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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   听见脚步声,秋姨娘抹了眼泪回身,强作笑颜问道:“是不是夫人催你回去了?”

      邵代柔走着神嗯了声,慢慢走到她边上,抽了把毛了边的绣凳坐着,抓着秋姨娘的手问:“姨娘,我还有一句要问,你心里对展官人到底是如何作想的?你不要怕我多想,我只想你好,别的都没所谓。要是你对他并不是毫无所觉,我再做其他打算。”

      秋姨娘下意识脱口问:“如何打算?”

      得了,再不必多问,有这句话就晓得,心底还是有所期盼。

      邵代柔不忍心看她余生都在灰烬里自我放逐,点点头,“没事,交给我来琢磨,事关重大,你容我先好好想一想,待想出个周全法子,再来同你商量。”

      方才是嘴快过脑子,秋姨娘自知失言,摇摇头,道:“你不要为我费心思,你活在李家那豺狼窝里本就不容易,我是没什么想头的,不要你多操心,啊。”

      “行了,我心里有数。”邵代柔轻轻拍一拍她的手,“我要走了,你别心思太重,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旁人说什么都当是耳旁风。”

      秋姨娘扯着嘴角哀戚笑一笑,像是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我这种出身,一辈子难听的话听得多了去,几句闲话罢了,我哪会当真往心里去。”

      话是如此,人心到底不是铜墙铁壁,哪能真正在口舌刀剑里毫发无损,否则何至于要默默垂泪。

      所以又无话可说,母女俩在一点一滴深浓的阴影里对坐着,能出的一声一声皆是哀叹。秋姨娘又是一行泪掉下来,真心话只敢浅浅吐露半句:“可惜我早就是你父亲的人……”

      怪不怪呢,一旦女人成了某个男人的女人,连性命都要为他所拥有。可男人倒是自由,再想有千百个女人都由得他去。凭什么呢!

      邵代柔晓得这念头太过惊世骇俗了些,哪怕对着秋姨娘也不应多谈,便只拿她好接受的话劝她:“只要展官人都不往心里去,你又何必把自己限在局里头。”

      这话并没能解开秋姨娘心中的结,仍旧黛眉紧促,泪滴挂在睫毛上降落未落。

      女人间相聚,几多的迷茫,相对更成愁。

      邵代柔将沉重的心境暂且往旁放一放,好声劝道:“仔细想想呢,那展官人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他对他母亲直言以告,虽是莽撞可恨!”
      说起来就气得牙痒痒,
      “不过好歹呢,他不全是玩耍心态,姑且就算他对你存了一两分真心。所以今日我叫柱子去找他来,把难题原原本本往他面前摊开来,若是他被闹一闹便心生退意,证明此人绝不是可靠之人,正好,你也认清了他的真面目,往后不再去念他就是了。若是闹成这样他还对你有意……”

      邵代柔并不担心邵平叔回来会对秋姨娘如何,那是个懦弱的男人,自邵代柔有记忆以来,邵平叔就一直被秦夫人好言好语哄着牵着鼻子走。

      她只直觉秦夫人的态度有些叫人读不懂。

      按照邵代柔对秦夫人的了解,这类事关颜面的事,秦夫人必定是要重拿重放的,如今连骂都不骂就将事情草率地扔开,未必真是年纪上去便心慈手软起来?

      不管怎么样,秋姨娘性命总算是无忧的,秦夫人嘴上虽说什么打啊杀啊说得唬人,当时没料理,应当就是不追究了的意思。

      想来想去没个头绪,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邵代柔说:“过几日,等母亲的气消些,我想个办法回来,再求一求她。”

      秋姨娘阻止她,“到时候夫人又要说你,哪有总往娘家跑的道理。”

      走投无路的无望感觉愈发深刻,邵代柔一再认清她能做到的事情真的太少太少,事到如今,也只能先看看那展官人到底值不值得托付,再做其他打算。

      她也只能叹一叹气,“且先看看展官人的决心与能耐吧。”

      *

      说到张展对秋姨娘的一片心意,竟然是真得不能再真,张家大娘大闹邵家的事早已在小县城里传遍,书堂里也有好事的来打探看热闹,张展毫不避讳,任谁来问都直言:“我确是倾慕于邵家秋娘子”。

      令女人处境艰难的事,在男人间却算得一桩风雅,毕竟好人 | 妻才算是悖德,小妾而已,于男人而言,就跟在掌中把玩的核桃没大区别。互赠美妾尚算美谈,为好核桃大打出手的也不是没有,归根结底,没人打心底里认为那算什么正经玩意儿。

      至于年纪稍大些……有人渴望年轻女子的朝气,自然就有人被徐娘半老的风韵所迷,嗐,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呗,说穿了也没什么。

      所以还真有义气之士愿意替张展去当说客,找到了与三五棋友在山中斗棋的邵平叔。

      张展也不扭捏,立刻向书院告了假便启程拜访,在棋翁的茅舍门扉前直接对邵平叔行了跪拜大礼:“晚辈爱慕府中娘子久矣,厚颜来访,无言以对,只诚心恳请邵公割爱!”

