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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9 乘月 ...

  •   关霁月并非关家嫡系的小姐,和江承轻在江家的位置差不多,她不过是个旁系。若不是关守正介绍,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江承鼎扯上关系。

      除此之外,她年轻时容颜出众,武功不弱,又在江湖闯荡,得了个江湖第一美女的名声。因此引出不少捕风捉影的桃色故事,虽然几乎都是胡编乱造,但如同现在的苏青荷一般,她避无可避。

      关家对这种事并无特别抵触,加之她又不是本家的小姐,也没有过多回护。直到她嫁给江承鼎,这种背后的故事才隐入湖底。但不在台面上说,并不意味着没人在背后议论。

      因此江承鼎一死,这种声音尘嚣日上,立刻转化成了攻击江家的最佳武器。

      关守正叹了口气:“你就是因为钻这种牛角尖,才拖垮了身体吗?”

      虽然他无法否认,妹妹的确成了当时江湖中人攻击江家的最大破绽,他当初也因此愤怒过,但他仍旧认为妹妹不必为此把责任全部揽上身。如他所说,那些愚不可及见风转舵的小人们,总会挖出一些所谓的丑闻,来对江家落井下石。

      “正相反吧。”关霁月笑道,“若非江家经此巨变,生下忘忧后,我便想随他去的。”

      关守正愣了下之后沉默未言。

      “哥哥不是一样吗?”若不是他要承继家业,怕是早就了无生趣随嫂子去了。

      “现在不一样了,我会找出当年那个小人,将他碎尸万段!”他曾经痛恨江家发起这愚蠢的对战,因此让他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但他现在更恨那个背后作祟的小人,是这个恶首害死了他的挚友和爱妻。

      “哥哥不愧是关家的儿子。”关霁月虽恨却已提不起加倍报复之心了。

      关家和江家的家风完全不同,虽不到以牙还牙,以暴制暴的程度,但关家素来秉持恩怨相抵,宁折不弯的家训,因此脾气也都偏火爆直接。

      “也罢,既然你不想让我插手江家之事,我明日便带人回去。至于两个孩子,让他们再待一阵子。”关守正想着这样也能开解下忘忧,“你等着,我很快就揪出这个人!”

      看哥哥转移了重心,关霁月安下心来。关守正走后,江承轻便来向她细说了一些之前跳过的事。

      当晚,江家依最高规格安排了一顿家宴,请关家几人上坐,彭梅郑重道了谢。

      “我们两家这关系,岳母何须如此生分客气?”关守正还了礼。

      “忘忧还是个孩子,以后即便做了江家之主,怕也免不了做傻事,还要靠你多提携敲打。”

      “理当如此。”关守正也不推辞,也不多客套。

      他的爽直彭梅早已习惯,她倒很喜欢关家人的这一点,否则不会把自己亲闺女嫁给这个人。

      关若尘在席间对哥哥使眼色,大意是看不惯江家人过早把压力全放在怀虚身上。关珀璧回了她一记警告的眼神,让她莫要在这么正式的宴席上失了身份。

      江家的家宴本就没有本家女子,只有关若尘一个年轻女孩。若是她真有心嫁入江家,理应给长辈们留下更端庄稳重的印象才是。

      以往他俩来访都是探望怀虚,江家都是当小辈拜访处理,没怎么正式接待过。近来关珀璧对江家人的性子愈发无力,对妹妹的婚事有了几分担忧,才多留了几分心。

      关珀璧稍微留神,就发现舅母完全没在意他们,也没参与聊天,似乎自己在走神。

      席上关守正便说了明日要走,江家没有异议,略作挽留后,妥帖地安排了出行前的准备工作。

      是夜,江忘忧去了宗祠为父亲上香。他自小便是如此,许多事会去同父亲说一说,哪怕没有人回应,或是正因没人回应他才敢说。

      江家的宗祠在西院的隐蔽处,没过多久,关霁月进了门。

      她看出儿子有话问她,她也想同他谈一谈,猜到了他会在这里。

      关霁月一直进到内堂,才看到跪在蒲团上的儿子,他手里握着他父亲生前的遗物,是一把纸制的折扇。

      “你见到了另外一把,是吗?”

      江忘忧转头看了母亲一眼,未答,他伸手把扇子放回了父亲牌位前。

      这把扇子他从小看到大,展开后,正面右侧写了扇名“乘月”,反面提了一首诗。字迹与顾尹昭拿着的那把一模一样,而对方说,那是他父亲的遗物。

      “不错,这两把扇子都是我所制所书所赠。”不知儿子是不愿开口质问母亲,还是不敢知晓真相,关霁月自己给了答案。

      “那您当初……”江忘忧停顿片刻,还是问出了口,“所爱之人究竟是谁?”

      关霁月愣了下,她发现她可能说错了一件事。片刻后她作答:“看了扇名,还不清楚吗?”

