好了，今天晚上九点，在宁安路去往海边的尽头交货。”
　　这地儿偏僻，神奇的是离游洲捡到手(城翊）枪的海边也不算太远，这也真是太巧了！
　　杜城出来安排蒋峰去准备逮捕洛樊的行动，自个儿则是脚尖一转，径直往406去了。

　　沈翊不在，这个事实让杜城小小的沮丧了一下，但这里是他的地盘，料定小画家必然逃不出五指山，随便拉来一个人都能马上了解到他的行踪，可怜的实习生用毕生最大的勇气向掀着自己衣领的队长挤出了一丝可怜巴巴的微笑：“沈老师在李晗师姐那儿……”
　　队长大人二话不说就放开了他，昂首阔步地往李晗那儿去了，被抛弃在身后的小朋友假惺惺地抹了抹那并不存在的眼泪：“哎哟喂，师姐保重！”
　　可惜李晗正在跟他的偶像北江分局最帅的沈老师研究八卦，李晗啥也不知道。
　　黄淳身为投资公司的经理，学历和金钱当然都是十分过硬的，长相也不赖，称得上是三十多岁的叔系单身汉，钻石王老五一枚，身边的迷妹迷弟自然是一抓一大把。然而这样一位优质的单身男性似乎对周围叽叽喳喳的莺莺燕燕毫无感觉，整颗心只为舒筱菁感到着迷，据爆料，他们的交往关系还是以黄淳主动追求为契机展开的，投资舞蹈培训学校自然也是为了心上人的梦想买单，舒筱菁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拒绝，但是总体流露出来的情愫比较淡，属于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
　　“这图的到底是个啥呀？”
　　“图他长得好看？”
　　舒筱菁确实长得好看，有一种介于男性与女性之间的美，一张娃娃脸更是衬得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几岁，显得幼态，又爱笑，能够在甜美与魅惑的天平两头顺利地左右横跳，而且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他就是他，他就在那里，让周围的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亲近。
　　但是杜城不服气：“别吹了，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小兔崽子，哪里有你……你们好看？”
　　今儿又是沈翊为着某人的那张破嘴偷偷脸红的一天，身为女孩子的李晗倒是表现得十分大方：“谢谢城队，还是您最有眼光！”
　　杜城捂着嘴轻咳了一声：“他俩就只是情侣关系啊？没得什么其他可疑的地方吗？”
　　“有，”沈翊歪歪地撑着半边脸颊，一看就是那种不怎么在意好好用脸的美男子，“但是乍一看又好像毫无关系。今天晚上白露露家举办的那场画展，黄淳是被邀请的宾客之一。”
　　“哦？舒筱菁也去吗？”
　　“面上未被直接邀请，但是也可以随同前往。”
　　“还有没有我们眼熟的家伙一块儿？你好不好一起说了？”
　　“冯玉的父母，他们情况有点特殊，为了得到这次机会，好像还使了一些方法。”
　　杜城对此的反应是直接一个大白眼伺候，咱们分局就属沈老师会钓，并且钓得乐此不疲。
　　沈翊捧着脸柔柔地笑：“无论如何，我们得想办法接触到冯玉的父母，逃是逃不了的。”
　　“我宁愿上他们家门口去敲门。”
　　“那样的话，我们还得上黄淳和白露露家去敲门，这样跑来跑去的，队里的经费够吗？”
　　沈老师到底是咱们的队长夫人，思考问题的角度乃是我等凡人不能企及之清奇。
　　杜城抽了抽嘴角：“……原来我们北江分局刑侦支队已经贫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至于咱们队长这发言，典型的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都很贵啊！
　　李晗：请问让我在这个地方出镜的意义是什么？当场表演一个生吞一百斤狗粮吗？