      吓得邵平叔一个趔趄,匆忙上前将他扶起,“不可,不可,展兄如此大礼,究竟府里是哪位娘子竟有幸入得展兄青眼?”

      不问就罢了,一问得结果惊掉了大牙,不是后来纳的几位年轻姬妾,竟是生育过一女的秋姨娘!

      邵平叔一时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愣了半天,尴尬地搓着手推说:“这……这个……不是我不答应,实在家中姬妾皆由夫人所管,待我回家问过夫人意思,才好来回过展兄。”

      张展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再三谢他大义。

      邵平叔不敢耽误,棋也不下了,连夜赶回家中,秦夫人早在房中等着他。

      按照邵平叔的意思,“我看张展倒很是诚心。唉,既然是个上个年岁的老妾,让了也就让了罢。”

      秦夫人不是第一天认识他的薄情,仍是挑着眉毛定定看了他许久。
      不过是个妾?哪怕养个猫儿狗儿都能逗弄出三分情来,何况是人?

      可是恨他无情无义,她又有什么区别?

      秦夫人慢慢将眼睫落下来,将怨恨掩下去,勉强打起一贯在他面前温柔小意的笑来,捏着他的肩头温声道:“我也是瞧着展官人像是个好的,不大像外头那些风流成性只为一时贪欢的,才敢放心把秋姨娘托付给他。”

      “夫人看人一向奇准,既然夫人觉得好,必然左不过哪里去。如此甚好,甚好。”邵平叔甚至鼓了鼓巴掌,连声催促道,“还请夫人快快找来身契,再使人请那展官人来领人便是。我们稍盘出些金银细软让她带走,对秋姨娘也算得是功德圆满了。”

      “哎!且慢呀。”秦夫人按着他的胳膊,“但是咱们事情不能这么办,毕竟是代柔的生母,哪能说送人就送人。”

      “那……”一说要一说不要,邵平叔困惑不解,“依夫人所见,应当如何料理?”

      “事情原是这般这般……”
      秦夫人将她的打算和盘托出。

      听得邵平叔捋着胡须连连感慨:“卫小二爷果真是重情重义至情至性之人呐!”

      秦夫人冷眼打量他,多半都是嫌恶,是啊,幸好这世上还有卫勋,不至于叫女人对所有男人都心生绝望。

      叹完了,邵平叔仍是有些犹豫,凑近了忧虑道:“夫人不常在外走动,恐怕是不晓得外头的情况,那展官人的确是有些才学,就连亲家公也如此说过好几次,说张展高中也不过是时日问题。既然我们最后都要把人许他,何必前头还要故作为难,叫展官人晓得,岂不是白白生了嫌隙?”

      每当秦夫人觉得对枕边这个男人已经心死到极限,他还能每每突破她的认知。
      就如此上赶着将人往外送?那是为他生育过的女人!

      秦夫人恨得手都在袖里攥出道道痕来,面上依然心平气和笑着,不答他自私的疑心,直截了当拣着最要紧的事情问他:“你可晓得,那卫家小二爷走前给代柔留了多少钱?”

      按照邵平叔所猜,三五百两至多了,可瞧老妻这悬而又悬的腔调,恐怕远远不止。

      “难不成……”邵平叔声线微颤,就连自己都说得不太自信的样子,“有个一千两?不是?难道……两千两?不过是已故副将之妻,又不是真真亲大嫂,未免也太舍得了些!”

      秦夫人慢悠悠开口:“十八万两。”

      “多少?”
      邵平叔面上一片空白。

      秦夫人静静看着他,“十八万呀。”

      邵平叔整个人像是被惊雷所劈,重重跌坐在圈椅里,魂魄失了去,嘴里像疯了似的蠕蠕:“不可能……不可能啊……”

      秦夫人心中讥讽他没出息,嘴上是好言好语劝他:“假不了,十八万两的宝钞,被代柔小心搁在房梁上头呢,老爷要不信,自己去看看便是。不过万万要仔细,看的时候别让宝珠瞧见,那小丫头是个一根筋的,叫她晓得要动她姐姐的钱为她谋亲事,多半要撒泼哭闹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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