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惜叶

2、归宁

　　皇帝散了朝之后，向例要往慈宁宫请安。各宫嫔妃也都得依规矩晨昏定省，她们大多会呆到皇帝散朝来请安的时候，好讨个脸熟。
　　这日，皇帝散朝也散的早，因着春日和暖，便没有乘辇，慢慢儿的一步一步的往慈宁宫散去。身后，总管太监秦宝竹亦步亦趋的跟着，宫女太监们也静悄悄的随了皇帝慢慢儿的走。
　　一面走着，皇帝一面看着春日的风景，绿树如荫，小鸟欢声歌唱，太阳照的那琉璃瓦灿亮灿亮的，春日微微的和风吹来，熏人欲醉，狠狠的瞪了眼身后打了个哈欠的小太监，秦宝竹又满脸笑容的跟在皇帝身后。
　　“秦宝竹。”皇帝突然唤了声。
　　“奴才在。”几步跑到旁边，秦宝竹微屈了身子，只听得皇帝说：“这个时辰，怕是都在太后跟前儿吧？”
　　“啊？”偷偷打量了下皇帝漠然的脸色，秦宝竹方斟酌着说：“各宫主子娘娘们，这个时辰，一定都在太后老主子那儿侍侯着呢。”
　　“恩。”皇帝“恩”了一声，又慢慢儿的往前散去了。秦宝竹也没法，只得跟着皇帝一步一步的散着，天气渐渐的有些热了，从怀里拿出怀表来看了看，快到午时了，皇帝似乎也不打算那么早去慈宁宫，在前头不紧不慢的走着，秦宝竹心里那个急啊，皇帝早膳进的早，过了这么久，怕是也饿了，可眼瞅着皇帝不紧不慢的在前头走，谁敢说个“不”字，依自己多年侍驾的情况来看，皇帝怕是不想见那群主子娘娘们，才在这里磨蹭，哎，一面叹着气，秦宝竹的脑子里就开始寻思着怎么让皇帝赶紧去慈宁宫，别的不说，光是太后老主子那性子，怕是又要给他们这些跟皇帝的人好一顿排头吃了。
　　正想着，秦宝竹见皇帝突然停住了，赶紧跑过去，就见着皇帝呆呆的站在回廊前，那左边的一条路是往慈宁宫去的，右边那条绿竹掩映的小路是往那主子宫里去的，见皇帝在这儿失了神，秦宝竹也不敢多想别的，忙在旁边低声唤了句：“万岁？”
　　“恩？”回过神来的皇帝，又深深的看了眼那条小路，才举步往慈宁宫走去。
　　慈宁宫里，当地的金三足镶玉鼎里，焚的是进上的白合香，清雅而不腻，闻着令人心脾一轻，手里捧着的茶，是才制成的雨前，云雾，龙井，依着各宫里主子娘娘们的脾性儿泡的茶。
　　今儿是前些年下嫁蒙古亲王孙咯尔咯图的和硕公主归宁的日子，依惯例，公主先往太后处请安，然后才到贵太妃处请安。和硕公主是贵太妃的女儿，依宫中规矩，各宫妃嫔生子，女，凡皇后在时，皆呼皇后为母，太后当年虽不是皇后，但因她的儿子即位为帝，因此，便尊她为圣母皇太后，先帝的皇后为母后皇太后，这位母后皇太后，和先帝的感情最为深厚，先帝归天仅三天，这母后皇太后也随先帝而去了。也因此，当年各太妃，太嫔们所生子女，皆唤这位皇太后为母。当年那些个太妃太嫔，有儿子且分了府邸的，被那些孩子们接出宫去了。有女儿的且出嫁了的，也每月隔三差五的可以见到女儿，还好先帝当年独宠帝后，所余子女不多，妃嫔也没有许多，如今走的走，死的死，竟只余了这贵太妃一人，也是因为她和皇太后素来和厚亲密的关系，皇帝幼时她也颇为照看，因此，她女儿和硕公主出嫁时，皇帝竟破例赏了固伦公主嫁妆，也是报恩之意。
　　“呵呵……”一面听着大格格讲着有趣儿的草原上的趣事，好几个嫔妃的眼睛都往门口处打量，皇上也该散朝了，怎么还不见来呢？
　　“恩，”太后舒服的“恩”了一声，闭着眼问：“婉云，什么时辰了。”身后的婉云停住了手，往那边桌上摆的金制玉钟一看，轻轻的道：“午时一刻了。”
　　“喔。”太后仍闭着眼睛说：“你去瞅瞅罢。”
　　“是。”婉云一边答应着，一边下了炕，往外走去。