      “乘月”和“御风”?关霁月和顾长风,所以母亲是将写有自己名字的扇子赠予了父亲?江忘忧不确定这是否就是答案。

      “本打算如与你父亲约定的那样,待你满十八岁时,再将此信交予你,看来是时候了。你已知晓了什么是喜欢,是么?”关霁月说时有几分胸闷,她大概猜到了教会他此事的人。

      江忘忧看到母亲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不理解这和母亲的提问有何关联?

      “看了你便什么都清楚了。”将信递给儿子,关霁月拉过一旁的蒲团,在儿子身边跪坐下来。

      江忘忧接过后没有忙着拆信,而是看向了母亲。

      “我怀了你不久,你父亲便在写这个,我还曾笑他,有什么话不可直接对孩子说,要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关霁月似乎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嘴角不自觉勾起笑,“如今想来,还是你父亲有先见之明,不像我这个妇道人家,见识浅薄。”

      “对不起,母亲。”江忘忧觉得他的怀疑刺痛了母亲,他本不该这样想。这些年来,母亲一直苦于父亲的离世,苦于江家的各种难事。他怎么会怀疑起父母之间的感情?这丝怀疑透露出他真信了几分江湖上那套传闻,如他们一般轻贱了自己的母亲。

      “说到道歉,也应该是母亲向你道歉。”关霁月伸手抱住了身旁呆住的儿子,在他耳旁轻声说,“你叔叔已对我说了,让你受苦了。”

      “母亲?”江忘忧更不解了,叫了一声也没什么举动,呆呆地让母亲拥在怀里而已。

      印象中,他长大至今,母亲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更不曾如此亲密地待他。

      “是我错了,这十几年,被仇恨蒙蔽双眼,疯了的人是我才对。”关霁月抱着儿子,摸着他的头,想起这十几年的过往,他过的日子,忍不住泪水模糊了双眼,“是我忘了,在江家的大公子之前,你只是我和承鼎的孩子而已。”

      江忘忧睁大了眼,泪水无声滑落。

      关霁月和哥哥叙旧后,又听了江承轻所说,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和丈夫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亦想起了怀孕之初,丈夫对孩子未来的期许……

      他们本该用尽全力呵护这个孩子,她却因为承鼎的离世,陷入了自责和复仇的深渊里。她觉得对不起江家,对不起丈夫,所以她太想让儿子承担起这一切,尽力回报给江家。同时,她也想向这个逼得江家几近覆灭的江湖报复,告诉他们,江家不会衰败,他们的阴谋不会得逞。

      在这种扭曲的执着里,她忽略了自己儿子本身。这孩子从小就很听话,她想起了为数不多的几次儿子的抗争,她都用看似大义的言辞驳回劝服了他,或是强迫他接受了。他至今都只过着母亲希望他过的人生,背负着江家这个重担艰难前行。

      她的儿子,没有按照自己所想生活过,没有如他同龄的孩子那般自在地游戏玩耍过。听承轻说起那次不恰当的轻功比试时,关霁月感觉痛不欲生。她的儿子,为什么做这样一件事,都要被苛责?这不本该是他应该做的事吗,在这个年纪正恰当的事……

      “母亲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孩子,不着急,好好想一想,不管你怎么选,母亲都站在你这边。你祖母那边,我会去说,不管她怎么想,你的事终究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说了算。”

      江忘忧喟叹了一声,擦了泪从母亲怀中出来,为母亲擦着泪:“现在,或许迟了些。”

      “不迟,不会迟!”关霁月看着儿子一成不变的面容,摸着他的脸说,“以后还会遇到的,喜欢的人。”

      “父亲走了这么多年,您心里还容得下别人吗?”江忘忧真心发问。

      关霁月愕然了片刻,才道:“那不一样,你还年轻,会遇到的!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谁,母亲都支持你。”

      江忘忧微微勾了勾唇,道:“顾尹昭,也可以?”

      关霁月愣了一秒,随即点了头:“可以,为什么不行?我听你二叔说,他对你很好。只要你喜欢,只要你愿意,就好。”

      “母亲太累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江忘忧起身的同时扶起了身旁的人。他虽然不认为母亲是糊涂了,至少母亲现在情绪过于激动,不宜多聊。

      关霁月进了门,转身看着夜色下的孩子,不觉再次伸手握住了他的双手。

      “忘忧,去过你自己想要的人生吧,以后娘亲会如你父亲一样,成为你的支柱。不管你选了什么路,娘亲都陪你一起走。”

      江忘忧感觉母亲的手微凉,握着他却让他感觉很暖。曾经压在心底的重负好像飞走了,不知为何有种轻松的错觉。

      “孩儿晓得了,娘亲。”

      这还是儿子第一次如此叫她,也是关霁月首次在儿子脸上看到缓和放松下来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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