　　出于“经费不够”这种一听就很扯淡但是张局竟然一脸高深莫测地批了的理由，刑警队长杜城决心领着他们局里最会画画、能张嘴就来同路人甲乙丙丁聊高大上的艺术而不至于露馅的画像师沈翊亲自前往不晓得为什么还没开始就好像被定义成了龙潭虎穴的画展一趟。
　　至于进门的门票，队长天然想打电话给自家无所不能的姐姐求助，结果被偷偷冷哼一声的小画家一个转弯儿用局里的座机拨给了据说是跟杜城只见过一次面的相亲对象白露露，还故意将听筒塞进了他的手心里，为了工作，杜队长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故作卑微道：“大小姐，帮帮忙呗？”
　　白露露傲娇地摸了摸她刚刚做好的红艳艳且亮闪闪的美甲：“为什么要给你帮忙呀？请问我们很熟吗？”
　　气急败坏的杜城迅速挂了电话，直接A到她所在商场的餐厅给这位依然沉浸在梦幻般的私奔爱恋中的白露露大小姐友情播放了一小段安仔的审讯视频，一下子就戳破了富家大小姐的心防，愤愤地“嗷”了一嗓子，震得电线杆上的麻雀展翅齐飞，一秒钟之内全部消失不见。
　　“好歹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做人要晓得知恩图报才是。”
　　白露露咬着她的美甲幽幽地说：“切，又是一个渣男……可能当年要是选了你就好了。”
　　沈翊坐在旁边一桌装木头桩子，用最不经意的表情悄悄地露出了最为关注的神色。
　　杜城没让他跟着一起过去找白露露，而是另外坐了一桌，这样的待遇让小画家的脸颊鼓成了咕呱咕呱的小青蛙：得，还避上嫌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们之间有何猫腻！？
　　杜城给成天做白日梦的大小姐递了个冷嗖嗖的眼神过去：“那天就是因为要做美甲，你让我等了一个多小时。”
　　如果没有突发案件，让女生等总归不是什么绅士行为，但是恐怕没有哪个绅士会对第一次见面就让自己等了一个多小时的女士抱有多大的好感，不管她是多么的美若天仙。
　　实际上跟天仙并没有多大关系但是自诩天仙下凡的白露露慢斯条理地摆弄了一会儿她闪瞎一众狗眼的指甲：“我去跟爸爸妈妈说一声就是，不懂美的家伙，画展，你懂得欣赏么？”
　　杜城懒得理会来自恋爱脑的鄙夷，并且悄悄庆幸明智的自己没有让她再次看到他这一生最推崇的艺术家沈翊大大，沈老师要是被这丫头缠上了，那才叫做祸害呢！毕竟那一年相亲这位姗姗来迟但是没有丝毫歉意的姑娘举着一把小叉子在一桌华而不实的法餐面前向他畅谈被誉为无价之宝的宝贵爱情以及她对这种美妙的情感的无限憧憬之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杜城只想将目之所及的所有食物狼吞虎咽一扫而净。但是沈翊大概是能听得进去这些东西的，而且很有可能秉持绅士风度陪着她聊，所以……想都不要想，没可能！要不是得盯着某个不听话不把胃痛当回事的小画家乖乖吃饭，他都不乐意带沈翊一起过来，让这个见到男的尤其是帅哥就走不动道儿的花痴女跟沈翊同处在一个屋檐底下。
　　“谢了。”多么走心的感谢啊，呵呵。
　　白露露露出了“跟你聊天真是浪费时间”的鄙夷神情，低下头专心致志捣鼓眼前的食物。
　　沈翊看着白露露的冷脸，因为终于读懂了某位幼稚小朋友的心态而重新露出了笑容，是那种温暖如春仿佛可以融化冬天坚硬冰雪的笑容，他自然地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去，用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语调微微上扬：“城队，我想吃云记的小馄饨了～”
　　城队逃不过撒娇沈老师的诱惑，别说是小馄饨了，只要沈翊想要，天上的月亮都能给他摘下来：“那走吧！”
　　两人携手而去，剩下白露露还坐在原来的桌子边上。
　　她的眼前摆着一碟刚刚煎好的牛排，香气四溢，惹得人食指大动。白露露举着刀叉，像是切割渣男的血肉一般将它一刀一刀地切成小块，然后怒气冲冲地推到了一旁，眼中积蓄的泪水像是决堤大坝一样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
　　她像是渴求空气一般渴求爱情，爱情对她却从来都是重拳出击，没有丝毫的怜惜。
　　这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小馄饨让人暖胃，小画家让人暖心。
　　尤其是他缩在开着空调的牧马人上，笑吟吟地摘掉围巾又眨巴着调皮的眼睛将两个人团团裹在一起的时候。
　　杜城逮着了机会，急吼吼地去亲他那张漂漂亮亮的小脸蛋，沈翊先头是躲，躲不过了就拿嘴唇开迎合他，直到将火点得灭不了了，才哼哼唧唧地扭着腰嗔怪道：“你别闹了，大白天的，刚刚吃完饭呢！”
　　“别动！”杜城一把掐住了他的腰，“如果沈老师不想大白天的给咱们北江市民表演一场精彩绝伦的车(城翊）震的话。”
　　沈翊连忙老实坐好，举起没有什么卵用但是情(城翊）趣意味十足的小拳头锤他：“别咬啦！说你是德牧，真就往狗了去呗~”
　　狗是真的狗，不光咬人，还要留下一堆令人浮想联翩的红印，见沈翊恼他得很，便狗狗祟祟地捡起围巾，将眼前这颗甜美但是只愿独享的小糯米团子缠了个严严实实：“你看，这不就好了吗？”
　　掩耳盗铃呢你这是？
　　沈翊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懒得说话，转过脑袋闷头睡觉了。

　　完成各种意义上的吃饱喝足之后，杜城便又大摇大摆回到了局里，转头去霍霍他的手下了：“洛樊这个人，查到什么没有？”
　　“洛樊是这一行的老手了，”李晗对着电脑上的资料念念有词，“保守估计从事贩卖(城翊）人口的活动有十年以上，但是好像……唔，”小姑娘低头费心地想着措辞，“虽然从来没有被逮捕，但是听说中间似乎没落过一段时间，低调了许久，后来陈舟那边仗着技术优势也加入了这种……额，也跑到北江来分一杯羹，就变得更加沉寂了……现在陈舟被我们打掉了，又有好多人等着卷土重来，来瓜分北江这个存在大量空缺的市场，他应该也是其中的一员……”
　　被队长强拉过来旁听的沈翊一边搅拌着杯子里的蜂蜜水一边冷冷地叹了一口气：“这些东西，罪恶，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