　　见太后差人去看了，几个嫔妃也就彼此安心，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说笑起来，瞧着几个嫂子的模样，大格格禁不住偷偷的看了眼额驸，咯尔咯图还是老神在在的，见她瞅他，轻轻的冲她眨了眼，大格格脸蹭的就红了，忙转过头，继续跟太后闲聊，太后一面听她说话，一面从手上褪下一个碧清色雕花镯，给她戴上，一面说：“这是你阿玛在世时，番国进的，叫什么钻着的石，又有个好听的名儿，叫碧水青龙，那时只我和你去了的皇额娘得了，这镯子跟了我这么些年，如今倒拿给你带，也好做个念心儿。”正说着，只听得外面帘子响动，当值的宫女太监齐齐的请安声，倒把屋里的人给唬了一跳。
　　太后抬眼瞧去，却是皇帝进来了，他行事素来稳妥，再不若今儿也不着人传话儿就进来了，倒是把满屋的人都吓了一跳，倒是额驸，因他是有武功的人，也不大在意这些。
　　见皇帝进来，众嫔妃忙忙儿的站起来肃了，皇帝却是瞧也不瞧她们一眼，只随意的吩咐了声“起咯。”就走到太后身边，恭身行礼道：“儿子给皇额娘请安。”例行问安之后，皇帝就斜着身子坐在太后身边的小锦穿话椅上，一面看着大格格带来的稀罕物件，一面和太后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却有些神魂不守的模样。
　　许是看见儿子有些神魂不守，太后冲婉云打了个眼色，婉云便走到大格格身边道：“公主，时辰不早了，请带着额驸往贵太妃那里去罢，贵太妃已等的急了。”大格格也是瞧出了皇兄的不对劲，听了婉云的话，就像太后并皇帝告辞，携了额驸往那边去了，那几个嫔妃，瞅见大格格走了，太后和皇帝似又有体己话要说，也不好多坐，也都讪讪的告辞各自回去了。婉云往皇帝的杯里添了些热水，也出去了。
　　见人都散了，太后方拉了皇帝的手说：“我的儿，你今儿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皇帝本就没听她说话，见她问，也是楞了楞，方说：“恩？”见太后关切的瞧着他，忙笑道：“没什么…..不过就是”他微皱了下眉“今儿几个官员联名上奏弹劾江南织造贪污的事儿。” 他扯了个谎，因先祖皇帝规矩，本朝后宫素来不得干政，太后也就没继续问下去，只是看了皇帝老半天，像是要把他看透似的才说：“你心里的事，我也不想知道，不过，可别为这事愁坏了身子，我可是不依的，”说着，她回头叫着：“婉云。”
　　“奴才在。”婉云答应着，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把前儿那高丽进的人参拿给小秦子，叫他好生看着皇帝吃了。若再赏人或倒了，我可不依。”一面说，太后一面看着皇帝的神色，许是给太后说了一顿，皇帝的神色倒也安定下来了，不像刚才那那么恍惚了，心里微微的一酸，太后挥挥手说：“我瞧你也乏了，好生休息去吧。晚上也不用过来了。”
　　“那，儿子就走了，皇额娘好好休息。”站起身，轻轻行了个礼，皇帝转身就走了出去。见皇帝走了，婉云回到太后身边，轻轻给她捶着腿，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那钟走动的声音滴答滴答的。过了许久，婉云觉得手有些发酸的时候，太后突然轻轻说了句“红颜祸水啊！”婉云在后头听着，心里不由的一凉，手上的动作微微重了些，太后倒也不理论，两人就这么一跪一坐的在那里发起呆来。

作者有话说

　　还米写完，明天再发。呼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