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赐玉 ...
-
皇帝刚回到养心殿,就见着几个大臣忙忙儿的递牌子觐见,皇帝的脚步也只略停了停,就直着往里走了。
跟在后边的秦宝竹,赶紧把手里装参的紫木匣递给身后的司茶小太监小三子,接过几个大臣的牌子,放在旁边的小太监递上来的墨漆托盘里,秦宝竹方端着托盘进了东暖阁。
皇帝换上了家常衣服坐在那里看书,见他进来,便吩咐道:\"把那参给她送去,如今天暖了,叫她小心着些,可别冻着。\"
听了皇帝这话,秦宝竹苦笑着把手里的托盘放到案上,再跪下道:\"万岁爷,那参….太后老主子特特的吩咐不能拿去……\"皇帝也想不到他敢驳他的话,怔了怔,手里正看的书也放下了,食指在桌上轻轻的扣着,空气像渗了胶似的凝固了,秦宝竹连大气都不敢喘,跪在地上一声儿也不敢吭。
好半晌,皇帝才淡淡的说:\"罢了,把参撂下罢,\"额上已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膝也跪的有些发麻的秦宝竹听了皇帝这有如干旱之年突降甘霖的一句话,登时心里一松,刚要回话,耳边却又听得皇帝吩咐道:\"把昨日倭国上的那方玉拿去,叫她好好养着身子。\"听了皇帝的话,秦宝竹只得道:\"喳!\"便要出去,皇帝突又说道:\"他们跪了半日,也乏了,叫起吧。\"
秦宝竹赶忙一溜儿的爬起来,赶紧到外头把几个跪的有些见汗的大臣们传了进来,吩咐小三子好生侍侯着茶水,一面忙忙儿的出去了。
皇帝一面看着几个大臣递上的折子,一面浅浅的啜了口茶,只觉一阵幽香入喉,不由的抬头问小三子:\"这是什么茶?\"见皇帝问,小三子满脸笑容的回道:\"万岁爷,这是馨主子前些日子命人送来的,叫什么……月光茶?\"
\"喔\"皇帝\"喔\"了一声,又啜了一口茶,脑海里不由的映出她的模样来,细细的眉,仿佛永远笼罩了一丝薄雾的眼睛,永远都脉脉的看着自己。从初见时的陌生到如今,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熟悉。
心神有些恍惚,皇帝又啜了口茶,想着这几年来的风风雨雨,只觉一步错,步步错,若是当年自己没有奉旨离京,也就不会遇上她,若是自己那年,没有一时兴起,带着她去行围,皇后也不会难产而死。茫茫天道,一切皆有定数。
大臣们见皇帝默默喝茶,也不说话,手里只拿着那折子,不由的都低了头,心里暗暗打着鼓,倒是小三子,也颇为机灵,见皇帝伸手放茶,忙忙儿的把手里的托盘递了过去,谁知皇帝神思不属,一碗茶两下里一错,竟\"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小三子一下就懵了,他在御前数月,从未出过这样的大错,一时竟呆住了。
几个大臣早觉皇帝脸色不对,都以为是递的折子惹的祸,再想不到别处时,见皇帝惊怒之下摔了茶碗,顿时都矮了一截。老成些的同灵赫,也是三四辈子过来的大臣了。原想着过了年便递了折子告老还乡,往关外去,这些年他都战战兢兢的过,少说话,多做事,今儿是被几个后辈撺掇着上了这么个折子,没想到万岁惊怒之下竟摔了茶碗,想起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又想起祖父在时曾说过:\"天子之怒,血流成河。\"瞬间竟以为招了大祸,\"血流成河!\"四字在眼前闪过,不及细想,他大叫一声:\"皇上啊!\"
其他几个年轻点的,也是破格录取的人才,一心只想着为皇帝分忧解难,就是老虎也要拔根毛下来的意思,因此逮着一件事,便撺掇着同灵赫,几个人一起往上递了折子,哪里知道皇帝竟然惊怒至此,连同灵赫亦难免其罪,几人吓的跪在地上不住的发抖。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恩?\"皇帝也只是神游了一下,却被同灵赫一声大叫给惊的回了神,手里仍撰紧了那折子,见几个大臣磕头虫似的在地上跪着直磕头,一旁的小三子早吓的神魂不知到了哪重天,不由的笑问道:\"怎么了?这是?\"他心里自知,几个大臣定是以为他震怒之下摔了茶碗,哪知道是自己心神不定所致呢?
\"起咯吧。\" 定了定神,皇帝挥手叫几个大臣起来,也不多做解释,几个人面面相觑,赶紧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刚才那股子气势老早就抛到爪洼国去了。皇帝一回头,见小三子还在那傻在那里,不由的笑骂了声:\"还不拾掇拾掇地,换碗茶进来。\"小三子这才回过了神,忙忙儿的拾掇了地上的碎片,出去了。其实他也是个有福的,若是换了从前,就这么一项错,就足把他发配到宫里的不知哪个角落里去了。偏偏今天皇帝想着那个人,饶了他这么一次。
见他去了,皇帝方定神看那折子,几个大臣也屏声屏气的站在那里,连呼吸也是轻轻的,许久,皇帝方抬起头来,眼里清澈若水的看着他们,几个大臣心底一阵忐忑,同灵赫方要开口说话,却听得皇帝说:\"查实之后,以密折奏朕。\"说着,他蘸了朱砂,往那折子上写了良久,方撂下笔道:\"朕乏了,你们跪安罢。同灵赫,把折子带回去,你们几个参度参度。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叫贰人知晓。\"
同灵赫和另几个人唯唯诺诺的应了,方磕头出去。今儿这事把他们三魂都吓走了两魂儿,哪还想的了许多,连规矩也都忘了,皇帝见他们出去了,方拿起小三子献上的茶,又舒服的啜了一口。脑中不由的又想起那折子上的话来,\"臣等日夜详查,得悉戍边将军恪尔洛…..\"其所报之事,何等骇人听闻。
回想当日,皇阿玛在时,曾缜密传自己觐见,当日自己不知其意,只见皇阿玛屏退他人,只细细告诉自己:诸皇子中,以自己心性最佳,可克承大统,让他思虑再三而不能决定的原因是,自己额娘,虽生于钟鼎之家,却野心勃勃,当日,也是因她希图谋害皇后,被他及时察觉,若不是当时皇祖母力保,额娘早依祖宗家法处治了。皇阿玛当日也甚为担忧,并告戒再三:后宫之力与日俱增,朕实怕皇儿继位之时,你额娘以太后之尊,又弄出些事来。到时,后宫之中不甚安宁,甚至连大清天下,也不得安宁,今日见来,此事恐怕早有征兆,只是自己以孝治天下,太后虽多次触犯宫禁,自己却也视而不见,若….
想到这里,皇帝皱紧了眉,一时之间,竟找不出两全方法来。此时,已近申时,皇帝拿着朱砂笔,踌躇起来。小三子在一旁,见皇帝执笔发呆,也不敢插嘴,只在旁边静静的侍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